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89】
“不要他。他以前讀書老不及格的……”梁啟超還念叨著。
“混蛋！”他啐了一口，眼眶濕潤了。
“千萬不要掛。”雖然說，說那麽多話，肯定掛不了，隻是看著他渾身淌血地躺在地上，心裏還是刀割一般地疼。
“沒有你，生活就不貧了。為了一醫，千萬不能掛。”
“我為一醫做貢獻，我驕傲。”他有氣無力地說完，眼前一黑，已經昏了過去。
手術室的燈再度點亮，梁啟超快速地被推進了手術室。
競傑沒有機會來動這個手術。
一醫最權威的外科主任醫師穿上了手術服，走進了急救室裏。
門被關上了。
慕初捂住受傷的手臂，坐在手術室前的長椅上，心裏仍舊一陣陣後怕。
競傑喘息著，在他旁邊坐下：“樓上還有一個醫生也受了傷，先一步手術了。可怕！”
慕初揉了把臉：“還好，我看了一下，基本沒傷到內髒，希望……希望平安……”
雖然有八成的把握，可是，哪怕是一個醫生，明知道病情，可落在地上朋友的身上，仍舊擔憂重重。
競傑遞過一個麵包：“你要麽吃飯，要麽吃這個填填肚子，行嗎？”
慕初道了謝，伸手接過了麵包：“我還是在這裏等著吧。”心裏硌著梁啟超的安危，給他龍肉也吃不下。
競傑一把拉住他的手：“血是誰的？”
他不在意地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沒事，小傷。”
“包紮。”競傑把他拉了起來，“消毒。小傷也要處理。”
慕初心裏微歎了口氣。多久了，他和競傑，梁啟超，三人的心都多久沒有這樣靠在一起了？
白曉沫，雅淑，橫在這三人中間，就像一條刺，咯得三人都不舒服。
而一切，現在塵埃落定。
曉沫和競傑進展穩定，自己和雅淑也已經結婚，過去的，是不是就不該放在心裏一直糾結著？
看著競傑給自己傷口上好藥，他低聲道了聲謝，競傑已經給他遞過來一罐牛奶：“都是曉沫放我這的，喝吧，先頂頂。”
說到曉沫，慕初才想起雅淑。
他暗道一聲壞，往身上一摸，早找不到手機了。
剛才也沒掛電話，就不知道把手機往哪裏一扔，直接就撲上去幫梁啟超了。
“我去找我的手機，你在這等消息。”
慕初匆匆地跑出急診室，回到醫院門診大廳，到處找著自己的手機。
一個女子風塵仆仆地跑進醫院，滿目倉皇，她身上披著風衣，頭發有些散亂，手裏拿著手機，捂在耳朵上，心焦地四處張望著。
保安隊長還在門口善後，女子衝了過去，扯住了他的製服，可把他嚇了一跳。別說是剛扭送一個去了警局，又來了一個啊？
“剛才，這裏是不是……”女子喘息著，“剛才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保安隊長這小心肝跳的，看清了女子的容貌，心跳更厲害了。
剛才那個凶神惡煞的，現在這個女子可就好看多了，哇，讓她刺一刀，他也願意啊。
隻是，這些事，他還是有分寸的，在醫院公開說法出來之前，他可不能亂說話。
一旁還有個小保安，看著隊長衣袖上牽扯著的那隻雪白柔荑，真是羨慕嫉妒恨啊。他趕忙開口：“那事可就大了，一個精神病跑出來，拿刀刺了三個醫生啊，是三個啊！那個血流啊，都成河了！”
快點，快點，來拉他，美女，我比隊長知道得多啊！
女子臉色雪白：“你知道是哪個醫生嗎？受傷重嗎？”
“當然重了。”小保安吹噓著，“那家夥，刀子厲害著呢。有個醫生的手機都掉在地上沒撿，我們扔在裏麵了，剛才一直鬼叫著，被我們關機了。”
女子的眼神瞄向了門房，大眼睛裏已經飽含淚水了。
小保安心一抖：“那個醫生人很好的，上回俺親戚娃娃一直拉肚子，他給看了，愣是不肯收診金，還給俺家娃一些藥，他那手是仙手，一摸，俺娃就不痛了！他姓楊的，我記得的！那次之後，他有啥小孩玩意兒，就下班捎來給俺，人就像仙一樣！”
女子劇烈喘息著，保安隊長已經捂住了小保安的嘴：“混蛋，你見美女就非得什麽都兜出來嗎？”他看向女子，“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呃，人呢？
女子早就衝進了醫院裏了，她滿眼張望，手背抹著淚，當看到護工在擦洗地上的血跡時，她的心跳幾乎要停擺了。
如果受了傷，他會是在哪？
急診？！
她快步衝向急診，冷不防撞上一個醫生的後背：“對不起。”
她匆匆地道歉。
對方很謙和地說道：“沒事。小心點，地上滑。”
雙方同時一愣。
對方回頭，不敢置信地盯著她：“雅淑？你怎麽來了？”
她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把眼前的人抱了個滿懷，完全不理會周圍的人在側眼看著他們。
“你怎樣了？你嚇死我了！”她大哭著，在他身上摸索著，“你傷哪了？你傷哪了？！”
慕初心裏一酸，他環住了她：“我沒事，我沒事。”他把自己包紮的手臂往後縮了縮，“受傷的是梁啟超和另外一個醫生，我那麽強壯，不會是我的。”
她咬住下唇，並不太相信。
她掙開他的懷抱，圍著他繞了一圈。
她看見了他手上紮的繃帶，眼淚又一個勁地掉。
慕初歎了口氣：“真沒事。你怎麽跑來了？”
她輕輕撫摸著他的傷口：“我怎麽能不來？你把手機那麽一丟，我就隻聽見那人那麽可怕的聲音……”
慕初眉一皺：“那麽危險……就算我有什麽事，你也不能來啊。”
“誰說不能？”她咬緊下唇，抹去淚水，仰頭看他，“你在，我就可以來！”
他第一次，在她眼裏看到了如此的倔強。
他微笑著，捧住她的臉：“傻瓜，我不想你有危險啊。再說，我好好的。”
他替她緊了緊衣服：“你先回去，我還得在這，梁啟超還在急救，不看到他平安出來，我不能安心。”
她吸吸鼻子，戀戀不舍地看著他讓自己眷戀的臉龐：“我在這裏陪你。”
多久，多晚，都陪。
不管多危險，她都要在。
她握緊了他的手，手上的鑽戒閃爍著，就像她的心情一般堅定。
他撥了撥她的衣服：“等會會很晚的……”
“沒事。我回去再給你煮點什麽補一補。”她陪著他回到急診，緊緊挨著他，一看到他手上的傷，就心疼得直皺眉。
“沒事的啦。”就是競傑給包紮得誇張點。“流了一點點血。地上的血，全部是梁啟超流的啊。”
競傑看見他過來了，站起了身：“還沒出來呢。”
他看見了旁邊緊緊跟隨著的雅淑，眼睛一眨，他的視線停留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那神情，那姿態，說是兄妹，打死他都不會信的。
慕初笑笑，拉著雅淑坐了下來：“沒事。我們等。”
雅淑始終緊握著慕初的手，她對著競傑禮貌地點了點頭，視線追隨著慕初。
競傑也點點頭，坐在他們旁邊。
誰是，誰不是。
誰真，誰假。
他並不打算深究。
他隻是希望，這次，慕初會是雅淑命中注定的那個對的人。
千萬不要像自己一樣，白白辜負了這番深情。
那就足夠了。
警方很快認定，行凶的人患有嚴重的抑鬱症。
醫生認為已經將他的鼻息肉切除，但是他一直不相信，覺得是醫生騙了他的錢，由此引發了嚴重的心理疾病。
他天天悶在家裏想著，天天往醫院跑，要求討個說法。
當天，他再度入院，醫生檢查的結果仍舊是，他的鼻息肉已經完全切除。
他又怒又疑，居然掏出了準備已久的刀子，就刺向了自己的主治醫生。
他一路拿著滴血的刀子揮舞。
因為是中午休息時間，醫生護士並不太多，看見他拿著刀子，大家都嚇得連連回避。
於是，他拿著刀子來到門診大廳，遇到了剛從急診出來的楊慕初和梁啟超，於是，梁啟超就成了第二個受害者了。
梁啟超剛從急診出來，S市的記者已經聞風而動，本來醫院就很擠，被這麽些采訪車一堵，更加是水泄不通了。
慕初是這三人裏麵受傷最輕的，梁啟超和另外一個醫生都需要留院治療，可是，等慕初接完院長的一個電話後，卻拉著雅淑，上了自己的車子。
“去哪？”她滿頭霧水。“你下午不用上班？”
“不用。我要陪老頭幾天了。”慕初滿不在乎地發動了車子，“醫院放我四天假。”
“這麽好？”雅淑開心了起來，“你平常那麽忙，這樣就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了。你手臂的傷也可以好好地養一養。對了，你等會在市場邊上停一停。我去買點豬肝今晚給你煮豬肝湯喝。補補血。還要買點鮑魚，可以熬點湯……”
慕初微笑著，把她
的小手包進自己的手掌裏。
單純的雅淑，因為他難得的假期如此開心。
隻是，他卻樂觀不起來。
醫院讓他休假，恐怕不是想讓他好好休息，養養傷吧。
“什麽話都不要說，什麽人都不要見……”這是院長對他的要求。
養傷是假，封口才是真吧？
“銀魚炒個雞蛋好吧？”
“好。這幾天，我要吃胖點。”他回應給她一個笑容。
至於——他看著還在琢磨最近得怎樣給自己補充營養的雅淑，她既然那麽快樂，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沒必要再讓她知道了。
她好，他也好。
“兒子啊……”梁媽媽淚雨滂沱地衝進了病房，把程競傑嚇了一大跳，梁爸爸戴著厚厚的眼鏡，眼眶也紅紅的。
“梁伯父，梁伯母，啟超沒事，現在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你們不要擔心啊。”他趕緊安慰道。
梁媽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掀開了梁啟超的被子，淚水又流個不停的：“天啊，兒子，這繃帶……”
“媽……”梁啟超有些感傷地吸吸鼻子，“沒事啦，就是有點痛。”
“傷到腹部，所以要避免感染。放心吧，伯父伯母，我會幫忙照顧他的。”競傑寬慰道。
梁媽媽迅速止住了淚：“傷腹部而已？”
“而……而已？”競傑眼睛跳了兩跳，“呃，確實隻傷到腹部，沒有傷及內髒……”
“不會影響那個吧？”梁媽媽趕緊追問。
梁啟超尷尬了起來：“媽！當然不會！那差距遠著呢。”
難道，他媽媽以為他順便被閹掉了？
梁媽媽把眼淚一收，掏出紙巾醒了醒鼻涕：“不早說，害我擔心半天。沒傷到那個就好。早知道就不哭了。”
這下輪到梁啟超想哭了。
“媽，在你眼裏，我就那個地方重要？”
“兒子，我是為你著想啊。你想想，你還沒給我生孫子呢，如果不行了，怎麽辦？別的能好，這個好不了啊！”
梁啟超徹底淚奔：“我還就不生了呢！”
“沒事。”梁媽媽擺了擺手，伸手去拿熱水瓶，競傑趕緊遞給了她，她就大刺刺地倒了杯水，自己坐下，有滋有味的喝了起來，“我沒事就地毯式搜索，搜到一個TT，我就紮一個孔，你早晚得生。你不生，你女朋友也要生啊。”
梁啟超被她打敗了：“媽，我沒有女朋友！”
競傑不著痕跡地問道：“我也覺得沒有吧？伯母，你是誤會了吧？”
“當然沒有誤會。”梁媽媽大聲地說道，“半夜脫光了衣服在床上滾來滾去，跟我說在看抗日戰爭片，哼，還真是抗日呢！”
競傑哇的一聲：“看不出來啊？”
“當然，女孩子很漂亮的，又高，就是屁股小點，不知道能不能生。”
“媽媽，你要不回去吧？”梁啟超快求她了，“競傑，你別理她，她夢遊呢。”
競傑索性拉了椅子坐下：“沒事。我吃完飯了，陪伯母多一會，如果伯母要回去，等會我載你們一程？”
“當然不行。我要陪著我兒子的。”梁媽媽趕緊推辭，“我可是個好媽媽，兒子生病，我要陪床的啊。對了，”她追問道，“兒子，你女朋友來不？什麽時候來？”
“媽，什麽都沒有！”梁啟超被她氣得傷口更痛了。“我睡覺了。”他賭氣把被子拉高，蓋住了整個腦袋，閉緊了眼睛再也不去理他們。
競傑簡直想賴著不走了。
太好奇了。到底是誰？接收了梁啟超這個禍害？
不過，和梁家這對活寶母子相處，真的需要勇氣啊。
“喂，你打個電話給人家唄……快點唄……”梁媽媽仍舊拉著被角，騷擾著梁啟超。
“不知道，我死了。當我死了，把我埋了。”他甕聲甕氣地說道。
女朋友？
如果真的是他女朋友，他會被她的低智商氣死的。
不過，人家也看不上他的。
高富帥，多少個惦記著她呢。
什麽BMW，什麽豪宅，什麽優質男……
哼，他才不稀罕。
他心裏才不酸呢！
當晚，梁啟超就上了電視。
電視台的記者想采訪他，被醫院攔住了。
為了梁啟超的“安全”，醫院給他安排了一個VIP單人病房。
那冷颼颼的氣氛，讓梁啟超大半夜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還不算。
他因為飲食需要清淡，他那“十佳老媽”就給他整了碗白粥，上麵擱了幾條鹹菜，她自己捧著一大碗鮑魚粥，吃得香噴噴的。
“兒子啊。你知道的，你不能吃太葷的，你爸送來的鮑魚粥就歸我了啊，不許有意見啊。”她一邊吃，一邊欣賞著電視上的本地新聞。
“哇。”梁啟超剛認命地夾起一根鹹菜，那端端正正坐在電視前麵的母親驚呼了一聲。
“媽，又怎麽了！”
“兒子，你上電視了！”
本地新聞播報了今天在醫院裏發生的事情，由於梁啟超受傷最重，所以被特殊播報了一番。隻是找不到他本人，電視台就隻能找了他醫生證上麵的證件照，白底的，就貼了上去。
這個當媽的“撲哧”一聲就笑了：“兒子！這白慘慘的，真像訃告上麵的遺照啊。”
梁啟超默默淚了：媽，我真是你親生的嗎？
“太醜了。本來真人就不咋樣……這樣一上電視，醜斃了。本來還想你上電視了，我上市場買菜也好吹噓一下，算了，你出去別說是我兒子。姥姥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梁啟超默默想，不用問了，絕對不是親生的。
他扒起了白粥，口中嚼著鹹菜，第一次感覺到了悲涼。
慕初和雅淑結婚了，競傑和曉沫已經住在一起，歐陽笙也有林未央總是跟在屁股後麵跑，隻有自己……難道一輩子都要跟著這麽一個那麽貧那麽沒有母愛的老媽嗎？
能不能有個仙女姐姐，隨便來解救他一下？
從天黑到天亮，梁啟超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身邊一直很安靜，親愛的母親連瓜子都磕上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連梁媽媽都走開了。
睡夢中的梁啟超臉上忽然一涼，好像有什麽滴到他臉上似的。
他眼皮動了動，卻仍困倦地睜不開眼睛。
是什麽玩意兒？怪獸的口水？
他渾身抖了抖。
身邊有人嚶嚶的哭了起來。
他費力地睜開了黏糊的眼睛，轉了轉，腦袋還是昏呼呼的。
看見了歐陽歌滿臉是淚，他愣住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怎麽來了？”
他不是做夢吧？
歐陽歌癟著嘴：“我就不能來？我來看我哥哥，不行啊？”
梁啟超心知她是來看自己的，心裏暖和和的，卻還是故意道：“咦，這裏是21樓，你看你哥，應該是去7樓的兒科吧？還有，你那眼淚怎麽回事啊？”
她一陣氣苦，咬緊下唇，任憑眼淚流淌：“我走錯了不行啊？按錯了電梯，鬼知道怎麽就上了21樓了！我不是流眼淚，我……我就是……沙子迷了眼睛了。你受傷，哼，我太開心了。”
她一邊說著，心裏一邊委屈了起來，忍不住喉嚨哽咽了起來。
他的心一軟：“呃，既然來了……”他勉強支著身子坐起來，“坐吧。”他往桌上摸著，想摸點水果給她吃，誰知道摸出來的，是老媽吃了剩下的一堆果皮。
“呃，很抱歉，我媽好像給吃完了。你坐吧。”他一陣尷尬。
歐陽歌這才破涕為笑：“你媽媽在這裏？”
“不知道去哪了。”他聲音悶悶的，“喂，我不是趕你啊，不過，我媽可能會來，你最好……”
歐陽歌有點小委屈，不過還是點點頭。
老天，那天被遇到那麽尷尬的場景，她真的不夠勇氣再遇見人家媽媽了。
“你……”他支支吾吾的，“呃，你手機號碼多少啊……”他終於硬著頭皮問了。
她咬著唇，嘴角終於浮現了一絲笑意。她故意問道：“幹嘛？想追我？”
“想得美。”他強道，“追頭母豬都好過追你。我……我不是聽你哥說，你在給人家網店當平麵模特嗎？我有個朋友也想找個兼職模特，我替他問問罷了。”
“我不兼職的。”她悶悶地說道，心裏又失落了下來。
“啊？問問，也好啊……”他的臉可疑地紅了起來，“他給的酬勞應該不會低……”
她解釋道：“我過段時間要去給人家婚紗走秀，平麵模特暫時不會做了。我媽媽也說，做這樣的模特不能長久，她希望我能去做別的，可是，我好像也不會……”
“那你自己當模特，自己開網店啊。”他不由建議道。
“我沒有資本。我媽說我笨，不肯給我本錢。”她羞澀地低下了頭。她才21歲，掙多少，花多少。花在臉上的，身上的，吃吃喝喝的，根本就沒存錢。她又沒有經濟頭腦，比二哥還笨。
“我有啊。”他脫口而出。“我出錢讓你開，你來經營，當模特好不好？”
他的聲音太過溫柔，她猛地抬起了頭，眼眶微濕：“幹嘛啊？忽然這樣……”
“給我電話吧。”他催道。
老媽隨時都會回來的。
她應了一聲：“我打你電話，你記下了就好。”
她拿出手機，撥打了他的電話。
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開始有點奇怪了：“你怎麽會有我的手機號碼？”
她吐了吐舌頭，暗道一聲糟，趕緊轉移話題：“你的傷，有沒有好些？新聞說……”
“新聞就差登訃告了。”他沒好氣地說道。“我挺好的。過兩三天，就能出院的了。”
她應了一聲，遲疑了一會，才拿出了自己隨身帶來的袋子：“我給你帶了點零吃。呃……不曉得你吃不，呃……我又不會做飯，又不會買。”她的臉紅了起來，半天扯著袋子，不敢給他看。
“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隨便買的。你不吃就扔了吧。”她急急地說道，“我走了啊。”
她說完，揮了揮手，把袋子往病床上一擱，跑得飛快。
他癡癡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一陣子沒見，她本來就高瘦的身材更纖細了，臉色也白了幾分，眼睛顯得更大了。
隻是，那眼睛略微有點腫。
是因為擔心自己而哭成那樣的嗎？
他的心忽然甜甜的。
低頭看著床上的食品袋，他拉開一看，裏麵全部都是女生愛吃的小零食。
酥酥的薯片，甜甜的糖，甚至還有酸溜溜的梅。
他打開了蓋子，把一顆話梅含進口中。
該問問她，她的話梅在哪裏買的啊？怎麽吃起來不僅不酸，還那麽甜？
梁媽媽此時提著滿袋子戰利品踏入了病房。
她尖叫了一聲，趕緊縮回自己的腳。
“怎麽了媽？”
“天啊。這是我兒子嗎？居然抱著一罐話梅傻笑？兒子，你啥時候愛吃話梅了？”她拍拍胸膛，驚魂未定。
“就剛剛喜歡上的。”他滿不在乎地又吃了一枚。
反正電話號碼到手了。什麽時候都能找到她。
他嘴角又浮起一絲傻笑。
算啦，雖然是個很恰的傻仙女，但是，他還是很滿意的！！
“慕初，反正最近你休假，不如就跟我到公司去看看吧？”楊韶言放下碗，慢慢地說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擦著嘴角，眼神沒有離開過慕初的表情。
“好。”雅淑還想說他手傷著呢，慕初已經答應了下來，“反正，之前你給我的資料，我已經看了。”
楊韶言滿意的點了點頭：“明天去到，也跟公司裏其他同事介紹一下你。這裏的規模不是太大，主要的部分還在Z市，我還是通過網絡來處理公事的，眼睛看得太酸痛了。”
小芙蝶膩在雅淑身上：“媽咪，你明天能不能陪我？”
“當然。”雅淑甜甜一笑，“我……”她看向楊韶言，“我明天上午沒有課，能帶她去外頭玩玩嗎？”
“當然可以了，你是她媽咪啊。”楊韶言笑眯眯的。
“那舅舅也一塊去嗎？”小芙蝶追問道。
“我不去。”慕初摸摸她的小腦袋，“去吧，拍點好看的照片留我明晚回來看。”
小芙蝶甜甜地笑了，相當滿足。
慕初有點違和感。
孩子叫雅淑媽咪，叫自己舅舅，叫自己老爸作爹地，呃……這是怎樣混亂的關係？
楊韶言咳了一聲：“小芙蝶，該改口了。叫哥哥和嫂嫂吧。”
“才不要，這是我媽咪。親生媽咪。”小芙蝶抱緊了雅淑，不肯改口。
慕初眉頭一皺，楊韶言還想再說，他用眼神阻止了對方，臉上還是溫和的笑意：“隨你吧。我們會一直在的。”
小芙蝶才放心了下來：“媽咪，你不能離開我喔。”
“我不會的。”雅淑親親孩子的小臉，滿臉的疼愛。
夜深人已靜。
各人都回自己的房間歇息去了。
蘇曦扶著楊韶言進了一樓的房間，蘇曦警惕地把房門緊緊地關上了。
“不知道，阿初和雅淑是不是隻在人前恩愛，人後冷漠？”楊韶言喃喃道，“我真怕我沒有孫子抱。”
蘇曦抿唇一笑：“老爺也擔心，初少爺心裏喜歡的其實是……”
楊韶言歎了口氣：“那真是再糟糕不過了啊。”
他還有另外一個擔心：“你覺得，讓阿初放棄他的醫生生涯，跟我做生意的幾率有多大？”
“初少爺很喜歡這份工作的。他一直認為您會把家產留給小姐的，您不是也是這樣在協議裏麵說明的？”
“不這樣說，他怎麽會來？”他歎了口氣，“像這次這樣的事，也不過是緩兵之計而已，他哪裏會乖乖地就留在我的公司裏？小芙蝶畢竟是個女孩子，就算將來長大了，能管理公司了，也早晚嫁人的，這份家產，將不會是姓楊的人的。隻有阿初，或者阿次，才是最適合的繼承人。”
“少爺不是最近會休假在家？”
楊韶言嗤之以鼻：“不過是因為這次事件，他暫時被迫休假而已。過幾天，他仍舊會回去醫院當他的兒科醫生。他的手也隻是輕傷，又不是再也拿不了手術刀。”
“除非，他再也不能回到醫生這條路上來。而且，如果他這麽做了，阿次少爺和……都不能答應的啊……”
“沒事。這個，我會再想辦法。”楊韶言微笑了起來。
蘇曦隱隱有點不安。她沉默了半響，才道：“老爺，是真的喜歡初少爺嗎？”
“他比阿次好控製多了。他又聰明，而且，他有弱點。”楊韶言滿不在乎地回答道。“晚了，去睡覺吧。我會想一個好方式的。他能回來，而且，不會再離開我的了。不管，我是生是死，他都會留在這裏，和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蘇曦心下一冷。她替楊韶言鋪好床鋪，才彎腰告辭。
關上門的那一瞬，她隱約有點悲哀。
如果，雅淑知道，她所謂的愛情，會讓一個男人，失去他以前依賴的全部，甚至會失去他自己，她，還會不會再愛？
雅淑給小芙蝶戴上可愛的粉色小帽子，小書包裏裝上自己煮的山楂水，帶上小餅幹，準備好出發。
慕初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我送你們一程吧。”
楊韶言喚道：“阿初，你跟我一道去公司，讓司機送雅淑他們去遊樂場。省得來回跑。”
慕初淡淡應了一聲，抬眼，看見了蘇曦。
對方的臉可疑地紅了起來。
他疑惑地略皺了眉，眼底帶了詢問。
蘇曦撇開眼，不敢再和他對視。
她無法控製自己腦海裏不要浮現昨晚看到的那一幕，他把雅淑壓在床上這樣那樣……呃……還這樣那樣的情景……
雅淑開了口，總算讓她找到解脫了：“阿初，楊先生，我們先走了喔。”
小芙蝶乖乖地道：“爹地，舅舅，再見。蘇曦姐姐再見。”
蘇曦如釋重負：“我跟你們一起去，給你們拿點點心。”
三人一同走出大門，雅淑歪著頭，好看地笑了：“蘇曦，跟我們一道去吧？”
蘇曦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有事情做的呢。”
小芙蝶拉了拉雅淑，示意她快點走。
雅淑不動聲色的，等到了車上，才把孩子抱到了膝上：“小芙蝶，你剛才那樣做不對喔。你應該和蘇曦姐姐說，跟我們一塊去玩，這樣才對啊。”
小芙蝶低頭，咬著下唇，小手揪著衣角，半天才答：“媽咪，我不想和她一塊去玩。”
“為什麽？”雅淑柳眉緊鎖，“以前不是一直是蘇曦姐姐照顧你的嗎？”
小芙蝶倔強地別過眼睛：“你們都在說謊。”她的聲音哽咽了，“你是我媽咪，可是，爹地還是我爹地，並沒有變成舅舅。那時，她還騙我，隻要那樣，舅舅就會跟我們一起回家，我就會是你們的孩子。”
她很怕父親，怕那個駐著拐杖，滿臉笑容的男人。
她看過，在一年前，他怎樣把不聽話的傭人打得半死。
他對她說，她不聽話，也會是這樣的下場。
她打了個寒顫，她不想要這樣的爹地，她想叫舅舅爹地，可是，蘇曦姐姐說不行。那是她的——哥哥？媽咪還會有新的小寶寶……
她不要！一切都跟她以前想象的不一樣！
孩子的大眼睛裏迅速蓄滿了淚水。雅淑的心一下軟了。
孩子畢竟還小，麵對她們如此混亂的關係，心裏難免無所適從啊。
她把孩子攬緊：“小芙蝶，我並不是你的親媽媽，可是，我疼你，跟你的親媽媽是一樣的啊。”
“不是……親媽媽？”孩子若有所思的道，“什麽是親媽媽？”
雅淑勉強笑了一下：“沒有，沒有。來，喝點水吧，不要哭了，媽媽在這呢。”
孩子乖巧地接過水壺，眨眨眼睛，楚楚可憐的。
雅淑心裏難受極了。她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的腹部。
她什麽時候能懷上慕初的孩子？將來，她自己的孩子出生，小芙蝶，能不能適應這個落差？
她真的不知道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