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心生疑惑



碧紗窗下,金猊獸首香爐中青木香正燃著,一縷縷白煙繚繞,嫋嫋沉浮。一覺醒來,蘇亦嵐起身坐在沉香臥榻之上,揉著有些惺忪的睡眼,透過低垂在地的月色紗幔望一眼外頭,那石榴花愈發鮮紅了,恰似一團燃著的火焰。

喚了一聲無人搭理,蘇亦嵐才知道妙雪打探消息還未回來,便自己走下沉香木塌,徑直將月色紗幔掛在左右兩邊的玉鉤上,旋即挑起簾子端坐在鑲嵌著寶石的鏤花梳妝台前,順手拿起象牙梳篦輕輕梳著如瀑長發,狀似無意掠一眼紫檀木蘭花紋小木匣,大婚之夜賞賜的並蒂芍藥花步搖有些紮眼的躺在盒中。

即便旁人如何歆羨自己受了這種賞賜,蘇亦嵐臉上堆著笑心裏卻是苦澀,摸一摸空落落被盤起的發髻,從前自己總愛將那隻白玉嵌珠翠花簪別在秀發間,也許娘親曾經也和自己一樣。但是一切都不一樣了,自己竟連那支玉簪都沒能守住,差點還眼睜睜看著倪太後將它損壞,不由得眸中含著恨意咬著唇角,直勾勾地盯著銅鏡中的自己。握著梳篦的手下意識地緊緊攥住,全然沒發覺那又細又硬的梳齒已經刺破了柔軟的手指,殷紅的血珠不斷滲出。

驀然間一陣隱隱的痛才襲來,刺骨般,蘇亦嵐禁不住痛得發出了幾聲。看著白皙的手指一直湧著血珠,欲起身找來紗布將傷口纏上,卻不知何時自己受傷的手指已經被欒承昱心疼地緊緊握著。

欒承昱早已取來紗布替她纏繞在流著血的手指上,視線一直沒移開,良久才抬眸溫聲嗔道,“怎麽這樣不小心?”蘇亦嵐看著他如此著急的模樣,如此之近,就在眼前,還有那熟悉的味道,從他的衣袖間逸出,竟一時半會沒有接話隻是愣愣盯著他看,劍眉星目,高挺的鼻,還有那雙時而透著深邃時而蘊著溫柔的眸子。

欒承昱見她沒有回答自己,隨即仰頭正對上她清澈若春水的眸子,熒熒閃著亮光,不由得嘴角露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道,“原來朕這張英俊瀟灑的臉龐,竟讓你看得如此入迷。”不由得貼著她的臉龐笑道,“朕就讓你看個夠,不叫你失望。”

蘇亦嵐聽畢臉上頓時緋紅如霞,扭過身子捂著有些發燙的臉頰,嬌聲道,“聽聞西北戰事正在緊要關頭,皇上此刻不在書房裏與大臣們商議戰事,卻在這裏打趣臣妾,耍起了嘴皮子。”

欒承昱輕輕扳過她的身子,表情略顯得沉重,旋即恢複了方才的淡然,想握緊她的手卻又怕觸痛傷口,隻是輕輕握著她的手道,“蕪國與摩格開戰已經一月多,雖聽著前線不時傳來捷報,但朕夜裏還是睡不踏實,畢竟摩格不容小覷,然朕還是相信蕪國的將士,相信他們必定會打敗摩格。戰事快到決戰之際,朕也想讓自己繃著的心放鬆下,不知不覺便來到了這裏。也隻有來你這裏,才能讓朕覺著清靜些,朕才不覺著累。”

蘇亦嵐瞧著他的眼神是那麽真摯,竟心中一凝。曾有那麽一瞬她腦中閃過那麽一個念頭,若他不是皇上而隻是一個尋常男子,或許

自己便會將真心傾諸於他,而不是戴著麵具在他麵前。強忍著哽咽,低下頭道,“皇上,臣妾不過一個尋常女子,不值得皇上如此。”

欒承昱緊握著蘇亦嵐未受傷的左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臉龐上,旋即朝著她的手背長長地吻了一口,深情地望著她溫聲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思之如狂。”蘇亦嵐眸中止不住地濕潤,有些錯愕的看著欒承昱,眼前這個男子總是如此真摯地說著這些話,她竟有些迷迷糊糊了,脫口直道,“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話音剛落便被自己方才的話嚇了一跳,他是仇人之子,自己複仇之路上的棋子,她怎能為他幾句話就動容。

欒承昱會心而笑,起身將她攬入自己的懷中,輕撫著那溫軟的肩膀清聲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蘇亦嵐聞言,淚水終於奪眶而出,這話欒承璟曾經含情脈脈地對自己說過,隻不過那個誓言被他親手毀滅了,而且萬劫不複。如今欒承昱對自己說出這番話,她卻不知為何心中隻是莫名地打著戰栗。曾經她有過無數的希冀,但是那些希冀全隨著欒承璟的懦弱一同埋葬了。

聽著欒承昱重複著那句誓言,蘇亦嵐清淚四溢,心口好似被人撕扯一般,眼前這個男人,即便他待自己如何好,她也不能去愛了,雙手不由得緊緊抓緊他的衣襟,越抓越緊。欒承昱覺察到她情緒有些波動,但以為她是過於激動,便鬆開她的身子,輕輕拉起她的手道,“你的手可不能再受傷了,要不然朕心中還要牽絆著。”

蘇亦嵐啜泣著頷首點頭,任由欒承昱替自己拭幹淚水。欒承昱會心一笑,視線移至梳妝盒內,看著裏頭各種貴重的首飾頭式,不由得劍眉緊鎖。蘇亦嵐微抬臻首,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淺笑道,“皇上總不會對女兒家的東西也感興趣吧?”

欒承昱爽朗笑著,望著眼前那張皎白玉臉,若遠山的柳眉,將那雙星眸襯得越發如春水般清澈,饒是惹人憐愛,從腰際的香袋中取著什麽東西。蘇亦嵐定睛看著,待到看著他取出那物,縱是強忍著卻還是免不了心中一震,美眸緊緊盯著那支曾經伴隨娘親數十載亦跟隨自己許多年的玉簪,櫻唇緊抿,旋即撫平情緒低聲問道,“皇上,上次鳳儀宮中一見,臣妾才知曉此物乃是那死去的弁國公主所有。原來皇上對她如此深情,臣妾也不由得深受感動。”她絕不能被他看出破綻,所以才胡亂編了這一句,盡管說得有些可笑。

蘇亦嵐錯愕地端坐著,看著銅鏡裏的他將那支玉簪插在自己的發髻間,動作很是輕柔生怕扯到自己的發絲,下意識地伸出白皙的手捂著他那雙放在自己肩際的大手,溫熱有力。

欒承昱理順她鬢角的碎發,伸出手臂從背後環至她胸前,伏在她耳畔低聲說著,“朕覺著這世上唯有你能配得上這支玉簪,曾經朕喜歡這支玉簪的主人,如今朕更喜歡你。”話畢輕輕一吻烙在她散發著淡淡清香的秀發之間,抬頭淺笑一聲,“朕出來

了許久,該回去了。”

蘇亦嵐矮身作揖目送著那抹玄黃漸漸遠去,複又回到梳妝台前坐下,臉露梨渦,看著那支透著瑩白之光的玉簪,忍不住伸出手輕撫。三年來,這支娘親留給自己的玉簪終於回到了自己身邊。不過卻是經由欒承昱的手,笑意頓時凝住,難道他真的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聲嗎?為什麽每次在自己受困的時候,他總是及時地出現替自己解除紛擾?是心有靈犀還是他早已將自己的目的看穿?

種種念想縈繞在腦際,驀地一聲清脆自身後傳來。蘇亦嵐看著銅鏡之中,妙雪已經漸漸碎步朝自己走來。扭頭望著妙雪,蘇亦嵐溫聲道,“可探得什麽消息?”

妙雪凝視著蘇亦嵐,頷首點頭道,“昨夜少主派妙雪易容守在天牢,原來是早有了先見之明。”蘇亦嵐索性站直身子,抓著她的手道,“快點說,你看到了什麽?”

妙雪微微一笑才開口道,“妙雪易容成獄卒的模樣,看見了竹香姑娘進了袁成熹所在的大牢。可惜門口被幾名持刀的彪形大漢守著,妙雪不敢擅自前往,心中甚是著急。隻能離著二丈遠,但還是能隱隱約約聽見袁大人動怒的咆哮聲似乎在大聲罵著什麽,內容仔細聽不太清楚。”

蘇亦嵐臉上掠過一絲冷笑,唇角一勾,冷聲道,“他有這一日怪不得別人,然後呢?”妙雪眉頭微蹙,不敢看著蘇亦嵐道,“不一會兒便見著竹香姑娘急匆匆地離去,牢房裏再也沒有聲音。獄卒傳來袁大人的死訊,說他於今早醜時懸於白綾而死。妙雪沒能完成少主的任務,甘願受罰。”

蘇亦嵐輕輕揮手,神色淡然道,“兔死狐烹,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倪太後素來心狠手辣,深知皇上不容她,擔心皇上真的從袁成熹口中撬出什麽東西,便先下手為強了。”

妙雪睜大杏眼看著蘇亦嵐,有些不相信道,“當今皇後是太後一手扶上後位,袁大人又是皇後的親爹,照理太後不會不顧及皇後的感受。”蘇亦嵐掠一眼躺在梳妝盒內的金絲鑲珠耳環,伸手取出輕輕戴在耳際,冷聲道,“這個女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無情無義了,她這樣做,我一點也不意外。隻是沒想到,她會如此著急,如此看重權勢。不過也好,我便不用顧忌那許多了。”

妙雪聽得一頭霧水,在旁看著蘇亦嵐竟然還穿上了華服,不由得失聲道,“少主這是作甚,今兒個是什麽大日子嗎?”

蘇亦嵐理順有些褶皺的衣衫,靜目斂眉,站直身子,臉上浮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道,“咱們要去看戲,看一出精彩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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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