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九十二章 道不盡一場夙願(煙月)



在我八歲時,弟弟終於降生了,我能看出爹娘的喜悅,也很開心自己多了個肉團團一樣的弟弟,可是才過了幾天,爹娘臉上的笑容便被愁悶替換了,我不知這究竟是為什麽,卻迎來了一個驚喜,母親竟然破天荒地為我做了一件新棉襖,可便是在隔日,父親便拉著剛穿上新棉襖的我來到了鄰村,童養媳,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卻也存在了一世。

“俺家這丫頭乖得很,會做飯、洗衣,您可幫忙擔待著點。”父親對著那婦人點頭哈腰的模樣,分明那麽陌生,可我站在一邊看著,竟覺得無故地厭惡。

“呦,這丫頭,長得還真是標致,程子肯定喜歡,您呐,就放心地把人給留下罷!”那婦人伸出手想往我臉上掐,我忙躲到父親身後,卻立馬被父親揪了出來。

“你這丫頭,怎麽這麽不懂事?”父親冷著臉訓斥我,我卻有些聽不明白,被一個陌生人掐,難道便是懂事了嗎?

“罷了罷了,您也且回去得了,人呢留在這裏就是了。”婦人訕訕地笑著,又伸手過來拉我,隻是這次我便不敢再躲了。

眼看著父親又和那婦人說了幾句話,便要離開,我正想跟上,卻被那婦人拉住了:“乖孩子,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走吧,快跟我回屋去。”

“我要回家。”我要跟父親一起回去,這裏並不是我的家。

“回什麽家?你以後都住在這裏了!”婦人的臉色已有不悅,硬是拉著我進了屋,我不住地想要回頭去找尋父親的身影,卻早已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背影了,父親已經走了嗎?父親不要我了嗎?

“你是叫煙月吧?會做飯是吧?不過今兒你剛來,這頓飯還是我來做吧,你就在這屋裏歇著罷。”婦人坐在炕上,打量一般看著我,讓我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

“大娘,我想回家。”我不記得家裏在鄰村有什麽親戚,更不知道一直務農的父親會認識這樣一個人,可是就算是他們相識,又為什麽要把我留在這裏?

“叫什麽‘大娘’?以後你就得叫我‘娘’了!”婦人板起臉來,又起身拽了我一把,“你還想哭是不是?別瞧著我欺負你似的,我又不是沒給你爹銀子!”

我沒想哭,可能是太累了,所以眼睛才會覺得有點酸,可是銀子又是怎麽回事?我不懂,我隻是想回家,隻想回家而已。

“我可跟你說清楚了,從今日起,你就是咱們程家的媳婦了,待會我兒子回來了你就知道以後服侍的是誰了,真是的,瞧著是怪機靈的丫頭,怎的這麽不識趣呢?”婦人不再管我,起身便往院子裏的灶房去了,到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被父親賣給了程家,而這個婦人便是程成的母親,至於程成,則是我未來的夫君。

我八歲的時候,程成十歲,可程成要比我頑皮許多,初見我時,也是想新奇玩意兒一般使勁瞅我,我不敢吭聲,心中還想著該怎麽回家去,程成卻突然咧開嘴對我笑了:“娘,這丫頭就是咱們家買來的童養媳吧?”

童養媳?我愣了一愣,忙低下了頭。

“別瞎說,這就是你媳婦了,你可得好好疼著。”那邊程母正在做飯,聽了這話也隻是模糊地吆喝了一句。

“嘿嘿,你叫什麽呀?”程成走到我麵前,硬是抬起了我的下巴。

“煙月。”我不敢不答,聲音卻幾不可聞。

“煙月啊,那你可得記著我了,我叫程成,以後就是你相公了,”程成痞笑著拍了拍我的臉,雖然那時年紀還小,並不懂太多,可“相公”這種話直接說出口,也還是叫人羞惱的,“呦,怎麽還臉紅了?莫不是害羞了?哈哈——”

我仍不語,隻是偷偷算計著該怎麽回家去,因著兩個村子相距並不遠,所以在來到程家的第二日清晨,我便趁著天還沒亮便溜了出去,許是因此番自己是偷跑出來的,我的心裏也有些害怕會被人發現,所以竟是一口氣跑到了家門口,直到真的看到了家門口的那口快要枯了的井,我這才覺得溫暖起來,這裏才是我的家呀。

父親雖是務農,卻也還沒起,所以家裏的房門也還是閉著的,不想這個時候去敲門,我便偷偷地摸進了院子,先從那口井裏提了幾木桶的水,把家裏的水缸給倒滿了,然後便動手張羅起飯菜來,我知道自己做的飯菜並不那麽可口,可是這樣至少能讓母親少操勞一些,父親看到了,肯定也是會誇我的吧?

如此想著的我,卻不曾想到母親看到我時,那一刹那矛盾的神色,我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娘,母親便已經回了堂屋去了,接著出現的,便是父親。

“你怎麽回來了?是不是偷跑回來的?”父親幾乎是瞪著我說出這句話來,我雖知道父親一向嚴厲,卻不懂自己此刻究竟做錯了什麽。

“你先別說了,還是讓孩子先回屋罷。”母親扯了扯父親的衣袖,見父親默許了,這才敢上前拉著我進了堂屋,我知道母親一向懼怕父親,可心裏仍是覺得酸酸的,這裏明明就是我的家呀,為什麽爹娘見到我卻是這種反應?

到了堂屋,我也不敢坐下,隻是靜靜地瞅著父親,母親上前來問我渴不渴、餓不餓,我也隻是搖頭,雖然我不懂,可似乎也能感覺到,這一刻對我而言很重要,所以我要表現得很乖才可以。

隻是父親還沒說話,屋裏頭便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母親慌張地往屋裏去了,隻是進門前似乎還回頭看了我一眼。

“爹,我能照顧弟弟,我還能洗衣、做飯。”不願再這麽幹等著,我怯怯地上前兩步,想要拉住爹爹的衣擺。

父親抽出用了許多年的旱煙袋,皺著眉倒了些劣質的煙草上去,然後點燃,卻是不語。

“爹,我不會惹事的,而且我可以吃得很少,把自己的飯讓給弟弟。”看著煙霧朦

朧中父親的麵龐,我的聲音竟然顫抖起來。

“哎——”一聲長長的歎息自屋裏頭傳來,我知道那是母親的聲音。

“不行,你先在這吃了飯,待會我送你回去!”父親吸了口眼袋,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

“爹,這裏是煙月的家呀,煙月不想走。”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酸酸的,眼睛也跟著模糊了,為什麽要趕我走?是因為我不夠乖嗎?可是我會做飯、會洗衣,我還會給弟弟唱搖籃曲呢。

“孩子他爹,你看著——”母親終於愁苦著臉走了出來,懷中還抱著剛剛哄好了的弟弟。

“你抱孩子進去,這兒太冷了,”父親卻是看都不看母親一眼,隻是對著我道,“你在人家裏要懂點事,以後別再往家裏跑了!”

一瞬間,心底有股酸楚慢慢成形,直到許久之後,我才知道,那種感覺,就叫做恨。

我抹了抹眼淚,直接跑出了家門,也不管背後母親呼喊的聲音,我在心裏暗暗發誓,以後這裏就再也不是我的家了,我再也不會回來了,如同來時一般,我就這麽小跑著到了鄰村,而在村頭,竟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煙月,你上哪裏去了?我還以為你跑了呢!”程成隔了老遠就對我招了招手,和以前一樣的頑劣,卻突然讓我覺得溫暖。

“成哥哥——”眼淚又不自覺地跑了出來,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哎呦,不會是凍著了吧?走,快回家吧。”程成誇張地對著我,接著便拉著我的手往村裏走去,家啊,以後——這裏便是我的家了嗎?

而直到再次進入程家的那扇木門,我都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雖然我知道父親一直在後麵遠遠地跟著我。

之後的生活,似乎隻是另一個無謂的開始,程成對我說不上好,卻至少不會動手打罵我,程母雖然脾氣不太好,也隻是動動嘴皮子,我本以為自己的一生,就會這樣度過,可是我又錯了,因為在十四歲時,程家的院子裏多出了一個人來。

那個人,程成一直喚那人為憐兒,似是鄰村的一位未出嫁的姑娘,我並不熟識這人,隻是每次她出現在這裏,程成便會笑得比平日燦爛,甚至不屑於看我一眼,隻是他雖看不到我,那憐兒卻是把目光投向了我。

“她是誰?為何我每次來,都能看到她?”我能感覺到憐兒看過來的目光中夾雜了多少鄙夷,但我不在乎,隻要程成不會這樣看我,那便足夠了。

“她呀——”程成的目光難得看向我,卻僅僅是一瞥,緊接著那讓我不敢置信的話語便蹦了出來,“她是咱家的下人,你別和她一般見識,走,咱們進屋說去。”

他們就這麽說說笑笑地進了屋,隻留下我一人在園中握著掃帚發呆,也許程成隻是礙於情麵罷了,不礙事的,一定不礙事的呀。

是了,我自知身份低微,故而就算程成真的瞧我不起,我也沒旁的話說,所以如果不是那一日,也也許仍會選擇繼續沉默下去。

那一日天有些陰沉,我起得早早的去給程成和那個我現在也喚作娘親的婦人做飯,隻是我把米放進舀子裏,便見那堂屋的門被拉開了,緊接著在我還沒回過神之前,便已被程成拽進了屋,拖到了床上,我費力地想要掙紮,卻被程成死死壓住,還待反抗,卻又恍然間明白了程成是要對我做什麽,那掙紮的力道,便也輕了下來,我是程家的童養媳,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麽,所以縱然掙紮了,也定然是無果。

所以我選擇了放棄,隻是我不曾想到的卻是——程成在麵對著我的時候,叫著的卻是“憐兒”這個名字,嗬,憐兒嗎?這名字,當真是好聽呢!

那日之後,程成便不曾說過什麽,娘親也隻是自個兒偷偷地樂,還要我多體貼程成,隻有我自己知曉,在我的心裏,已經買下了仇恨的種子,至於那種子何時才會生根發芽,我想隨著程成一次次的掠奪,一次次的背叛,那日子已是不遠了。

便如此又過了幾個月,那日程成提前告訴我,中午憐兒要過來吃飯,要我去集上多買些菜,我低著頭應了,因曾聽程成提起過,憐兒愛吃竹筍,故而多買了些回去,又想起娘親今日略有些咳嗽,便又去了趟藥鋪,等回到家,也是塊晌午了,程成不在家,該是去接憐兒了,我又憐兒像是最愛喝豆漿,便又自己磨了些豆漿,加了糖在鍋裏煮了,便開始忙活午飯的事了。

憐兒來的時候,我剛抄好了菜,想著自己今日大概不能上桌了,便盡早把菜端了過去,臨出堂屋前,我還聽到程成說著什麽專門為憐兒準備了竹筍的事,我便不禁想笑,是呀,你既然那麽心疼憐兒,也不知待會又會怎樣呢?

等到時候差不多了,我才又親自盛了碗豆漿去給憐兒,自然也是被程成邀功了去,隻是我並不在乎,我在乎的——隻是結果。

才隔了片刻,我便聽到那堂屋傳來驚呼,接著便是程成跑出院子的聲音,我急忙從灶房跑到堂屋,便看到憐兒躺在桌邊口吐白沫的樣子,嗬,這個樣子的憐兒,當真是難看死了呀。

程成出門自然是去找大夫了,等到大夫過來了,那憐兒已是沒命了,年過半百的大夫先是翻了翻憐兒緊閉的眼皮,又掐了掐她的手指,最後隻說:“大概是中了毒了,先前她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嗎?”

程成嚇得臉色煞白,此刻連看都不敢去看憐兒,隻哆嗦著說:“也沒什麽呀,就是吵了竹筍肉絲,還有土豆子。”

“飯後憐兒姑娘還喝了碗豆漿,憐兒姑娘最愛喝那個。”怕他思量不周,我便輕聲慢語地提醒了一句。

“啊,對對,她還喝了豆漿。”程成趕忙點頭附和。

那大夫捋了捋胡須,歎道:“竹筍和豆漿哪能同食?是要出人命的!”

程成更是大驚失色

,卻忙解釋著:“我不知道呀,都是煙月,是她做的飯。”

我似已猜到這般反應,也不反駁,隻垂眸道:“煙月不知道會這樣,都是煙月的錯。”

隻是畢竟是不知者無罪,憐兒家人過來的時候,也不會找上我,隻是打了程成幾巴掌,便哭喊著把憐兒的屍體搬走了,我有些麻木地看著這一切,心下卻是暗暗嘲諷起眾人來,竹筍和豆漿是不能同食,隻是卻又怎能要了人命?若不是我偷偷在那碗豆漿裏加了先前在藥鋪買來的砒霜,憐兒又怎麽會死?隻是竟無人看出罷了,不過幸好,我已做了打算。

其實我隻是想讓憐兒給我陪葬,因為我不想活了。

等到眾人都散了,我才收拾了碗筷,一個人走到村後邊的小山前坐著,每次我心煩的時候,都喜歡到這裏來,我似乎總能覺得有一道目光在追著我,卻從來看不到那目光的主人,而這次,我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早已習以為常的目光,隻是沒想到這次來這裏,卻會讓我更煩,因為我看到了一個人,那個年過半百的大夫。

他笑著走向我,然後捋著胡須和我說:“煙月呐,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隻是你年紀輕輕,要是就這麽死了,實在是太可惜了呀!”

我撫了撫肚子,對著那人冷笑:“那還要勞煩大夫你去報官了,我就在這裏等著。”

大夫麵色一滯,有些不悅,卻還是笑著道:“我怎麽舍得把你交給官府呢?煙月啊,你隻要跟了我,我就幫你保守秘密,你看怎麽樣?”

嗬,竟然是這麽肮髒的人,和我一樣呢。

“不必了,你要是不想報官,那便算了,我不強求。”低沉地吐出近似瘋癲的話語,我想我大概已經真的瘋了也說不準。

老大夫的臉色終於掛不住,陰沉著臉靠近我:“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呀!”

我無處躲閃,隻得掙紮起來,隻是畢竟是女子,且我又有了數月的身孕,自然是敵不過對方的蠻力,被壓在了地上,是了,我竟然有了程成的骨肉,這也正是我想要尋思的緣由吧。

老大夫壓上我便要扯我的衣裳,我拚命地掙紮,卻反被壓住了雙手,正當我準備放棄之時,卻突然聽得身後傳來怪異的聲音,那老大夫一驚之下,竟是直接放開了我。

我慌忙起身,一回頭,竟看到一匹狼,嗬,這裏怎麽會有野狼出沒?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那野狼已撲了上去,一口咬在大驚失色的老大夫身上,那人掙紮了片刻,便沒了動靜,估計是已經斷氣了。

我愣愣地看著那匹野狼回頭踱到我麵前,竟伸出舌頭去舔我的手,一時間,那早已麻木的心竟也覺出些溫暖來,隻是——已經遲了呀。

幾乎是同時的,我已聽到遠處傳來的喧囂,嗬,是發現憐兒的死是我所為了嗎?還是因為看到了我和老大夫之間的撕扯?不過都已不重要了,我隻是含笑蹲下身子,抬手撫摸起那野狼的頭,一下一下,直到我嘴角突然溢出的黑色血液逐漸彌漫開來,直到那鼎沸的喧囂突然靜下來,直到那野狼發出一聲低鳴,我才突然覺得,也許活下來,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呢,隻是終歸是——太遲了。

朦朧中,我好像在不斷下沉,當我再次恢複了意識,便看到那個一身白衣,抬眸遠眺的女子,那女子似知曉我在看著她,隻回頭對我淡淡道:“跟我來。”

她是要帶我去哪裏?心中雖然停留著這樣的疑問,但我仍是抬步跟了上去,我茫然地看向遠處,一片黑暗中,那片火紅竟顯得如此刺目,像是和著誰的血,盡情燃燒著。

我便一直默然地跟在那脫塵的女子身後,直到她緩緩停下腳步,再度轉身,她說:“回去吧,就算隻是看最後一眼。”

我不明所以,下一瞬一切好似騰空而起,而我也跟著漂浮起來,又是一片茫然,直到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小院,我才驚覺,我竟是回到了程成家,嗬,難道我還沒死嗎?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身子,一身素白長衫墜地,頭發也是披散在肩上,大概現在的我,隻是一縷孤魂吧?

在暗夜中,我迷茫地飄進了院子,卻沒看到一個人影,進了屋,也隻看到程母穿著一身白衣躺在榻上,卻並無程成的影子,他人呢?這深更半夜的,總不會出門去了吧?

“程子,你死的好慘……”低不可聞的囈語自程母口中吐出,驚得我有些不知所措,程成他——死了嗎?

心下有些空洞,卻沒有想象中該有報複快感,甚至隱隱地多出了些酸楚,程成死了,程成竟然死了。

當我自這繁雜的思緒中轉醒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後山,這裏是埋葬村中死者的地方,想必程成若是有自己的墓,便也該是在這裏,我一塊一塊地找過去,當看到那塊上麵刻著熟悉名字的墓碑時,竟覺得有些心酸,因為我看到就在那塊墓碑的旁邊,正立著另一塊木頭雕刻的墓碑,上麵歪歪扭扭地刻著:程成妻煙月之墓。

右手不自禁地撫上那塊墓碑,這墓碑,大概是程成親手刻上去的吧?嗬,隻是沒曾想,到了這最後,卻竟得到了這等殊榮。

在這暗夜中,我卻突然感覺到一道目光直直地看向我,轉頭看過去,卻竟是那日救我的那匹野狼,一雙幽綠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爍這別樣的光芒,隻是現今我已是鬼魂,他竟然也能看到我嗎?

我便轉身對著那野狼,輕輕地招了招手,本以為絕得不到回應,卻見那野狼竟真的緩緩往這裏來了,最後停在我的腳邊,我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一點點地消失,隻是在這最後的時刻,我卻突然很想再去撫摸他的頭,他隻是一匹狼,或許根本不會懂我在做什麽,又或者,他才是最懂我的呢?

嗬,可終究是遲了呀,當我的手,終於碰觸到他的頭,我的身子卻已隨一陣清風散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