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清遠村和老太太



到了十一點的時候心語醒來,覺得恢複了些體力,看了看手機,發現有未接電話,是陸風打來的,那時她正睡得沉,以至於沒聽到手機鈴聲。她先前和陸風約好今天要去花田的,於是打電話告訴陸風,她正在路上。

“斯萊克涉。”打完電話,她就叫了聲斯萊克涉。

“sweet。”斯萊克涉馬上出現在她麵前,帶著笑。

“退房,你去花田。”她命令道。

“yes。”斯萊克涉轉身要走,又停住了,“sweet,不一起去嗎?我該怎麽和陸先生說?”

“隨你。”心語走出房間。

“sweet,退房的話,你要和我去才行,因為抵押的是您的身份證。”

“混蛋。”她倒差點忘了這茬。“算了,我自己去,你就滾去花田吧。陸風會教你怎麽管理花田,你要放聰明點,以最快的速度學到。”

“哦,等下要我去接您嗎?”

“囉嗦,你馬上消失吧。”心語說完就去前台退房了,而斯萊克涉恐怕已經到了花田村了。

心語退了房之後,上了輛出租車,往花田村方向去了,但是卻在中途下了車,這裏有一個小村子,叫清遠村,正是心語養父所查的她的親身父母住的小村。

這個小村相比花田村比較貧窮,這裏的村民們還是世代以耕地為生,所以生活也比較傳統,比較簡樸和自然。

心語下車走進一條毛馬路,馬路夾在樹木雜草叢生的小山和梯田中間,馬路既狹窄又曲折,沒有公交車進來,因為有些地方都不夠容下整輛公交車,而且有些彎道完全是呈半圓弧線的,這是因為馬路是依山體而修成的,但有些地方本應該是山的地方,卻變成了田或修建了兩三座低矮的紅磚瓦房,大概是人們墾荒的結果。

心語走在路上,還偶爾能聽見房子裏傳來的各種人得聲音和家畜發出的鳴叫聲,還能看見不怕冷的小孩在屋前和田埂上嬉鬧的場景。

心語無心欣賞這些,況且也不是為了欣賞這些而來的,她有她現在認為很重要的事:找到親生父母,報複當年拋棄她的行為。馬路彎彎曲曲,一直延伸到村口一棵大榕樹下就變成了村民們的曬穀場,曬穀場周圍並列建造了兩座兩層樓的紅磚瓦房,瓦房後麵就是一座長滿樅樹的小山。

而右邊瓦房的右邊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向村委會的大門,其他村民的房屋就零星的圍繞著村委會而建造,除了兩三座鑲了白色瓷磚的房屋外,其他的就是紅磚瓦房。

所以心語覺得要找到獨一無二的紅磚平頂房相當容易,可是她在小村轉了大半個圈,也沒能找。因為是大冬天的,大人們都怕冷躲在火櫃裏烤火,在門外的就隻有幾個吵鬧的孩子和被栓在門外的狗。

這個村子平時沒有什麽陌生人進來,所以不論是小孩子還是狗,都好像看新奇事物一樣盯著心語看,害羞點的孩子見心語盯著他們看時,還屁顛屁顛的跑進房內,關上門,再探出個小腦袋,而凶惡的狗還吠個不停,有種要把心語撕個稀巴爛的氣勢。

“混蛋。”心語罵了一句,自從斯萊克涉在她身邊的那天起,她似乎就形成了動不動就罵髒話的習慣,而斯萊克涉總是帶著麵具笑笑,或拐著彎的進行辯駁和反擊。

越是

這樣,心語就越想抓住斯萊克涉的把柄,好好羞辱他。

“難道父親給的地址是假的?不,不會,父親沒有理由這樣做。那麽是我找錯地方了嗎?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等一下晚了就打不著車了,問問別人吧。”心語想著就走進一戶家門外沒有狗的房子,門是虛掩著的,心語能聽見裏麵有玩撲克牌時講的用語,還混雜著笑聲和因為輸了扔牌時的啪啪聲。

心語小時候就和姐姐玩過,那時候她總是贏,雖然她並不太會玩牌,可是心裏還是挺高興的,如果自己贏了還總是纏著姐姐要巧克力吃,而姐姐也總是滿足她的要求,到大一些的時候,她發現其實一直是姐姐讓著自己而已,後來就不太願意玩了。

“請問你們有誰知道林慶忠住在哪兒嗎?”心語竟然連門都沒敲,就走進去了,而且語氣生硬。

裏麵圍坐在火櫃裏的四個人,準確的說是女人,大概都是三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穿著厚重的花棉襖,不做任何妝扮,驚了一驚,笑容僵在臉上,停下手中的動作,盯著心語看了一會兒,麵色不由得變得暗沉,應該說是帶著驚恐,然後麵麵相覷,都搖頭說不知道,還說這個村根本沒有這個人。

心語注意觀察著她們臉上的變化,知道她們在說謊,於是確信自己的親生父母一定在這個村子。可是她們為什麽撒謊呢。於是心語決定再試一次。

“那麽知道鄭玲和林凡嗎?”語氣依然是冷冰冰的。

“我們都說了,不知道,我們這村子沒有這樣的人,姑娘你是聽不懂我們農村裏的話嗎?”其中一個年齡較小的女人生氣的說。

“是啊,姑娘,你就別再問了,也別再找了,看你像是城裏來的姑娘,是一個人來的吧?要不喝口熱茶,回家吧,等一下沒車了就麻煩了。”年齡較大的女人勸解的說,並起身要去沏茶,她應該是這家的女主人吧。

“不用了,我知道你們知道林慶忠一家人住在哪,有什麽原因你們不能說?”心語有種逼問的氣勢。

“我說姑娘,你怎麽這麽不知好歹,一個姑娘家的,進別人家的門,也不敲敲,沒經過主人同意就闖進來了,還胡言亂語的說些我們不懂得話,真沒素養,還城裏的人。”年齡較小的女人一直火氣較大,而其他兩個則手足無措的看著這場話劇。

“劉老師,我們走了,明天再來玩。”那女人轉向年齡較大的性格溫和的女人,說著,就要拉著其他兩個一直沒說話的女人離開。

“好,你們先走吧。”劉老師一直是溫和的說話。

“誰啊?在這裏吵吵,我腦袋都痛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奶奶從裏屋走了出來,這時那三個女人已經走到門外去了,還能聽見她們抱怨的聲音“真晦氣。”

“媽,沒什麽事,您怎麽出來了?”劉老師忙走去扶那個老人。

“那誰在哇哇大叫啊?莫非又是何桂花那個大嗓門女人?我都叫她要注意些了,還是這樣,對老人真沒禮貌。”老人說著走到心語麵前,拿那雙深陷的眼睛盯著心語,似乎要把心語吸進她的眼裏。心語卻沒有一點畏懼,還以同樣的眼神。

“媽,你在幹嘛?這位姑娘正準備要走,是吧,姑娘,等一下就沒車了。走吧!”劉老師下逐客令。

“不準走!你叫什麽名字?

”老人帶著命令的口氣說,其實心語也根本沒打算要走。

“李心語。”心語簡簡單單的回答道,語氣稍微柔和了些。

“來做什麽?”老人不再看心語,由劉老師扶著坐在心語對麵的鋪著毛毯的搖搖椅上,閉目養神,又像在想些什麽。

“找林慶忠,鄭玲,林凡。您知道她們住哪兒嗎?”心語一直保持同一種姿態麵不改色的說。

“你是他們什麽人嗎?”老人悠閑地搖著搖椅。“秀英,給我拿件大衣蓋上,有些冷。”

“媽,讓姑娘回去吧,等下沒車了。”劉老師似乎不願意讓老人和心語對話下去。

“貌似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心語嘴角帶著笑意,輕鬆的似乎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連仇恨也沒有。

“啊?貌似?女兒?”一直溫和的劉老師幾乎變了個人,把聲音提高了四個高度。

“秀英,還不快去拿我的大衣。”老人似乎有些激動,手也微微顫抖著,不知是因為年老的原因,還是因為心語那句“貌似”的話。

“媽?這孩子?”“想把你老媽凍死嗎?”劉老師還想說些什麽,但被老人生氣的打斷了。劉老師見老媽生氣了,不敢違背老人的命令,就去裏屋拿大衣了。

“女兒?有什麽可證明的嗎?”老人睜開眼睛,看著心語,有懷疑,有驚訝,也有害怕。

“有,但我要親自給他們看。”心語說的話總是那麽強硬。

“你想見著他們,就必須通過我這一關。你這孩子為什麽那麽冷漠,毫無感情。”老人也變得強硬起來。

“這麽說,你是知道他們住在哪兒了?”心語冷冷的反問道。

“知道了又怎麽樣,我不想說,我可以把它帶進黃土裏,讓它成為永遠的秘密。”老人也是倔強的可以。

“這老太婆看她的樣子,似乎隻有她知道全部的事,但一副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不太好對付”心語心裏想著,“看來隻有先答應她的要求了。”於是,走到搖椅邊,俯下身,分開劉海,露出她劉海間小拇指指甲片大小的紅色胎記說:“這個可以嗎?是我養父說隻要把這個給他們看就行了。”

老人直起身子,半臉貼近心語的額頭,看見鮮血樣的胎記,映入她那深陷無色澤的眼睛。手顫顫巍巍的去摸那個胎記。“真的是血紅的胎記。真的是,”老人不由得還哽咽起來了。

這時,劉老師剛好從裏屋拿大衣出來,見老母摸著心語的額頭,淚眼朦朧,有些擔心,就急忙俯下身問老太太怎麽了,為何哭了。可是老人沒搭理她。老人用顫抖的手,整理好心語的劉海,遮住胎記長歎一聲說:“罪孽啊,可是該來的會來,不該來的也會來,也許我活到現在還沒死去就是為了這件事的。”

“媽 ?”劉老師有點慌亂,不知該怎麽辦。

“那麽您是否可以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事呢?”心語站起身,看著老人。

“今天我累了,過幾天再來吧,初二來,準備好拜年的禮物。”老人示意要劉老師扶自己,走進裏屋。

“嗯,我初二會來的。”心語覺得這個老人的執著和倔強,是她無力現在就從她口中得到答案的。

現在唯一可以做的是,等。就像斯萊克涉等自己的靈魂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