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七章 棋逢對手



門外三人,確是著急萬分,林陌辰和洛淵倒還隻是顰著眉,但蘇晟在此時卻是來回踱著步,時不時地透過半開的木窗往裏看上幾眼,卻是因床幃礙著眼,什麽都未看到,這便愈加著急,腳下的步子也愈發淩亂,直到那感覺中已閉了許久的房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蘇晟方才像尋到了方向,衝了過去,卻在門前頓住了。

四目相對,竟是連呼吸都聽得分明的沉寂,含情脈脈中夾雜著溢出胸膛的驚喜,直到自門內移出一個白影,二人這才各自回了神。

“淺——淺兒——”不置信地驚呼出口,蘇晟便想,自己可是身在夢中?

“蘇郎——”難以壓製的喜悅變為口中顫抖的聲音,麵上微涼,涼淺方才知曉,原來鬼魂也是有淚的。

“淺兒,真的是你——”伸臂將麵前仿佛隨時都會消失的人兒圈入懷中,仿佛要用盡所有力氣。

“是我——一直都是我——”涼淺哽咽,說出的話都帶著哭腔了。

久別重逢的歡喜中,那寒氣幻神、緩緩走出去的人兒,不知可有人注意得到。

千冥有些累,身心俱疲,身子是為著涼淺的關係而動了元氣,那麽心呢?為何看著涼淺與那男子對視的目光,千冥便莫名地覺著心中有些酸楚?卻又為何想著地獄中那個獨自立於彼岸花間、本該被自己恨著的男子,竟會似憐惜般為他覺得心疼?

“姑娘——姑娘請留步。”身後有呼聲,是追上來的林陌辰。

“還有何事?”止步,千冥並未轉身。

“倒是無事,恩,是來向姑娘道謝的。”林陌辰抿著唇,撓著頭,有些結舌。

“不必。”千冥隻冷冷應了一句,便邁出了步子。

又是一句不必,那麽這世間可還有什麽是必須的嗎?

“可在下還未得恩人名姓。”林陌辰卻依舊跟著,似是不肯就此罷休,所以特地稱“恩人”,而非“姑娘”,所以她是不會拒絕的吧?

“我喚作千冥。”腳下稍作停頓,千冥的聲音極低,自己的名字,真的就是千冥吧?殤濯口中念著的那個“冥兒”。

“在下林陌辰。”得到了答案,林陌辰依舊不止步,隻跟著千冥出了別院,越過守在別院前的兩個家丁,心中還在尋思著該找些什麽話題。

“你們兩個給我站住!”一聲氣憤的命令,林陌辰這才想

起,這蘇府現今還住著另一個客人,本不想理會,卻見千冥竟真的停了下來,自己便也跟著立定。

“姑娘可是有事?”千冥轉身,瞥一眼不遠處的身穿米黃色以上的、雙手叉腰的、滿臉通紅的女子,麵上表情便是一頓。

“你是什麽時候進去的?”李矜一手指著千冥,質問。

“與姑娘何幹?”千冥挑眉,似是覺得這問題有些多餘。

“你——”李矜無言可對,複又收回手,“那你是如何進去的?”

“又與姑娘何幹?”千冥冷漠回應,等著李矜接下來的話。

“為何你能進去,我便不能?”李矜斜眼看向守著院門的兩個家丁,驚得兩人皆是身子一震,卻不敢多話,方才這位姑娘可是沒少鬧騰。

“這話,姑娘當問這蘇府主人。”千冥看了看別院的大門,低聲應道。

“林陌辰,為何你放她進去,卻專門找人來攔著我?”大概是覺得這女子太冷,李矜的目光就此轉向林陌辰。

“千冥姑娘已經說了,這話當問蘇晟,我怎麽知曉?”林陌辰挑眉,一副好心情。

“你不是從未把自己當外人的嗎?怎麽這時候突然見外起來了?”李矜冷笑,諷刺回去。

“李姑娘這話好生奇怪,也不知當初是誰道,這裏是蘇府,我沒有說話的份兒,”林陌辰無所謂地看回去,反諷刺回去,“如今我客氣了,竟也要被數落一番,真是弄不明白。”

“你——你——”李矜無言以對,再次轉換對象,“你究竟是如何進來的?我可是從他們回來便在此處守著了,莫非你是插了翅膀飛進去的?”

千冥垂首,認真想了想,再抬頭:“忘了。”

“你——你們聯合起來欺負我——”李矜氣極,目光再次看向林陌辰,“你是不是喜歡她?”

聽了此話,林陌辰確是微愣,臉上似乎也漸漸燒起來,卻隻是挑著眉回了句:“這與姑娘何幹?”

“你竟然當著我的麵和她這般親昵,你不知我曾經喜歡你嗎?”李矜這次是真的惱了,小嘴撅得老高,臉上寫滿哀怨。

“不知,我隻知李姑娘如今是待嫁之人。”林陌辰的目光偷偷瞄向身邊的千冥,卻失望地發現對方依舊麵無表情。

“你——你們太過分了——我要找蘇晟理論去——”李矜抬袖掩麵,便要往別

院裏走,卻再次被家丁無情攔下,隻得懊惱轉身,分別瞪了四人各一眼,轉身向著反方向憤憤離去。

把李矜氣成這般,林陌辰自然高興,但隨即想起身邊的千冥,表情便不那麽自然了,抿了抿唇,想要解釋什麽,卻在抬頭見看到了千冥微揚的唇角,便愣在了原地,她笑了嗎?她笑了啊,她竟是笑了。

一個緩步往前走著,一個還未回神定在原地,兩個家丁麵麵相覷,便沒人注意到那個躲在梨樹後,黯然離去的身影,就像千冥離去時那般落寞,卻不會有人看到自己的落寞了吧?洛淵苦笑著搖搖頭,這個女子是要傷害蘇晟的人吧?自己怎的還會追上來?定然是看不得蘇晟和涼姑娘深情對望的肉麻模樣,對,定然是這般。

“誒——姑娘等等我啊——”高興得過了頭,林陌辰回過神時,才發現千冥已離自己很遠了,“姑娘,在下還有一事不明——”

“喚我千冥便好。”千冥繼續走著,卻逐漸放慢了腳步。

林陌辰有些躊躇,似是不知該如何喚出這個名字:“千——千冥——姑娘——那日,你是為何出現在法台之上?”

“我自地獄而來,便是借你之手回了這人世,”千冥垂下眼簾,便想到了地獄,和那個男子、那片彼岸花,“所以此番我幫涼淺,算是報你之恩。”

“借我之手?可我並未做什麽啊——”林陌辰撓頭,有些不解,卻又好似領悟到了什麽,“姑娘是因為我,所以才救的涼姑娘?姑娘是在報我之恩?”

“正是,若是日後有事,可以來尋我。”千冥點頭,麵前便是府門了。

“那姑娘住在何處?”林陌辰看了看府門,第一次覺得這蘇府,未免太小了些。

“何處?不知——”千冥確是還未思及此事,住處對於一個狐妖,大概也不那麽重要吧?

“原來千冥姑娘還未尋到住處啊?”眼中一亮,林陌辰像是看到了希望,“不若便住在這蘇府吧?近來我也住在這裏,這樣姑娘也好報恩啊——啊,我不是要姑娘報恩,我隻是覺得這樣方便些,況且涼淺她的身子還不知會怎樣——哈哈——這蘇府很大的,肯定住得下姑娘——姑娘留下來好不好?”

平日口齒伶俐的一個人,第一次語無倫次,也第一次突然覺得,如果麵前這個女子點了頭,那麽自己一定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最幸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