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40】我就是你的依靠
窗外的雨下得太大了，剛從手術室出來的慕初伸手把窗關上，他抬頭看了看時間，已經是6點半了。他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肩膀，剛做完一個小朋友腫瘤的切除手術，身體都繃得太久了。他拉開了抽屜，手機正安靜地躺在裏麵。
他按亮了手機，一下跳出了5個未接來電。
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隨意地打了回去。
“是小芙蝶的家長嗎？”對方的聲音有些壓抑的怒氣。
家長？慕初意外了一下，不過還是答道：“是。請問您是？”
“我是她的老師。你們家長怎麽回事？把孩子丟在幼兒園裏現在都不來接，打她媽媽的電話又一直不接，如果不是孩子記得你的號碼，你們是不是準備把孩子丟在這明天省得再送她來一趟了？！”沒法按時下班，老師說話的口氣很衝。
慕初腦袋嗡了一下。現在都六點半了，雅淑怎麽還沒去接孩子？他趕緊道歉著：“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去接，抱歉，可能孩子媽媽忘記了……對不起。”
他態度那麽誠懇，不過老師還是有些忿忿然的：“都不知道怎麽當的父母，連孩子在幼兒園都能忘了帶……”
慕初飛快地脫下了白大褂，隨便搭在椅上，朝裏麵喊了一聲：“我先走一步，有事替我頂著！！”
老師在說什麽他已經無心去聽。外麵的雨下得那麽大，直把他澆了個透，他也來不及去拿把傘，滿心就想著，孩子在幼兒園呆了那麽些時候，該餓了吧？該怕了吧？孩子才在讀中班，外麵又是大風大雨的……
他鑽進了車子裏，渾身都濕了。
他抽了一張麵紙，一邊啟動車子一邊隨便地擦著。
雅淑去了哪裏？他勉強擦幹了臉，一手握緊方向盤，一手撥打了雅淑的電話。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慕初一陣心煩，把手機丟到副駕駛座上。
外麵的雨太大，在擋風玻璃上形成了迷蒙的水簾，慕初不得不把雨刷扇動的頻率調到最大。好不容易，他才趕到小芙蝶的幼兒園，外麵的天色，已經黑得跟深夜一樣了。
門衛大伯抱怨著，把孩子推了出來。
慕初連連道歉，生怕孩子淋濕了，趕緊一把抱起了她。
小芙蝶憋著，嘴角一抽一抽的，眼眶早已紅透了。
慕初一陣心疼：“小芙蝶，不要怕，舅舅來接你了，我們回家吃飯。”
老師一聽說慕初來接了，一溜煙就跑了，臨走前，把小芙蝶拎到了門衛那裏。老眼昏花的門衛在房裏放著咿咿呀呀的京劇，一邊斟著小酒一邊啃著鴨脖子，小芙蝶一個人坐在外室，看著已經黑透的天，傾盆的大雨，心裏又怕又難過，此刻看到了慕初，聽到了這句話，忍不住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慕初哄著，一邊邁開長腿跑了起來，把孩子塞進了前座：“別哭了，小芙蝶，舅舅在。是舅舅不好。”孩子再聰明，不過是四歲，又有被遺棄的經曆，此刻心裏的恐懼可想而知。
小芙蝶抹著淚：“媽咪呢，她為什麽不接電話，她不要小芙蝶了嗎？”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她心裏又急又怕又難過。
慕初喘著氣，他再一次撥打了雅淑的手機。
手機已經關機了。
再打到家裏，電話響到自動掛斷，還是沒有人
接聽。
慕初的心沒來由一陣慌。他當然不會怕雅淑是不要小芙蝶了，他更擔心的是，到底是什麽事，會讓她忘了來接小芙蝶，此刻也不知所終？
他啟動了車子，當機立斷地打給競傑。“你在哪裏？”
競傑捂著話筒，離辦公桌遠了一點：“我在醫院。怎麽了？”他心裏有些惴惴不安的，雅淑，是把他們分手的事告訴了慕初，讓哥哥來興師問罪嗎？
“醫院？”慕初微微地困惑，他不是說昨晚才值的夜班？不過他無心深究了，“雅淑在不在你那邊？或者，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競傑一驚：“她沒有回家嗎？她……她中午那時就走了啊。”
“中午？”慕初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你們吵架了？”
“不。我們分手了。”競傑反而坦然了。
果然！慕初心一沉：“為什麽？”他有隱隱的預感，隻是沒有想到，事情發展得如此之快。
競傑歎了口氣：“阿初，你不明白嗎？她要當當代的劉慧芳，她要收留小芙蝶，而這絕對過不了我父母的那一關。更何況，我始終覺得，”他慢慢地吐出最後幾個字，“我對雅淑的感情，是友情多於愛情。我和曉沫在一起了。”
慕初渾身不由自主地抖動了起來：“程競傑，你他媽真是個混蛋！”不用再說了，他已經可以想象得到，雅淑今天中午去找這個家夥的時候，遇到了什麽場麵，“如果雅淑有什麽意外，我不會放過你的！你就抱著你的白曉沫好好去過吧！”
他猛地掛斷了電話，一踩油門，車子飛快地向家的方向奔馳而去。
一打開家門，客廳還彌漫著一股甜甜的香氣。雅淑中午的時候已經燉好了湯，放在電鍋裏保著溫。
和往常一樣，雅淑煮好了幾樣菜，放在保鮮盒裏，時候一晚，就可以用微波爐溫一下，馬上能上桌。
慕初趕緊弄熱了食物，端上了湯，給孩子送了過去：“你先吃。”他全身都濕透了，連頭發絲都在滴水。“小芙蝶，你能不能乖乖在家裏？舅舅去找媽咪，好不好？”
小芙蝶胃口明顯也不是太好，她心事重重地戳了戳魚塊：“舅舅，媽咪去哪裏了？”
慕初勉強笑了一下：“她可能出去了沒傘，暫時被大雨阻了。”他不能讓孩子更擔心了，隻能寬慰道，“舅舅已經知道她在哪裏了，現在去接她回來。你能不能乖乖的？”
小芙蝶肯定地點了點頭。慕初不敢再耽誤，提起了傘，又衝下了樓。
雅淑，你到底去了哪裏？
城市之大，找一個在外麵遊蕩的女子，不亞於海底撈針，更何況，外麵的雨又下得那麽大。
他心係著家裏一個人的小芙蝶，腳步加快了幾分，險些就扭了腳。
他顧不得了。
被兩個男人，用相同的方式，在兩個月內背叛了兩次，他沒有辦法去想象雅淑此刻的心情，隻有找到她，他才能安心！
雨水，模糊了慕初的視線，他早已經不覺得餓，現在是幾點，他也不敢去看了。從中午到現在，那個丫頭，總是縮在自己世界裏的丫頭，會不會做傻事？
他越想越急，可又不敢開快，生怕錯過了她的身影。
他一條街一條街地開著，焦急地尋找著，雨中的那抹身影……
9點
了。
他一無所獲。
他已經開始在打算著，他需不需要到這城市臨河臨海的橋邊去找的時候，忽然腦海裏一閃。
雅淑和競傑，是高中同窗，他們分手了，雅淑會不會回到他們以前的中學去祭奠那逝去的一切？
他的心跳重了幾分，趕緊撈起手機，打給了梁啟超。
梁啟超喝著水，被這電話嚇了一跳，一接起來，慕初已經催命一樣地在喊：“梁啟超，你在哪所高中畢業？！”外麵雨太大，他不得不大聲喊道。
梁啟超懵了：“啊？市立一中啊……那可是全市最好的學校……”電話已然被掛斷。
梁啟超不可思議地盯著電話。不會吧，居然，這麽對他！他還想吹噓一下，自己高中時期多麽厲害的說，楊慕初，你傷我好深啊！！
車子狂吼了一聲，慕初踩下了油門，直直往市立一中飛馳而去。
雨，越下越大。
整個城市的上空，就像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一般，雨怎麽也停不住。
慕初的車子逐漸靠近中學，慢慢的，門口坐著的一個身影，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慕初迅速把車子停好，拉出了大傘，跳下了車子。
雨比他想象得更大了，即使撐著傘，雨水還是打得他渾身濕透。
路麵積了水，他的皮鞋踩了過去，發出吱吱的響聲。
那蜷縮的身影，慢慢地抬起了頭。
她渾身，哪裏有一絲地方是幹的？
一絲尖銳的疼痛，流淌過慕初的心髒，慢慢地，漫過了他的思緒。
兩個月內，第二次，他看見她，蜷成一團，同樣露出那麽傷心的表情……
他蹲了下去，傘遮在了她頭頂：“雅淑，回去吧。”
雅淑木然地搖著頭：“讓我一個人，讓我一個人。天亮了我就回去……”她能回去哪裏？
慕初心一涼：“你再這麽淋下去，會生病的……”
“反正沒有人在乎，病就病！”雅淑揮開了他的手，“我不耽誤你，你不要再理我，好不好？”
慕初怒了，他丟掉了傘，狠狠地鉗住了雅淑的肩：“你就是你！世上最愛你的人，就應該是你自己！你忘了你自己，你也忘了小芙蝶，你忘了，你答應過的，要做她的媽媽！結果，你把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咬了咬牙，忍不住說了重話，“你覺得，你合適當一個母親？！”
雅淑尖叫了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神經質地道：“幾點了？幾點了？天啊，小芙蝶！”她六神無主的，在原地團團轉，繞開慕初，就想跑進雨裏。
慕初及時拉住了她：“孩子已經在家裏了！你跟我回去！”
雅淑渾身滴著水：“我會走的，我會走的……”她神經質地念叨著，在說些什麽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慕初撿起了傘，遮住了她：“走？走去哪裏？我的家，就是你的家！雅淑，我就是你的家人！”他的話鏗鏘有力，動作更是毫不含糊，攙起了她，就往自己的車子裏塞。
頭發都貼在了臉上，雅淑迷蒙的眼神望向了他。
那種小獸般無依的眼神，一下擊中了慕初的心。
他不顧兩人渾身濕透，伸手攬住了她：“有我在，有我在。雅淑，我就是你的依靠。天不會塌下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