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命運使然



妙雪抬眸望著蘇亦嵐，見她的臉上從未有過的失落與哀怨，還有無盡的寒意，不由得心中一凝，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聲不響。蘇振元待自己有恩，所以她才會將蘇亦嵐的一言一行據實告知，雖然她也曾有過猶豫，但最終還是熬不住蘇振元的隱隱期許。

況且老爺所擔憂的不無道理，少主此次回宮是為了報複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既然抱定了一個目標，便要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可是這些日子下來，少主好似變了個人一樣，雖絕口不提欒承昱待她的好，可每次與欒承昱在一起都是一副極為甜蜜的樣子。思及此，妙雪心中有些擔憂了，怕少主真的會對欒承昱產生不該有的情愫，所以她才會將自己的顧慮告知老爺。隻是沒想到老爺的舉動如此之快，讓她也有些措手不及，怨不得少主對自己冷眼相看。

蘇亦嵐將桌上所有的東西都往地上擲去，似乎要借此來發泄心中的怒氣，妙雪跟在自己身邊三年了。蘇亦嵐以為三年的相處便可以讓自己了解她，原來竟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妙雪不是雪雁，她竟有些將她二人混淆了。可瞧著她一臉愧疚地站在自己跟前，蘇亦嵐還是忍不住的憤怒，聲音有些顫抖道，“自入宮，身前身後都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的一言一行，我竭力謹言慎行，不讓人有機可乘。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竟也是蘇振元安插在我身旁監督我的一顆棋子，而且是一顆隱藏的極好的棋子。原來從前你待我的好，都是你裝出來的，隻是為了騙我。”

妙雪聽著這番話，字字如尖刀狠狠地插在自己的心上，含在眸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從眼角緩緩流出，滴落在地上無聲，咬緊唇角，一個勁地搖頭。

蘇亦嵐長長籲了口氣，黛眉微挑，雙手抱拳橫在前頭冷聲道，“這宮裏頭有幾個人是真的，都是見麵說聲好，背地又不知在整些什麽手段想要去害人。但不管那些人怎麽對我，我一點也不生氣，因為她們是嫉妒我。”冰冷若寒潭的眸子快速掃一眼失神的妙雪，言語冷硬道，“而你是我在宮裏最信賴的人，卻背著我將我的所作所為悉數稟告給蘇振元。我不禁有些懷疑了，他老人家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錢財從來不入你的眼，還是他已經屬意將你許配給蘇晉堯為妻？所以你才會替他做事，而背棄了我。”

妙雪聞言，頃刻隻覺耳畔嗡嗡作響，竟也忘了指甲掐得手心發疼，愣了許久才回過神，淚水如珠嘩嘩不止，頻頻搖頭聲音有些發抖，“原來在少主心中，我竟是這樣一個人。”抬頭哈哈冷笑幾聲道，“是，我喜歡少爺，我嫉妒你，為什麽不管我怎麽做他都不會多看我一眼，而你隻要一咳嗽，他便心如急焚地替你擔憂。”

蘇亦嵐清澈的眸子蘊著寒光，嘴角勾起一抹笑，卻是那麽的僵硬，“你終於肯說實話了，罷了，你隻是為了蘇晉堯，我不會對你怎麽樣。是去是留，隨你。你若想留在這裏，隻管演好你的戲，隻不過我不會再相信你了。”話畢徑直朝門口走去，待走到門口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扭頭看去溫聲道，“我這就去建華宮看皇上，你若想隻管去稟告蘇振元，我也不攔你。”

言畢急匆匆地往外走

，蘇亦嵐失神地行走在皇城夾道之間，胸口好似有什麽東西往外噴出，一股悶痛縈繞在全身，眸中濕潤地望著前方。為什麽是她？她的眸是那麽清澈，亦從來都未對自己說過謊話，如今卻這樣對自己。淚水順著臉頰緩緩留下，嘴角殘留著一股淡淡的鹹味，行至一個朱紅宮門旁，蘇亦嵐終於捱不住虛脫，跌倒在地。

驀地隻見一隻健壯的手遞在眼前，蘇亦嵐心弦緊繃，立馬拭幹淚水，抬眸看清來者，心中一凝，往後退去，許是心急竟也沒看清腳下的門檻，差點被絆倒，索性那雙大手已經穩穩地將她摟住。

蘇亦嵐冷眸中散發出利刃般的寒光，用力掙紮著卻怎麽也掙脫不開那個堅實的手臂，反被摟得更緊便漸漸放棄了念頭，冷冽的清眸瞪著欒承璟怒道，“王爺，端午之日本宮說的話，難道您忘了嗎？”

欒承璟淺淺笑道，“我沒有忘，但我更沒忘記三年之前墜崖之日曾經對你許下的誓言。”蘇亦嵐紋絲未動，仿佛沒有聽見一般，黑白分明的眸子依舊露著恨色，抬頭直視他，唇畔勾起一抹詭笑，“放還是不放？”欒承璟見她轉移話題，將她摟得更緊，幾乎貼著她的臉低聲道，“我已經嚐過失去你的滋味，我不想再經曆第二次。從今往後，我不會放手。”

蘇亦嵐冷哼一聲，快速從袖中掏出銀針朝欒承璟命門刺去。欒承璟猝不及防，但好歹是自幼習武之人，立馬鬆開蘇亦嵐，閃身躲過這一招，眸中夾著錯愕與驚異。蘇亦嵐不以為意，唇角扯出笑意，仿佛忘記了方才那一幕，微微理順有些褶皺的衣襟冷笑道，“你終究還是放了，如同三年之前。既然已經放下了，就不要再做無謂的牽絆，我不稀罕。”

欒承璟注視著站在自己跟前的蘇亦嵐，似乎有些不認識，曾經她溫婉似水，靜若處子。如今她竟然還會使暗器，而且說話的口氣也處處不饒人。蘇亦嵐早已將他的神情變化一覽無遺，唇角微翹，挑眉道，“這世上再無尹靈素，希望王爺不要再犯糊塗。”抬眸環視四合的紅牆，聲音很冷，“還有請王爺謹記，這是皇宮，是欒承昱的天下。”話畢邁著步子朝前走去，方走了幾步便聽著後頭傳來一聲喚道，“淩雨萱。”

蘇亦嵐邁出的步子頓時僵住，怔怔地驚詫了好一會兒，白雲蒼狗，時間竟逝去的那麽快，快的竟讓她忘記了她曾經有個名字叫做淩雨萱。那個曾經一直快樂的淩雨萱，如今已經不在了。蘇亦嵐快速轉過身子，瞅見四下無人，走上前直勾勾地盯著欒承璟厲聲道，“住嘴，你不要命我還要命呢。你已經娶了邵冰如，如今還有一個討人喜歡的女兒，難道還不滿足嗎？你到底想要什麽？”

欒承璟溫存的眸子凝視著蘇亦嵐，淡聲道，“你明知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娶了冰如，這麽多年過去了，卻還是不肯原諒我！不過正因著你對我這樣冷漠，我才愈發知道你心中其實還是有我的。”

蘇亦嵐揚起臉看著他，心中怒火橫溢，曾經自己苦苦求他帶自己走，他的拒絕那麽冰冷沒有溫度。如今時過境遷，他竟又這樣毫不顧忌地待自己，她有些混亂了，不知道哪一個才是自己認識的欒承璟，雲淡風輕

說道，“識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從前的廉王溫文爾雅，如今卻變成這樣一副模樣，令人厭惡。”

欒承璟心弦一顫，不容她說下麵的話直接插話道，“因為你，我才成了這樣一副模樣。我知道你恨我，還在怪我三年前沒能帶你走。我不求你原諒我，隻是想讓你知道，若不是冰如以死相逼，以腹中胎兒相要挾，我是不會丟下你的。”

蘇亦嵐凝望著他，曾經她是多麽想要觸摸這張白皙的臉龐，如今卻不願多看一眼，冷冷道，“可你終究還是丟下我了，過著合家歡樂的生活，而我卻在大火之後隱姓埋名。”淺淺冷笑幾聲道，“不過正因著你的拋棄，我才會有今日，才會覓得此生最愛我的人還有我最應該去愛的人。”

一語好似利鞭打在心頭，欒承璟木訥了一會，有些不相信地看著她道，“你在唬我嗎？我知道你是在說胡話，你怎麽會愛上欒承昱，你是在騙我，對不對？”

蘇亦嵐在聽著自己說出方才那番話的時候竟也不知不覺心中一顫，自己怎麽毫無遮攔地說出了這樣的話，果真妙雪的擔心也是不無道理，或許在不知什麽時候起，欒承昱已經走進了自己的心裏。腦海中不時閃過他微笑的模樣，仿佛能夠融化冰冷，蘇亦嵐腳步一頓低聲道，“我愛過你，但是就像三年前在天牢中所說的一樣，隻是曾經。你的軟弱我已經受夠了，我不想再癡癡守著不能結果的愛。而他是我今後都想愛的人，我愛他，因為他真心待我，而且我想要的，隻有他能給我。”

欒承璟眉頭緊皺，雙手握拳狠狠朝一旁的宮牆打去，泛著微微的血跡，眸中清冷道，“我的真心難道你沒感覺到嗎？他是帝王，他的心連我都猜不透，你千萬不要被他的柔情蜜語所欺騙。”蘇亦嵐唇角帶著冷笑，“執子之手與子攜老，你用這句話騙了我。如今又說著這樣一番話，意圖挑唆我和欒承昱之間的關係，可惜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尹靈素。”

欒承璟不敢轉過臉看著她堅決的模樣，依舊背著她道，“為什麽，我曾經是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可如今我已經打算放下一切，想要遵守那個誓言，為什麽你卻不給我這個機會。”蘇亦嵐莞爾一笑，倔強地抬起清眸，“物是人非事事休，你我之間的一切早就是上天注定。王爺可還記得七年之前你在弁國做了什麽嗎？”

欒承璟驀地轉過身，眼睛一瞬不瞬盯著蘇亦嵐，似是不解。蘇亦嵐緩緩從腰際取出那塊雕著飛鳳模樣的玉佩，臉上露著燦若桃花的微笑，淡聲道，“這塊玉佩還有另外一個飛龍玉佩，乃是蕪國先帝命巧匠所鑿，兩塊玉佩取其意為龍鳳呈祥。王爺不必如此錯愕模樣，要知道我能擁有這塊玉佩正是拜王爺所賜。若不是您七年前做出了那樣驚天動地的一件事，我又怎有機會救下當時還是太子的欒承昱。所以我與皇上能有現在，都是王爺一手造就的。”

欒承璟聞言，好似泥塑般停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她漸漸遠去，想要上前去抓住，卻怎麽也挪動不了步子，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離去。心中一滯，原來七年前自己就已經將她推到了欒承昱身邊，不由得冷冷笑著，那其中的苦隻有自己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