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八十九章 記憶深處
千冥之所以急著回了人世，自然是為了早些見到林陌辰，自己此番出門雖隻過了半日，卻依舊有些顧慮，畢竟自己曾親口應允對方，日後無論發生何事，都不會撇下對方不管，這承諾雖不知能守到何時，卻畢竟也算是二人相知相守的憑證，千冥更是一直用心嗬護著。
蘇府，約莫已過了申時，林陌辰沒精打采地與蘇晟等人在百香居用了午膳之後，便直接回了府，之後一直在房中等著，此時早已等得急了，隻身坐在窗邊，目光也是頻頻看向隔壁，有些淩亂地敲擊著窗台的指尖更是彰顯了此人心緒焦躁。
“冥——冥兒，你何時回來的？”無意間一回頭，林陌辰竟意外又歡喜地發現千冥正坐在自己屋中桌邊，悠哉遊哉地喝著茶，與上次自己趴在窗邊醒來時看到的景致一般無二。
“有一會了罷。”千冥抬眸，冷冷清清的眸中看不出什麽情緒。
“那你怎麽都不叫我？”語氣雖是委屈的，但顯而易見，林陌辰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我見你往外看得投入，以為是在賞景，便沒打擾。”千冥淡淡應道，微微勾起了唇角。
“賞景，這房前哪有什麽好看的，”林陌辰先是要爭辯，而後才看清了千冥難得戲謔的神色，竟有些呆了，隔了好一會才回過神，“那先不說這些，你今日又是去了何處？怎麽都沒和我說？”
千冥啞然，想了又想，才低聲道：“出門了。”
“我知道你出門了，可究竟是去了哪裏？為了何事？事情可辦妥了？”林陌辰撇著嘴看千冥，心道這次可不能輕易放過你，以防再犯。
“北界，救人，都辦妥了。”可惜千冥從來不吃林陌辰這一套，答得是從從容容，說得是言簡意賅。
“額，就這樣？”林陌辰詫異，沒想到千冥說得這般利索，還理直氣壯的模樣。
“恩，不過我不該不與你知會一聲便走的，下次不會了。”略微點頭，千冥的聲音倒是愈來愈小了，頭也跟著低下了。
“冥兒，你這是在認錯嗎？”林陌辰眯起眼睛，小有意外地盯著千冥看。
“不說這些了，”聽聞此話，千冥猛地抬頭，頗為明朗地笑了，“倒是你，今日都做了些什麽？”
許是這笑太過明媚，又許是林陌辰根本就沒打算計較，這時早已掛起了滿麵笑意：“你不說我還忘了，昨日去賞楓的時候，你不是要我作幅畫嘛？我可都畫好了，你等著——”
說著便起身往書案去了，回來時手上捧著一幅卷起的畫卷，小心翼翼的模樣，千冥淺笑著接過，又放在桌上緩緩展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如火的楓林，還有林中側頭賞楓的女子，對著畫看了片刻，千冥的目光卻是愈發深沉了。
“怎麽樣？是不是畫的不夠好？”林陌辰有些緊張地看著千冥，卻又看不出對方的情緒，隻得小心翼翼地追問。
“畫的是好，不過，似乎還少了些什麽。”千冥回神，麵上已恢複淺淺笑意。
“少了什麽？”林陌辰跟著往畫上看，覺著該有的應該都畫上了才對，“我不覺得啊，冥兒以為少了什麽？”
“笨，分明是你與我一道去賞楓的，怎的畫中卻隻我一人？”千冥寵溺地笑，敲了敲林陌辰的額頭。
林陌辰吃疼，擠眉弄眼地撇嘴，眸中寫滿了委屈：“怎能怪我呢？那時我眼中確是隻有你一個，哪裏還畫得出其他？”
話音一落，屋中便突然安靜下來了，出奇地安靜，靜得讓林陌辰心頭有些發慌，隔了好半響，也終是林陌辰補救似的結結巴巴地開了口：“唔，我是說——我那時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所以——所以作畫的時候就沒——”
“我很幸運，遇到你。”清清涼涼的聲音，千冥抬眸，對著林陌辰再次笑了，很淡的笑，卻極溫暖，林陌辰愣愣地看著，便又呆了，這笑，當真是美。
“別犯傻了，周公子那裏如何？”維持著麵上溫暖的笑意，千冥緩緩收了畫卷，輕輕握在手中。
“周公子啊，”林陌辰撓了撓頭，又想了想，腦袋才恢複了思考能力，“周公子還好的，之前我還陪他去街上走了走呢，他倒是玩得盡興，反而是我，因為沒找到你，心裏總覺得悶悶的——”
“今日是我不對，下次不會了。”千冥一手拿著畫，一手很自然地牽起林陌辰的手，向外走去。
林陌辰自是受寵若驚，也不多說什麽，隻在看到千冥手中的畫後，稍有吃驚：“冥兒，你拿著畫做什麽？”
“你作畫，不是要贈與我？”千冥挑眉，心安理得的模樣。
“額，冥兒若是想要，我再作一幅就是了，”林陌辰臉紅，有些窘迫地解釋著，“可這幅——這幅畫得不好——”
千冥頓住，略想了想，竟當真把畫放下了：“你再作一幅賞楓圖罷，不過，畫上要有兩人才好。”
林陌辰忙點頭，心中也是甜甜的，隻笑著與千冥一道去找周凡了。
“敢問，周公子可在？”林陌辰一邊敲門，一邊輕聲詢問。
“林公子請進。”裏頭的聲音有些喑啞，像是才醒來。
“可是打擾周公子歇息了？”步入客房，林陌辰有些歉意地笑了笑，餘光瞥向千冥。
“林公子客氣了，不過看書的時候分了心，不想竟趴在案前睡著了，倒是讓林公子見笑了，”周凡笑著引林陌辰落座，這才注意到了其後的千冥，“原千冥姑娘也來了，失禮了。”
“這次就是冥兒要來找你的，你看她，才回來沒一會兒就想起你來了，”林陌辰笑著打哈哈，直到千冥淡淡落座，這才不舍地鬆了手，撇著嘴小聲抱怨，“倒把我給冷落了。”
“林公子性情可謂率真，很是可愛，”周凡無話可接，隻得虛讚了一句，而後轉向千冥，“不知姑娘此番，可是有事相商？”
“我是為周公子的心結而來，”略有停頓，千冥無甚表情地開了口，“想請教周公子幾件事。”
周凡一驚，神色也變得嚴肅了：“姑娘盡管問。”
“其一，墨兒姑娘走時，府上可有甚奇怪之處？”千冥也不多言，便直接奔著此事開問了。
“若說奇怪之事，倒有一件，”周凡皺著眉想了想，很自然地便想到了自家兄長，“自墨兒走後，家兄便患了臆想之症，時常瘋瘋癲癲，不知可與那事有關。”
“周公子既是來了，定是以為兩者間有所牽絆，”千冥勾唇冷笑，接著問道，“除了此事，可還有甚怪異所在嗎？”
“不敢瞞姑娘，隻是當時我心中隻記掛著墨兒身亡之事，確是沒甚心思去管其他了。”周凡搖了搖頭，說的倒是實情。
“且說其二，墨兒姑娘與令兄可是有何瓜葛？”千冥也不作為難，隻把話題引到另一個問題上。
周凡麵露苦色，這等往事，雖說有心坦誠相告，卻也著實讓人為難得緊。
“冥兒，你問這些，當真有用嗎？”林陌辰最是心善，見周凡那副表情，已是心中不忍。
“若要知有用與否，還要等他答完這些，”千冥勾唇，向林陌辰投去一個讓人心安的微笑，又轉頭看周凡為難的表情，“周公子若真有為難，我也不勉強。”
“都是些往事，早不在意了，”周凡輕呼一口氣，接著道，“家兄與墨兒之間，大概是有些——有些糾葛的，墨兒當初懷上的孩子，大概便是家兄的。”
“原是這般，可昨日你為何不曾提起？”林陌辰驚歎，心緒來來回回轉了幾圈，方才接受了。
“畢竟是些難以開口的家醜，在下才未敢太過言明，還望二位海涵。”周凡心知林陌辰並非有意作此反應，心中卻依舊有些不是滋味，思及過往，縱是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那些都已過去，不該再做計較，卻仍是攪得人心緒難寧。
“唔，我不是那意思——”林陌辰這才發覺自己失了言，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
“我自是知曉林公子品性，還請林公子不要介懷才是。”周凡安慰地笑笑，卻讓林陌辰愈發自責了，分明是自己說錯了話，怎的到了最後，竟還要對方來安慰自己，難道自己真的就這般孩子脾性嗎？
“再問其三，周公子最後一次得見墨兒，是在何時？”沉默了片刻的千冥似在認真思索什麽，此時一開口便接著發問了。
“大婚當晚，也是墨兒墜樓身亡那夜。”周凡垂眸，一瞬間腦海中似閃過一些虛無的片段，卻隻是一閃即逝。
“你親眼見她墜樓？”絲毫不顧及周凡的情緒，千冥冷著臉追問。
“並非如此，我似乎——是喝醉了，但我轉醒之時，竟是在那座閣樓前。”周凡皺著眉搖頭，自己好像確是忘記了什麽。
“那是怎麽回事？”林陌辰的聲音極低，像是喃喃自語。
“許是我，忘記了什麽。”周凡苦笑，可那忘卻的，究竟是什麽？
“周公子，不若，再一試入夢。”千冥抬眸，麵上寫滿凝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