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十章 羽兒之事
繁花落盡之處，林陌辰與千冥相攜而立，仿若與夢境格格不入，又好似早已融入了這飄香的美夢，這是蘇錦的記憶，含著太多的情與無情、戀與不戀，林陌辰隻看著，便覺著自己的心也跟著糾疼起來了，而千冥似也有些震撼，這女子自己是見過的，在地獄，那條黃泉路上，隻是這女子又略有些不同，不像旁人隻以鬼魂之身重回人世，而是直接回了肉身，換言之，蘇錦隻是到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後便還陽了。
而這夢境中並沒有刻著黃泉引路的畫麵，所以到了最後，林陌辰仍是不知曉此事，不知曉千冥與蘇錦之間許是還有些淵源。
“冥兒，那便是我母親。”林陌辰一直牽著千冥的手，隔了許久，才苦澀開口，該是覺得苦澀罷，林陌辰從不知母親還有這等經曆，更不知在母親溫婉的笑顏下，還有一顆堅毅卻苦澀的心，如此那男子也該是幸福的了。
“恩，很美的女子。”發自內心的，千冥是有些敬佩這女子的，從從容容，瀟瀟灑灑，清清淡淡。
“冥兒，等回去了，我也為你泡一杯梨花茶罷。”林陌辰彎唇笑了，那味道定然是世間極致了。
“好。”便用東園盛開的梨花，泡上一杯清淡的梨花茶。
“冥兒，其實我是希望他們在一起的，縱然讓我因此消失於世，也是值得的。”垂眸歎息，此時看著母親的記憶，林陌辰卻更覺得自己是在看一個發生旁人身上的故事，因為感動了，所以感慨了。
“陌辰好傻，我以為蘇姑娘一直都是以你為傲的，也許她便是為了你，才重回了塵世。”伸手環住林陌辰消瘦的肩膀，千冥淡淡笑了，帶著安慰，帶著淡淡的惆悵。
“重——重回人世？”林陌辰詫異，不明所以。
“總之，蘇姑娘定然是不曾後悔的罷。”心知自己失口說錯了話，千冥卻未作解釋。
“恩，那冥兒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林陌辰也不多問，隻緊緊摟住千冥的肩膀，深深嗅著女子身上獨有的冷冽氣息，然後撒嬌般開了口，也許這已不僅僅是撒嬌，更像是一個承諾。
不知如何作答，千冥隻得就此沉默，一直在一起，那一定會很幸福罷，隻是，當真可以如此嗎？
“冥兒，你終是要走的，是嗎？”鬆開手臂，林陌辰有些傷感地看向千冥深沉的目光。
千冥不願看到林陌辰寫滿擔憂的目光，卻也不敢做出什麽承諾，隻能握緊了麵前之人冰涼的掌心，至少此刻我是陪在你身邊的，至少我是想要陪在你身邊的。
“呀，看我都被這夢境弄得傷感了，冥兒，咱們該回去了罷，我覺著已經過了好久了啊，也不知那人可是忘記了呢。”收起寫滿情愫的目光，林陌辰深吸一口氣，語氣也恢複了往常的活潑，隻是誰都知曉，有些情緒是無法從心底抹去的，就像此刻，林陌辰一麵開朗地笑著，一麵卻還在心中計較著，千冥總有一日是會離去的罷，到了那時，便隻剩下自己一人了吧？也許到了那時，自己才能真正理解母親的心境罷，寂靜中的孤獨，牽掛中的不舍，刻骨銘心，痛徹心扉。
“恩，回去罷。”淡淡垂眸，千冥點了點頭，拂袖間掀起漫天花雨，來時路，去時行。
東園，依舊漫天梨花。
南燼斜靠在木案前，褐色的眸光散漫地掃過花林，接著便看到了林陌辰與千冥緩緩站起的身影，也有些時辰了，總算回來了。
林陌辰伸手拍落了衣衫上的落花，又看了看千冥，這才從花林中走了出來，目光掃過木案，便有些吃驚了：“這線香怎麽好像和入夢時一樣，我還以為已經過了很久呢。”
南燼挑眉，彈指間熄了線香上的火光：“是過了很久了，我怕你們時間不夠用，所以用了點兒妖術。”
“謝過了。”千冥低聲開口，如往日一般的冷淡。
“看出什麽了？”南燼卻是無所謂，隻抬眸掃過漫天飛花。
“這花不是大
凶，不能燒，”林陌辰忙答，眼珠轉了轉，便又想到了什麽，“對了，我還有一事不明呢，你那時說此事與你有關，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這——”南燼有些尷尬地點了點下巴，不知從何說起。
“之前他便在這東園住過，因為心術不正，所以種了些人世不容的往生花在這園中，那些梨樹便是因此早凋了些日子，不過也正是此事的緣故，才讓你母親殘留在園中的魂魄吸了些往生花的精氣，使得這滿園的梨樹一夜間開到極致。”千冥倒是利索地說明了緣由，便又引得南燼愈發尷尬了。
“哦，原是這樣啊，那我可還得謝謝你才好的，”林陌辰心下了然，對著南燼點了點頭，“現今你可以去告訴爹爹了罷，最好說這梨花是大吉，否則還指不定府上的人會怎麽編排呢。”
南燼本就窘迫，如今聽了林陌辰開口，便忙出了東園，心想日後可別再遇到這二人才好。
林陌辰深呼一口氣，調整了心緒，這才轉身看向千冥：“冥兒，這件事總算是結束了。”
千冥點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要做，冥兒你陪我一起罷。”淡淡笑著，倘若有朝一日你必然要走，我也隻能努力留住此時，珍惜此刻。
千冥挑眉，算是詢問何事了。
“冥兒，你忘啦，羽兒現今還在蘇府呢，我總要和大嫂知會一聲的。”拉著千冥往外走，林陌辰笑著解釋。
千冥點頭，倒是如此，隻希望別再出什麽亂子才好。
林府西園，吳雪芡便是住在此處，林陌辰雖不經常回府，但對林府的布置也還算熟悉，沒走幾步路，便領著千冥來到了吳雪芡居住的偏院，院外沒人守著，林陌辰便直接進去了，輕喚了一聲“嫂子”，卻無人回應，林陌辰才要以為自家嫂子出門去了，便見那虛掩的正屋房門被緩緩拉開了，露出一個丫頭的小臉來。
“誒，少夫人在屋裏嗎？”林陌辰待人一向和善，自然是笑著發問的。
“回二少爺話，少夫人在房裏歇著呢，一時半會估計醒不來，”小丫頭踩著碎步走過來，又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這才溫聲細語地答了話，“不若二少爺過些時候再來？若不是什麽大事，奴婢也可帶話。”
林陌辰聽得啞然，小丫頭說這話，可不像是一個婢女所言，該是主子吩咐的，如此說來，那吳雪芡大概並未如小丫頭所言，在屋裏歇著，而是在屋裏聽著呢罷，心中想著，林陌辰便笑了，自上次事端之後，自家嫂子不願見自己也是正常的了，既是如此，也不好強人所難，況且此事也並不是什麽大事，知會一聲也就差不多了：“那你替我轉告你家主子，就說她以前的貼身婢女羽兒被我留在蘇府了，那丫頭的賣身契先留在這裏便好，等我有空了再來取，別忘了替我謝過少夫人。”
林陌辰直接把話說清了，小丫頭也低眉順目地應下了，如此這事便也算是結了，林陌辰略微鬆了口氣，轉身便要與千冥一道回去了，卻突然聽到身後一聲輕喚：“原是陌辰來了，嫂子睡得熟，這才轉醒，多有失禮之處。”
林陌辰暗道不好，如今吳雪芡竟為此事露麵了，看來事情不會那麽順利了罷。
“嫂嫂客氣了，是陌辰叨擾了，”林陌辰硬著頭皮回頭，笑著行了禮，“這位是千冥，嫂嫂該是見過的。”
“姑娘竟也來了，上次之事多虧了姑娘出手，奴家在此謝過了。”含笑福身，吳雪芡便熱情地把二人迎進了屋中，又命下人去備了茶水。
“嫂嫂不必費這些事，陌辰此番前來，隻是向嫂嫂討一件東西。”林陌辰卻是想要速戰速決，開口便直奔主題。
“哦？是何物？”吳雪芡挑眉，故作不知。
“不知嫂嫂可還記得羽兒？”林陌辰在心中歎息，此事還要慢慢道來。
“自然記得，那丫頭這幾日也不知上哪兒去了，總也不見個人影。”撫了撫耳畔鬆散的發髻，吳雪
芡的語氣也是不緊不慢。
“陌辰這次便是為著羽兒之事而來，現今羽兒身在蘇府，我也想把羽兒留在身邊，不知嫂嫂可否割愛？”林陌辰無聲歎息，想當初吳雪芡不是還想要找自己幫忙的嘛，如今情勢變了，待人的態度也跟著變得厲害呀。
“陌辰想要那個丫頭，做嫂嫂的自當成全來對，”吳雪芡勾唇，一麵把話說得極其曖昧，一麵用餘光去看千冥，卻發現那女子竟是毫無反應，便有些氣悶，“隻是那丫頭未曾告假便失了蹤影，本就違反了規矩，實在是不像話，不若陌辰你在府上再挑一個姿色上乘的丫頭留在身邊，羽兒還是交給我罷。”
林陌辰苦笑，自己不過是要討個婢女，怎麽說的好像要娶妻一般，想到此處，便又忍不住去看千冥，見對方並無不悅，這才放心了：“嫂嫂說的是，隻是那丫頭我十分中意，且她也在蘇府伺候了我幾日了，總不好再送回來的——”
“看來陌辰是很喜歡那丫頭呢，”吳雪芡一手擱在桌上，一手搭在膝上，似在計較著什麽，不多時，麵上便已掛起了濃濃的笑意，“既是如此，做嫂嫂的也不好多說什麽，我先去把那丫頭的賣身契找出來罷，日後你可還要多注意著些，那丫頭的性子也不是那麽乖順的。”
林陌辰愣愣地看著吳雪芡起身、離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事情竟如此順利地解決了，但又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她興許不過想賣你一個人情，日後有事請你幫忙也說不準。”千冥一直靜靜坐在一旁，自是看得透徹，此時見林陌辰皺眉，便小聲提醒了一句，林陌辰這才恍然，確是有理。
等到吳雪芡回來，手上已是捏著一張薄紙，隻是卻似乎並沒打算直接把那賣身契交給林陌辰，林陌辰與千冥對視一眼，心下已是了然，隻靜靜等著對方開口。
“陌辰呐，你也不常會府上看看，其實嫂子也是怪想念的，日後可得多帶著姑娘一起回來看看。”吳雪芡笑了笑，也看不出什麽神色。
林陌辰點了點頭，客套話總還是要說的：“嫂嫂說的是。”
“其實嫂嫂也是知曉的，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就算是陌辰，也不是看上了兩位姑娘，”吳雪芡沉默片刻，終於直奔主題，隻是這說出的話，卻是讓林陌辰窘迫不已，“可這幾日夫君一直宿在旁處，我這也是沒法子，才想著和陌辰你說說，你和姑娘都不是凡人，想必——該是有些法子的吧？”
林陌辰愈發無奈，自己何時變得不是凡人了呢？自己可是還記得當初自己的這位嫂子是如何瞧不起自己的呢，不過此時那賣身契還攥在對方手中，林陌辰自然不會這般開口，先偷偷瞥了瞥千冥，見對方無甚反應，這才敢接道：“嫂嫂和陌辰說這些，也是看得起陌辰，隻是陌辰不才，雖有心照顧羽兒那丫頭，隻是現今卻是連那丫頭的賣身契都還沒討來呢。”
吳雪芡自然明白對方的意思，此刻也不好意思再把那賣身契接著捏在手中，隻得笑著遞過去：“瞧嫂嫂這記性，都把這賣身契拿來了，卻是忘了交給陌辰了。”
林陌辰笑嗬嗬地接了那賣身契，揣進懷中，竟直接拉著千冥往外走：“那便謝過嫂嫂了，至於關於大哥的時，嫂嫂還是自己做決定才是，陌辰隻是凡人一個，可是什麽都不會呢，隻是還要奉勸嫂嫂，做事還是光明磊落些的好。”
吳雪芡等著兩人離去，隻能幹跺腳，卻也是無可奈何。
林陌辰又拉著千冥一道向林老爺道了別，便一起出了林府，然一向性情冷淡的千冥此時卻突然提出了一個難得的要求，便是要去林陌辰獨居的院子看看，這下林陌辰可為難了，自己居住的院子著實偏僻破舊了些，自然不像讓千冥看到，但千冥又難得向自己提了要求，還是這麽簡單的，自己又怎好拒絕？一咬牙，一跺腳，去就去了，千冥又不是外人，自己還是一個男子漢，怕什麽。
於是乎，二人便向著林二公子的幽宅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