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48】一無所有
自動定時的燉鍋“叮”的一聲響,濃濃的藥香溢滿整間屋子。
葉爸爸趕緊跑進廚房,把藥湯倒了出來,呼著氣,端進了房間:“紫依,來,湯好了。”
紫依和衣坐在了床上,膝蓋上蓋著厚厚的毛毯,她的小臉蒼白,長長的卷發披散著,隻露出了大大的無神的雙眼,看得做父親的一陣心疼。
“紫依……”他試著又喚了一聲,“這湯,能補補身子,有營養又能調養,堅持喝一段時間,你就好了,能上班了……”
他坐在床頭,把湯吹涼了,喂到了女兒口中。
她機械地張開櫻唇,任由那濃鬱的藥湯流入口中,眼神仍舊空洞。
葉爸爸的淚水忽然就溢出了眼眶,他趕忙伸手去擦,臉上勉強地撐著笑容:“對了,喝,就乖了。”
紫依慢慢地轉頭看向他,迷茫的焦距裏慢慢映出了父親蒼老了好幾歲的臉,她迷糊地喚了一句:“爸爸?”
“嗯。”葉爸爸吸吸鼻子,“乖,吃掉啊。爸爸在這。”
紫依慢慢地把眼睛看向父親手裏那碗藥湯,緩緩地,伸手接過,一口一口,機械地放入口中。
她就像一個木頭人一般,失去了往日所有的神采。
孩子,沒有了,她的生命,好像也中斷了。
醫生說她患了產後憂鬱症,他不懂,他隻知道他的女兒,連吃飯都沒有了興趣,成天渾渾噩噩的,眼眶裏似乎總有著淚,連班,都沒辦法再去上了。
一個埋頭喝著,一個擦著眼淚,門卻在此刻被擰開了。
“篤篤篤”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響起。
“又在煮什麽?那麽難聞?”尖銳的女聲響了起來,“老頭子,你到底煮飯了沒有?你是把粥煮糊了是不是?”
葉爸爸暗道一聲糟,他趕緊跑出女兒的房間:“哎,對不住對不住,我忘了煮粥了,我趕緊了做!”
“你女兒抑鬱症,你也老人癡呆了是不是?”女子惡毒地咒罵著,“連飯都忘記煮了,說什麽要照顧你女兒,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你自己的老婆都這個歲數了,還要出去工作掙錢養活你們這兩個有手有腳的葉家人!”
葉妻憤怒了起來,她拿起手裏的包,打在男人身上:“你知道不知道,每天給人家看店,受那些顧客多少氣?回到家,你連口熱粥都不給我吃!我還就不去幹活了,我明天就辭職,我找我那些姐妹們去打牌!我看餓不死你們兩個!”
葉爸爸縮著身子忍讓著:“哎,哎,哎,你就小聲點,女兒聽著的呢。”
“聽著就聽著!你生的這個好拖油瓶女兒!學人家懷孕,沒點好出息!讀什麽研究生?做什麽醫生?連自己都治不好!我倒是受夠了!”女人謾罵著,“做個後媽,有我這麽厚道的嗎?一把年紀出去工作給她湊醫藥費,她有本事倒是不要流產啊,有本事倒是不要抑鬱症啊!賴在家裏三個月,天天這股難聞的藥水味,我活夠了!”
男人忍無可忍:“都讓你小聲了!”
他被老婆氣得團團轉,衝過去,把女兒房
門給關上:“這好歹是我女兒,你……你就不能包容包容?好歹,她沒病的時候,多風光的時候,給你的錢,也不少啊。她能嫁入豪門的時候,你不是也說多虧了有這麽一個女兒嗎?現在,你倒是嫌棄她了?”
“哼。”女人冷哼了一聲,“我還沒見過這麽丟臉的女兒,隻有你當寶呢。懷別人的孩子,還有臉去給人家仙人跳,哈,現在,兩頭空了,不是自作自受,是什麽?!”
男人忍不下去了,他跳起來,“啪”的一聲,甩了女人一個巴掌:“我讓你閉嘴,你是聽不懂是不是?!”
女人被打得一愣,半響,捂住臉,嚎啕大哭了起來,一邊拿起東西沒頭沒腦地摔到男人身上:“我打死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混蛋男人,我為你葉家大半輩子都沒了,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打我……”
門外摔打聲一片。
紫依木木地看著麵前已經冷掉的藥湯,一陣陣惡心感襲來,她衝進了廁所,一陣翻天覆地的嘔吐,吐到把膽汁都吐了出來,吐到整個人都沒有力氣站起來。
眼淚,布滿了她整張蒼白的小臉。
孩子沒有了。
慕初離開了。
豪門夢碎了。
就連何安歌,都已經鋃鐺入獄。
她還剩下什麽,連工作的能力都沒有了!
她掩住臉,滑坐到了地上。
放在床上的手機一陣陣嗡鳴,她慢慢地爬了過去,一看到上麵閃爍的名字,她一躍而起,急切地抓過了手機:“喂,顧逸嗎?”
“紫依?”對方聲音有些疲憊,“我是顧逸。”
“你來看我嗎?”她急切地問道,“我……我想見你,顧逸……”
不會離開她的顧逸,她肚子裏孩子的父親,他來找她了,對不對?
顧逸歎息了一聲:“我現在不在S市了,如果我能回去,我會去看你的,你還好嗎?我打給你,是代表一醫通知你,你的病假已經到期,如果沒有特殊情況,請你來醫院繼續上班,但如果你的身體還沒恢複,那……醫院方麵,建議你辦病退。”
紫依愣了幾秒:“你代表醫院來讓我自動提出辭職?”
“沒有。我們建議你病退。”顧逸悶悶地說道,“隻是我父親拜托我做這件事,現在,我不在一醫了。我出來做生意了,不當檢驗師。再過兩個月,我要結婚了。所以,紫依,我也希望你好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笑得眼角淚水直流:“一切會好起來?哈,現在一切還能再糟糕嗎?”
她笑得喘不過氣來:“現在,你告訴我,你要結婚了?顧逸,你不愛我了嗎?”
“我愛不愛你,有什麽所謂?”他反問道。“對你來說,我不過是你獲得孩子的手段,而孩子,也隻是你獲得楊慕初的手段,現在,這一環一環,全部被隔斷,你好意思問我,愛不愛你?抱歉,從你帶著我的孩子準備嫁給楊慕初的時候,我就不想再愛了。”
他的話裏,帶了幾分賭氣。
因為這件事,父親也和楊韶
言鬧翻了。
而自己,也被父親趕出了醫院,到外麵經商摸爬滾打。
今天借了父親的名義打電話給她,不過是想刺探她的反應,父親趕自己出醫院,不就為了避免自己再繼續糾纏她麽?哪還會借自己打電話通知她?
不過,父親對紫依的容忍度已經接近於零,讓她病退或者幹脆辭退,已是意料中事了。
他思緒連篇,她更加沉默不語。
半響,她輕聲道:“那好,祝福你,新婚快樂。”
她輕輕掛斷了電話,臉上,早已淚痕斑斑。
她捂住了自己癟下去的下腹。
如果孩子還在這裏,該有多大了?
她是正坐在慕初懷裏,還是正靠著顧逸的肩頭?
她為什麽會失去孩子?
她為什麽會眾叛親離?
她為什麽會一無所有?
一切,都拜她錯愛了那個男人所致!
她擦幹了眼淚,咬牙扶住床沿站了起來。
楊慕初,她不能讓他那麽逍遙快活,更不能看著他和別的女人那樣成雙成對!
既然得不到他,她就要毀了他!
“楊先生,這樣安排就可以了嗎?”
“是的。有什麽事,和企劃部交流吧。”慕初揉著眉心,他的眉間因為睡眠不足而抽痛著,連整個頭部都在隱隱作痛,“對了,今天的開門紅發了沒有?”
“發了,每個員工都拿到了,都說比去年翻一番呢。”
慕初疲憊地點了點頭:“過去那年大家都辛苦了,年底還加了很多訂單,給多一點開門紅,是應該的。”他邊說邊走出辦公室,“下午的會是三點吧?”
“是的。四點日本客戶要過來,您得出麵一下。”
“好。”慕初揉了把臉,整個人快撐不住了,他搭上了往下的專用電梯,背靠著電梯,半闔上了眼。
“叮”電梯已到了地下車庫,他籲了口氣,慢慢走向自己的車子。
還沒到下班時間,地下車庫裏十分安靜,隻聽到他自己的腳步聲。
他按下了防盜鎖,不遠處的車子“啾啾”一聲,竟從車後閃出了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
他停住了自己的腳步,臉色也冷了下來:“紫依,你來幹什麽?”
“來看看,你結婚了沒有啊。”紫依臉上也是嘲諷的笑容,“不知道,你的雅淑重回你懷抱了沒有?聽說,何安歌被你弄進了監獄,不過這能改變什麽呢?和雅淑失了身,按她的性子,肯回來麵對你嗎?說不定,她連姓何的孩子都有了,說到底,還是你楊慕初最沒用呢。”
她一下就踩中了慕初最痛的地方,他咬牙道:“我過得怎樣,現在又和你有什麽關係?”
他可以拿更惡毒的語言來進攻她,本來,他今天的一切,就是拜她所賜的。
可他是個男人。
哪怕這個女人不是自己真心愛過的,但至少,也曾經有過一段情,他不會那麽沒品,這樣的情況下,還用無用的言語去戳得彼此滿身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