第237章 遙控



冥四給夏莫然端了粥,自己便端了碗到外麵牆根處蹲著吃,完全一副奴才不能與主子同席的做派。

反倒是雅月雖是宇文謹的屬下,但做過公主,自有一份傲氣,半點無扭捏之態,大大方方地坐在桌上用膳。

殷蓮瞧著目光一閃,嘴上卻更為客氣地招呼著眾人,嫣然一副主人盡地主之誼的姿態,行動間恢複了幾分大家之女的風範。

劍客雖坐在了席麵,但照例是不吃的,見身旁夏莫然出來後便一聲不吭,低頭扒拉著碗中白粥,心中便有些沒底,昨晚是他孟浪了,雖說情難自禁,但他是下定決心要好好對待此女的,行事如此浮躁,也不知她會不會因此責怪。

他正忐忑不安著,且自嘲著自己也會有這麽一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轉頭卻見夏莫然端著一副平靜的麵孔,耳根處卻嫣紅一片,料想她也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平靜,不覺心潮湧動,昨晚碰觸到她柔軟嬌軀時的灼熱之感在心底漸漸複蘇。

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心情沉重,終執起筷子給夏莫然夾了一筷子蔬菜,淡淡說道:“光喝白粥做什麽?吃點菜。”

燕回多山丘之地,此時又是四月咋暖還寒的時候,就是在繁華的壺城,要想吃到這綠油油的蔬菜,也是不容易的。丁家想必看他們禹陵人居多,怕他們吃不慣燕回的吃食,這才想方設計弄了些蔬菜來。

隻是劍客一個大老爺們,何時做過伺候人的活計?他給人夾菜還是今生頭一遭,早把白十九和雅月看得目瞪口呆了,偏偏夏莫然因為羞惱不領情,把手中的碗讓一讓竟要躲過去,劍客不由分說追過去手一鬆,一筷子蔬菜便“啪嗒”一聲掉落在了她碗裏,白粥頓時四處飛濺,有好幾滴甚至濺在了夏莫然的臉上。

白十九起先還呆呆地看著,見劍客一愣,似是沒想到會弄巧成拙,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取笑的意味十分之濃。

“姐姐我去給你拿布巾。”坐在夏莫然身邊的赫連敏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去取布巾給夏莫然擦臉。

殷月哪能讓她去?喊了兩聲邵氏,邵氏便拿著布巾匆匆送來了。

隻是當赫連敏接過布巾回頭時,發現自己的座位已經被白十九占了,他正一臉笑意地拿著自己的汗巾給夏莫然擦。

赫連敏頓時酸意翻滾,快走幾步搶過那汗巾重重地摔在地上,把邵氏奉上的布巾塞進夏莫然手中,氣急敗壞地說道:“他那條汗巾不知給多少女人用過,髒!姐姐不要用他的。”

男女授受不親,夏莫然本也沒打算用白十九的汗巾,隻拿著布巾默默地擦著臉,臉捂在布巾中早已通紅一片,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白十九的汗巾被赫連敏扔在地上就算了,她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詆毀自己,不由得黑了臉,反唇相譏道:“爺的汗巾髒?再髒也不給你用!”

“你!”赫連敏氣得渾身發抖。

她心儀白十九的事,殷月早便看出來了,如今見白十九當著眾人的麵,如此不給赫連敏麵子

,殷月當下就沉了臉,燕回最尊貴的小姐,如何能讓這個不知到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羞辱?

剛想發難,殷蓮卻握住了她的手,淡淡地說道:“年輕人打打鬧鬧感情才好。”

夏莫然聞言挑了挑眉,殷蓮一向不喜歡白十九,不讚成赫連敏追著他屁股後麵跑,今天怎麽會說出這番似是而非的話來?是見著三藏太開心了,還是昨晚發生了什麽事令她對白十九改觀了?

殷蓮正對上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含笑問道:“莫然可吃飽了?吃飽了我們去旁邊耳房裏坐坐吧,讓殷月給咱們泡杯青稞茶來喝喝。”

是想要避開其他人談事情吧?

殷月連忙附和道:“是是是,我們燕回的青稞茶最有名了,夏小姐一定得嚐嚐。”

殷蓮又對劍客道:“你也一起來吧。”

四人起身往旁邊的耳房裏去,劍客走在最後,踏進房門之前突然回身。

本在外麵牆根處的冥四聽到屋中動靜,正好探頭進來看,冷不丁與劍客幽深的眸子撞在了一起,他嚇了一跳,猶如被踩了尾巴的毛般跳了起來,竟不合時宜地越過劍客衝進了耳房。

已端正坐在坑上的殷蓮一愣,夏莫然也是微微蹙著眉頭,昨晚她便讓冥四回禹陵了,沒想到他就像糞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直說任務還未完成,竟是不肯走,連帶著雅月也留了下來。

現在殷蓮跟他們談話,他跟著進來想做什麽?

不請自來,冥四他也知道自己死皮賴臉十分難看,可頂著身後陰森的目光,他不得不硬著頭皮道:“我被閔長老軟禁了兩個多月,知道他的打算。”

閔衍的打算已昭然若揭,這也是殷蓮招夏莫然和劍客單獨談話的原因,她離開燕回太久了,並無太大的勝算,需要他們兩人幫忙。

關鍵是這跟冥四沒眼色地衝到耳房有什麽關係?

見夏莫然眯了眯眼睛,大有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必定揭他一層皮的架勢,冥四抖了抖,一鼓作氣說道:“當初王爺讓我保護三藏,便有把我給四小姐使喚的意思,四小姐既然參與進了燕回的權利之爭,我……我要跟四小姐共同進退!”

聽他提到宇文謹,夏莫然僵了僵,冥四卻又在她開口反駁之前道:“昨天晚上我已經跟冥衣衛聯係過了,讓我保護四小姐,幫三藏奪位,是王爺的意思!”

昨晚閔衍本是不同意三藏離開離瑩房的,他早就謀劃好在十天之後的祈月節上助三藏奪位,是夏莫然再三保證說怎麽把三藏帶出去,就能把他怎麽送回來,閔衍這才放了行,不過讓他們帶了封信給殷蓮,把這次的籌謀布局大體說了一遍。

殷蓮本有殺了赫連雄為夫報仇的意思,如今再經閔衍和殷月一勸,她便動搖起來。

那本該是她兒子的位置,為什麽不能奪回呢?赫連雄也好,其他人也好,三藏對他們的宗主之位始終是個威脅,放棄了這次機會,恐怕以後都得過著躲躲藏藏隱姓埋名的日子了,那不是她殷蓮的作風。

但赫連雄把持了燕回十幾年的政權了,除了殷家這樣的世家大族他無法明目張膽地動手鏟除,其他赫連胤和她的舊部早就剪除了,即使有也遠離了權利中心,而閔衍再怎麽籌謀,他畢竟沒掌過權,他的布局其實有很大的漏洞的,所以勝算並不大。

她找夏莫然和劍客,本意是想求他們,若奪位失敗後,他們能護住她一雙兒女的性命,如今冥四的話,無疑讓她瞌睡遇到了枕頭。

聽冥四的意思,那禹陵的七王爺還是很看重夏莫然的,七王爺執掌禹陵權政多年,手中勢必聚齊了一批勢力,就雅月和冥四這兩個她見過的冥衣衛,手段便十分了得,由他參與進來,說不定會有轉機。

隻是禹陵一向對燕回虎視眈眈,可別最後弄巧成拙,為他人做了嫁衣。

殷蓮有些猶豫不決,夏莫然卻因為冥四寥寥幾句話心浮氣躁起來,宇文謹就是她心底的一道傷疤,一觸便疼。

他顧著他心愛的太後大師姐就好了,誰需要他保護?上次若沒有宇文哲相護,宇文愷那一劍已經刺到她身上了,她隻是一走了之,沒有殺了宇文愷已經很給麵子了。

殷蓮如何想冥四管不著,但見夏莫然麵色陰晴不定,便猜測她想起主子那些不好的事了,心中不斷哀嚎著夾心餅幹的日子實在太難受了,有個悶葫蘆般的主子真是作孽!

“聽說十萬援軍快到壺城了,”冥四添了把柴火道,“領軍的是剛剛受封為明王的前八皇子。”

宇文哲?

夏莫然心中一跳,當初他因宇文愷那一刀的生死掙紮她並非不知道,為此她還喂了他許多血,宇文謹還由著他領兵打仗?

心中疑惑剛起,便聽冥四道:“聽說明王得知四小姐要來燕回為三藏找親人,他才請的命。目的是為四小姐掃平障礙。”

夏莫然霍然站起,目光冷厲地回視著冥四。

若她幫著宇文哲,勢必要看著他的鐵騎踏平燕回,讓三藏剛尋回母親便做了恥辱的亡國奴。

若她幫著三藏,勢必要眼睜睜看著燕回人用蠱蟲去毒害那十萬援軍,令他們奔赴戰場便屍骨無存。

宇文謹竟是用這種最決絕的方法逼自己接受他的幫助,讓自己時時刻刻記住他,永遠無法擺脫他!

卑鄙!無恥!

夏莫然氣得嬌軀顫抖,恨不能就此飛回禹陵給那男人一刀!

就在冥四認為她那一刀先要揮在自己脖子上時,劍客拉了拉夏莫然的衣袖,淡聲道:“有人願意出人出力,你何必傻得往外推?”

傻?夏莫然瞪向他,因為氣氛,神情猶帶著幾分凶悍。

劍客低低地笑了,卻對殷蓮道:“七王爺雖是我的情敵,為人倒不失磊落,既然此刻讓這位兄弟傳話,必是誠心想解決燕回禹陵兩族的問題,何不聽他說完,夫人再做打算?”

眾人的目光便又回到了冥四身上。

冥四頓覺鴨梨山大,暗道自己太悲催了,竟接了這麽個不人道的任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