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玩欲擒故縱
那《漁舟唱晚》的音調,恍若與幾年前的一樣。
這一片的樹林仿佛大了許多,陌易唐奔走了好久,才見到林旁的高瓦紅牆。
片刻的錯愕,隨即是堅定不移的決定。
腳尖輕點,整個人騰空落在高牆邊緣。
關鳩宮的隔壁是個不大的佛堂,陌易唐的生母在世前,最喜歡的就是在這佛堂裏誦經禮佛。
陌易唐回到皇宮之後,雖再也聽不到母妃念佛的聲音,卻在將棠梨殿翻建為關鳩宮時候,特地下令保留了這個佛堂,在心煩的時候,他也會來這裏小坐,尋求片刻安寧。
此時院中坐著一白色身影,身影背朝著陌易唐的方向,席地彈琴的模樣看起來很眼熟。
心,在劇烈的跳著,陌易唐從來都沒有感覺自己的心會再次如此激烈的跳動。
“辰,辰兒……”幹啞的嗓子裏發出輕輕的呢喃。
聲音低沉又有帶些怯懦的味道,好似聲音大了一些,就會驚擾了眼前的背影,那背影就會瞬間消逝一般。
琴聲有片刻的停止,隨即再次流暢而出,聽的人如癡如醉,彈的人如醉如癡。
一時間,一個在牆上的男子,一個席地而坐的女子,這世間仿佛隻有這二人一般,所有的一切都顯得繁冗多雜。
日落月升,一直守在小院門外的童玉終於等不下去了,這晚上的天氣還是有些涼,可是娘娘卻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紗裙,這要是著涼了可如何是好?
加上這已經是連續幾日來這裏等皇上了,可每天都不曾見到皇上出現,因此童玉直接推開了小院的大門。
“娘娘,天晚了,回……啊!奴婢參見皇上!”
童玉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在陸璿璣背後幾步遠的地方,竟然就站著陌易唐,當下嚇得跪倒在地。
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轉而便想到逃過一次,不用背負陸家過活,心裏又是一鬆。
“陸璿璣?”猛的看到童玉跪
地,陌易唐下意識的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這院中的白衣女子根本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白良辰,而是他剛剛口頭應承答應冊封的莊妃,陸璿璣。
“臣妾璿璣見過皇上!”沒辦法了,裝不下去了,陸璿璣隻好站起身,款款行了一禮。
陸璿璣的聲音嬌滴滴的讓人聽了就渾身發酥,但此時的陌易唐卻沒有任何感覺。
陸璿璣見陌易唐沒有反應,便挪著蓮花步走到陌易唐身邊,將身體輕輕靠在陌易唐的身上,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守株待兔!?”他冷冷嗤笑一聲,“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旁人不知,他卻是深知的,陸璿璣從未主動過,“莊妃這樣頻繁的殷勤實在沒必要,朕既然已經允諾你的妃位,自然不會少了你的。還是,陸家在擔心冊封禮的事?”
陸璿璣如玉的麵龐已經青一塊紫一塊的相當難看了,“既然皇上看透了璿璣這點小計倆,還請皇上謹記您那夜的承諾。”
至於是哪一夜,兩人都心知肚明,陌易唐倒是風輕雲淡,“這身白裳不適合你,日後朕不想再見到你穿它。”
誰人不知,宮裏就隻有一人愛穿白色裙裳,陸璿璣暗暗咬牙。
“皇上……”站在幾步之遠的童玉還想再嚐試一下,畢竟在她眼裏,皇上已經和陸璿璣行了周公之禮,關係不應該再冷淡才對。
或許皇上隻是需要一個台階下。
童玉接過身後二等宮婢綠喜手裏的杯盞,極快的行到兩人麵前,彎下膝蓋匍跪於地,雙手向上奉上杯盞,“這是娘娘親自為您煮的銀耳蓮子羹,請皇上品嚐。”
陌易唐皺著眉頭睨向陸璿璣,見她也是一副怔愣的摸樣,顯然並非是她事先授意童玉如此做的。
上次以藥侍君的那件事,他就已經隱隱有些懷疑童玉,這樣一個向來知進知退的貼身侍女,怎麽不懂何時應該在主子耳邊規勸行舉。
連她都瞞過了,看來童玉這個宮婢,到底不是
陸璿璣控製得了的。
陸璿璣沒想到他這麽短的時間內,能精打細算到如此程度,她滿心都在期望著陌易唐顧念兩人之間的約定,應當不會明麵上做的太過絕決。
可她明顯低估了陌易唐的厭煩程度,假冒良辰勾的他心火也上來了,任誰一時天堂一時地獄,也無法緩衝的過來,從驚喜到失望的轉圜,帶著這樣巨大失落的情緒,陌易唐自然就沒了以往的耐性。
他倒是伸出了手,就在陸璿璣以為他要接過那碗蓮子羹的時候,他竟然縮回了手。
童玉本是跪在地上,隻能微微透著斜光,正巧看見他伸過來的手,不作他想的就杯盞呈了上去。
她是跟在陸璿璣身邊多年的侍婢,早年太後接陸璿璣進宮之時也是請過教導姑姑,專門學過宮規禮儀的。
身為下人宮婢的她自然不能觸碰到皇上的龍體,眼看皇上的指尖已經觸碰到杯盞,豈料杯盞就落了空,手裏的銀耳蓮子羹一點沒浪費全部灑在了童玉青紫色的衣袖之上。
“童玉你……”陸璿璣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她本想著拿出錦帕,沒準皇上用過蓮子羹會需要擦拭,不想卻看到童玉狼狽的趴在地上上,衣袖還濕了一片。
“這又是在鬧什麽把戲?莫不是下了藥,臨時又後悔了,上次也不見你這般膽小怕事啊。”絳紫色的官靴踢了踢地上的杯盞,咬牙切齒的質問和玉碗落地時發出的清脆聲音相比,顯得更加瘮人。
這樣的突然,讓童玉不知所措,被燙的手臂隱隱發疼,卻隻能忍住眼裏的淚花,來不及收拾地上七零八落的碎渣子,人已經跪地磕頭,“奴婢無狀,還請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宮裏,是從不講道理的,就算陸璿璣看清楚了是陌易唐故意抽回的手,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童玉請罪。
“朕也不是不講情理的人。”陸璿璣主仆二人一個站著一個跪著,相同的卻是臉色刷白,這世上隻怕最熬人就是君王的欲擒故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