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理智與情感之畔(四)



雲徹回來的時候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累狠了,慕容青跟她打招呼的時候她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直直地往前走著,整個人都像是失魂落魄了一樣。直到皇甫炎擔憂地叫了兩聲她方才回了神,仍舊沒有說話,隻是衝著皇甫炎笑了笑,但是那笑容卻是那樣地勉強。

當天雲徹就那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連飯都沒有用,很早就睡下了,第二天的時候很早便上了朝。

雲蓉跟慕容青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甚至是鑒於陸吟雙的前科還以為是雲徹又見到了陸吟雙,不知道又從她那裏聽到了什麽話。可是雲蓯跟藍雪一直都沒有回來,她們也不好直接下定論。便都安靜地待在府裏,等雲徹回來。

雲徹直到日落之後方才回到了府裏,比昨日好了一些,但是仍然不願意說話。皇甫炎本來是想要陪她一會兒的,可是她回來之後便將自己關在了書房裏,很快又進宮去了。這次雲徹沒有再回來,直到三日後才從共中出來,一個天大的消息也隨即在京城炸開了鍋——君皇宣布退位,太子即將登基。

君皇的這一舉動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驚得手足無措。雲徹被勒令全權籌辦新帝的登基典禮,雲徹一時間更是忙得焦頭爛額。偏偏這個時候趙侯爺的誕辰到了,想來也不會有多少人有空去參加他的生辰聚會了,索性他自己也取消了。

慕容青本來是不欲再煩雲徹的,可是前一天雲徹又突然問起了這件事情,慕容青知道以前的時候她是讓真露跟明霞去辦的,便說送上那時候備的禮物,雲徹卻否決了。與她說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她本來還有些奇怪的,可是一想起來當初趙侯夫人林薑雪所謂給雲徹求得那一掛,讓人覺得又氣又可笑,以為雲徹是為了報複她,便也沒有問什麽,直接按照她說得去辦了。

君胤跟君浩協助雲徹,兩個人卻發先雲徹根本就沒有給他們安排什麽事情,去問她的時候,她就笑著說:“兩位是我的兄長,我怎麽好吩咐你們呢?二位兄長倒不如去陪陪二哥,他那裏少不得有許多要你們幫忙的呢。”兩人看到雲徹那麽忙碌自然是心疼的,可是自己就是杵在這裏雲徹也是不會讓他們幫忙的,於是就去君璃那裏了。原本是不指望君璃那裏有什麽可以幫忙的事情的,可是偏偏地君璃還真的有好多的事情。

清逸是留在雲徹身邊幫忙的,雲徹自然也不會拒絕他了。她其實也是可以猜到清逸的心思的,清王爺一向都是秉持忠心絕不偏頗的。想當初大臣們在君璃與君胤還有君浩三者之間競相追逐的時候,清王爺一直都是充耳不聞,直到君璃做了太子他才稍微對君璃多了些心思。想來他的想法便是誰是帝王他便忠於誰,他忠心的不是哪一個人,而是中州這個國家罷了。

偶爾休息的時候雲徹也會與清逸小談一會兒,清逸有時候會說說普惠莊園的事情,清暉遠比他去得勤地多,幾乎三天兩頭便往那裏跑。他說孩子們都有些想念雲徹跟皇甫炎了,尤其是林濤跟小夢吉,幾乎每每談到傷心處的時候便紅了眼。雲徹也是無法,她現在實在是沒有心思照顧這群小孩子的,也不能夠把他們都接來府上。她知道,皇甫炎也有心思回去看看,可是她……唉,總是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情啊!

這日,突然有宮女來找她,說是六皇子想念她了,讓她去瞧瞧。她認得那個宮女,正是莞貴妃身邊最得力的那個。想來她現在一直在宮裏,皇甫炎也每每進宮來陪君思穹,他哪裏還有空想到自己啊!或許是莞貴妃找她有些事情,交代了一聲之後就去了。

果然是莞貴妃找她有事的。雲徹一到還沒等跟君思穹說上幾句話兒,莞貴妃便哄著君思穹出去玩去了。將丫鬟太監都屏退了,莞貴妃才說道:“前些日子接到了族裏的通知,說是會有人來這裏協助我對付中州,我這裏一直都還沒有消息。我想,現在正值新帝登基,所以他們會不會在瞅準了這個時機,所以就告訴你一聲,讓你有一個心理準備。若是那人什麽時候聯係了我,我便告訴你。”

“是族裏的什麽人?”雲徹問道。這個時候來確實是防不勝防,現在很多官員都因為君皇退位、心慌登基而人心惶惶,若是趁著這個時機……還真是難辦。

“我也不知道,來信中並沒有提及。若非他麽也不可能將這樣重要的事情交給那人了。我知道的也僅僅是這些而已。”莞貴妃有些抱歉地道。族裏來信的時候隻是這樣說了,連那人是誰都不知道,她也是措手不及。若是人來了,她也隻是聽人調遣而已。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子話,就有人來找雲徹回去主持大局了,雲徹立馬離開了。

累了一整天,晚上雲徹還是堅持回到了公主府。果然不出所料,林薑雪已經在府上等著她了。一見到雲徹那簡直就要吃人的眼神,仿佛雲徹欠了她一條命似的。雲蓉有些擔心,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雲徹便知道林薑雪在她不再的這段時間裏定然是撒了潑

的。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雲蓉帶著丫鬟們離開,她便淺笑著朝林薑雪走了過去。

“趙侯夫人,怎麽有空來我府上做客呢?我們自從上次見麵以來,也有日子沒有見了吧?”雲徹笑著道。

林薑雪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將手裏的茶碗往桌子上一摔,恨恨地道:“我倒是不想再見到你!一來到這公主府我便覺得身上冷颼颼的,這兒哪裏是人住的的地方啊,簡直就是地獄,到處都泛著陰森的氣息!”

雲徹隻是微微笑著,並沒有搭腔。似乎是有些累了,急不可耐地坐在了林薑雪的對麵,散漫地靠在椅子上,微微眯了眸子看著氣憤不已的林薑雪。

林薑雪倒是真的被雲徹這混不在意的模樣給氣壞了,隨手將手中抓著的紙團丟在了雲徹麵前,罵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人家好好的一個壽辰,你卻在這裏咒他死!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你倒是說啊!”林薑雪說著已經帶上了哭腔,那憤怒也染上了恐懼的色彩,身子都有些顫栗。

雲徹微微一愣,她倒是沒有想到林薑雪竟然哭了起來,怕是愛極了趙天晟的吧?

其實不用打開雲徹也知道那張紙團裏到底寫了些什麽,這正是雲徹送個趙天晟的禮物盒子裏裝著的,是雲徹讓人寫的。瞥了一眼桌子一角的盒子,林薑雪果然是給她抱了回來。

不過雲徹還是打開了,那上麵寫的不是別的,正是:行止藏峰,三十而夭。曾經林薑雪也送了她八個字,她隻不過稍微改了一下又送了回去而已,沒有想到林薑雪會是這麽大的反應。不過說起來這個趙天晟過了誕辰也該是三十歲了,若是真的過不了三十歲的話,那豈不是還有不足一年了嗎?

“好了,別哭了,喝口茶水潤潤嗓子,莫要哭壞了嗓子才好。”雲徹最見不得別人哭了,有些無奈,隻好勸道。

“誰要喝你的茶水!像你這般惡毒的人,這水也沾染了你的毒,喝了豈不是要死人的嗎?”林薑雪微微抬起頭來,抽噎著說道。可是不過剛剛說完,就端起茶水來喝了好幾口。

雲徹有些哭笑不得,拿起茶壺來又給她的空茶碗裏添滿了。

“就是你這茶水有毒我也不怕,若是天晟真的活不過明年的話,那我倒不如先他一步也好去黃泉探探路。”許是意識到了雲徹在笑她,她便賭氣地道。

“我不過是按照那些老和尚的法子給趙侯爺卜上了一卦而已,這卦象本就是天定的,你這樣哭鬧也是沒有用的。”雲徹話一出口,林薑雪更是止不住眼淚,直接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雲徹知道是自己的玩笑開大了,又勸不動她,隻得苦笑。等到她的哭聲小了些,她才道:“破解的法子就在這張簽子裏,你若是拿過去給他看了,他定是明白的。”

“什麽意思?”林薑雪一時之間來了興致,連忙抬起頭問道。她的眼睛已經哭得通紅了,眸子裏還泛著淚光,滿是哀求帶著欣喜地看著雲徹,竟是有些搖尾乞憐的味道。

雲徹低低歎了一口氣,問道:“這東西跟簽子你給趙侯爺看過了沒有?”

林薑雪遲疑了一下,才搖頭道:“沒有。”

“那你隻管給他看就是了,他定然明白的。”雲徹道。

“這……”林薑雪拿起了盒子打開來看了看,裏麵並排躺著兩把匕首,兩把匕首的材質完全一樣,隻是一把有鞘一把沒有,若是你打開了那把匕首你會發現時斷了的。“這能夠看出些什麽呢?”

“你給趙侯爺看,他定是明白的。”雲徹堅持說。

“可是我不明白啊!你就直接跟我說了好了,要是猜不出來的話豈不是還要回來問你嗎?”林薑雪顯然不肯罷休。“正所謂送佛送到西,你既然說了些,那麽再說些又有什麽問題呢?隻要你說了,那麽我就將上次簽子的解法告訴你,如何?”

雲徹又是好笑又是無可奈何,隻道:“我想,趙侯爺肯定是懷疑父皇為何突然宣布退位,又為何會突然不知所蹤的。其實大多數人都有這種想法,這個時候本來也是朝臣供奉新帝的時候,也是新帝肅清朝廷的時候。你就把這些話轉告給趙侯爺,就說臨危之際更需要有人受命,新帝是顧念舊情的人。”

林薑雪還想要說些什麽,雲徹已經無意再與她多說了,她也隻得作罷,離開了公主府。

直到林薑雪離開了雲蓉才走過來,還沒有等她開口,雲徹倒是先開了口,道:“你與四哥的婚期要拖一拖了,還等得?”

雲蓉登時羞得紅了臉麵,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雲徹見雲蓉這個樣子也開心地笑了,雲蓉分明就是得到了自己的幸福,這就足夠了。“放心吧,四哥定要給你一個畢生難忘的盛大婚禮的,安心做你的待嫁新娘就好。”

“嗯。”雲蓉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直到雲徹走了老遠她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上前去,道:“小

姐,你又調侃我!我才要問你呢,那趙侯夫人沒有為難小姐吧?”

雲徹笑著搖了搖頭,道:“憑誰都可以為難你家小姐我嗎?不對……以後就要叫四嫂了,四嫂也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改口叫妹妹或者是向四個一樣叫我的名字吧!”

雲蓉有些不好意思,叫了半天也沒有叫出口。

“不著急,以後有的是機會。不要擔心我了,去吧。”說著雲徹便轉身回了房間,睡下了。

當天晚上趙天晟突然進宮,向君璃交出了自己的兵符。

君璃拿起那兵符把玩了半天都沒有說話,趙天晟已經急得一頭冷汗了,袖中的大手幾乎握出血來。按理說若是他拿著兵符是早就該到新帝這裏來報備的,隻是他一直有些不確定,時至今日不知道新帝還能不能接受他了。

“聽說父皇念著昌平公主昔日的恩情,很是疼愛侯夫人,連帶著對趙侯爺也很是縱容。”半晌之後君璃才低低地開口,那模樣倒是有幾分漫不經心,但是卻將趙天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裏。

“父皇確實是對於趙侯爺太過於縱容了。”君璃又補充了一句,聽得趙天晟心下一驚。君璃說了兩遍縱容而非信任,那豈不是在提醒他,君皇對於他一直以來都是因為林薑雪的原因縱容而非信任他。原來君皇從始至終都沒有信任過他!這個想法突然從他的腦海中冒了出來,驚得他一身冷汗。

“陛下恕罪,臣真的是沒有其他心思的,陛下明鑒……”趙天晟普通一下跪倒在地,忐忑不安地道。

“是嗎?”君璃輕輕問了一句。

趙天晟又是一驚,難道君璃是真的不打算放過自己了嗎?連連伏拜,道:“絕無虛言,臣不敢有啊!請陛下明鑒……臣……臣……”他竟然說不出一句求情的話來,登時急了滿頭熱汗。

君璃將軍符放下,緩緩站起了身子,走過去扶起了趙天晟,道:“私心也是心,不是嗎?”

趙天晟不過是剛剛站起了一半,又一下子跌了下去,再也不敢求饒了。“臣罪該萬死,臣……罪該萬死!隻是……”

“如何?”

“懇請陛下念及臣的老母還有妻子兒女,本來就對於臣的事情一無所知,懇請陛下能夠網開一麵,放過他們。”好似已經完全絕望了,趙天晟分明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君璃卻是輕笑著將軍符取了過來,把玩了一會兒,歎息道:“君兒真的是越來越迷糊了,看來交給他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她都已經忙不過來了。我讓他去處理那些二心之人,若是依她那驕傲強硬的性子的話,定然是要直接放出話來,是要殺雞儆猴的。”

“趙侯爺可是聽過一句話,叫做臨危需有人受命,若非也是獨木難支啊!”君璃說著便將軍符交到了趙天晟手上,看著他那詫異的神色,又道,“父皇是極年舊情的人,我身上流著父皇的血。可我不是會縱容人的。”

趙天晟會意,幾乎像是死過一遍一樣,怎麽還敢有什麽二心啊!連連叩頭謝恩。

待趙天晟離開之後,雲徹卻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有些不悅地道:“原來二哥是這樣看我的啊!若非今日我來的巧了,怕是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了!”

君璃也隻是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道:“坐下休息一會兒吧,那邊都是你一個人在忙,累壞了吧?”

“二哥還關心我這累壞累不壞嗎?我可是剛剛才親耳從二哥嘴裏聽說某人驕傲強硬的。就是不知道驕傲強硬到了什麽地步了!”雲徹一屁股坐下,絲毫不領君璃的好意,徑自說道。

君璃無奈地搖了搖頭,有些委屈地道:“我在這裏為你樹立威信,你卻一點兒都不領情,反而還要怪我,二哥可是極委屈的。”

雲徹登時被他的樣子給逗笑了,笑夠了才道:“我可算是知道了,二哥籠絡人的手段也不一般啊!若是父皇知道了,定要後悔禁錮了你這麽多年的。”

一說起君皇來,君璃立馬收起了笑意,有些擔憂地問道:“父皇到底是去了哪裏?”

“他自然去了他想去的地方。二哥不必擔心,父皇他沒有事的,我這個做女兒的總不至於喪心病狂到弑父的。”雲徹說著話,自嘲地一笑。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其實君皇的退位也算是她逼迫的。若是說了,指不定會引起什麽軒然大波的。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樣做的理由是什麽,或者說她絞盡腦汁也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為自己脫罪的理由,唯一的解釋便是她的不孝了吧!

“若是二哥思念父皇的話,那麽等過些時候一切都解決了,我就待你們去看看他吧!”畢竟他這個人再是無情、再是算計,他對於你們兄弟總是真心實意的。當初算計她的時候也是為了君璃四三個兄弟,所以她可以恨他,但是他們是沒有資格的。

君璃點了點頭,道:“那就有勞君兒代我們照顧好父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