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酒吧風雲



一 酒吧風雲

月兒象檸檬,淡淡地掛在天空。浮雲似海濤吞進瀉出戲弄著月亮。

一九九四年四月初的夜晚,“愛使特”酒吧沿街停了數輛轎車和摩托車。酒吧櫥窗上方,霓虹燈閃爍不停,把X城這條街道映成一片潤紅。東窗明淨的櫥窗上,貼著美國影星ESQUIRE剪影。

他頭戴高禮帽,身穿燕尾服,手執文明棍,臉帶微笑,跨步欲進酒吧中間店門,好一派西方紳士風度!

那西邊玻璃窗內畫上女郎的紅唇印及一隻高腳酒杯,背襯著曲線狀ESQUIRE中的英文名字。

東西兩側櫥窗內,掛著墨綠色的花窗簾更顯得雅觀大方,難怪中外名流,對此酒吧青睞光臨。

一輛蘭色桑特納轎車急拐彎開進這條街,停在酒吧後弄堂內。

這時,從車裏走出一位理著三七開西裝頭發的小夥子。他手裏提著一隻灰色的小皮箱,向四周東張西望後,把它藏入酒吧後麵的更衣箱內。他聽得見酒吧內的嬉笑聲,呼叫聲,音樂聲,聲聲入耳。

他走進酒吧,眼睛向四周掃視一下。酒吧的燈忽明忽暗,音樂聲輕柔抒情。青春美貌的吧女為酒吧裏的客人送飲料。有的陪客人談天談地,有的婆娑伴舞,各得其樂。五尺櫃台內站著

一位瓜子臉,背靠陳列三排高級名酒的女人。她無心聆聽播放的“加利福尼亞酒店”曲子,似乎在竊聽坐在吧椅上的姑娘被一位老外擁入懷裏,發出陣陣的嬉笑聲。

小夥子立刻走進吧台。吧台內齊納嗔怪一聲:“區文,你怎麽才來?!”

區文向齊納嬉皮笑臉地笑了一笑,忙著擦洗吧台上客人用過的玻璃杯。齊納看到區文手腳麻利,也不多怪他。她時而環顧四周,時而是回眸身邊區文,嘴裏念念有詞。

吧女芊芊見一男一女進店,便上前輕輕地說聲:“歡迎光臨!”她引請一對中國情侶,坐到門口的一張桌子邊。男的為女的要了兩聽啤酒與兩杯“dramdive”。

吧女芊芊很快地送上飲料,便離開了。男的指著小小的酒杯,告訴女的:“這種琥珀色的酒叫‘dramdive’,你隻要嚐一口就仿佛來到神秘美妙的巴黎。”

女的在男的鼓唆下,小心地嚐了一口,感到很甜,酒味很濃烈。女的叫道:“它太辣了!洋酒喝不慣,我......我還是喝啤酒。”

男的笑道:“洋酒就是這味道!你要出國,參加高級宴會,你必須喝慣它。”男的把目光盯在身邊牆上那一排排,一張張的名片上,又把目光落在一張油畫上。他說道:“這是馬奈的‘酒吧間’。我非常喜歡!”女的極口稱讚。

一會兒,女的好奇地發現男的目光漸漸地移到西牆的幾幅彩照上。她順著男的手指方向望去,見西牆斜貼著幾張大幅性感男女明星的彩照。男的和女的不約而同地抬頭就見牆頂上

掛有一台電視機。電視裏正在播放“巴黎野玫瑰”錄象。他們看到男女之間春宮場麵,馬上從沙發上站起來,伸長脖子,蠢蠢欲動。四隻眼睛來回傳動,洞察酒吧每位客人的神情。

這一微妙的細節,逃不過齊納敏銳的眼睛。好一對來路不明之客!哼,不屑一顧,心中就有數;即使便衣警察,也不會如此露骨。若是某刊記者想撈點“花邊新聞”,娛樂界

同行業者多的是。除非,來此摸底,想“搗糞炕”?!我好不容易在此安樂工作,輕鬆掙大錢,我決不讓人搞破壞,必須好生對付他們。

齊納從容地出了吧台。她來到這對男女麵前,不請自坐:“請問先生,小姐,需要什麽幫助?”

這對男女麵對穿紫色連衣裙的齊納,慢慢地坐下。

“請放心,我不另收小費。”齊納調侃道:“但酒的成本費,該收吧。”

“什麽不另收消費?!你,這家酒吧十天前不是停業整頓嗎?怎麽隻禁業幾天,何故又開業?”男的說道。

“我看,你們是千方百計‘斬顧客’才被停業的!”女的插嘴道。

“先生,小姐,此話怎講?我們不過向當地工商管理局交了所謂的‘罰單’。為了生存,我們隻能罰了又開,開了又罰,倒為國家交了不少‘稅收’。官老爺們也撈了不少‘油水

’。”齊納說道,“話說回來,我們這裏的小費是客人自願給的,不拿白不拿。再說,改革開放了,三點式也穿上台了,你們管得著嗎?!”

“難道你們酒吧就沒有‘三陪女’賣淫嗎?!”那女的毫不客氣,講得鏗鏘有力。她握拳透爪,隻等齊納回答稍不盡人意,準備操起眼前一杯酒,撥在齊納的臉上!

齊鈉的臉上露出狡黠一笑,來個答非所問:“什麽?!你們不是已經踏入風月場所,洋酒喝了,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你們裝什麽斯文,說什麽風涼話?!”

那女的抓起杯子,企圖撥在齊鈉的臉上,被男的及時製止。

齊鈉斜睨中見到一位大腹便便的貴賓進來。憑經驗,她判定是一位“財神”。

“對不起,失陪了!”齊鈉起身,向門口走出。

“你!”女的弄得很尷尬。男的拉長著臉,無話可說。少頃,這對男女感到無趣,灰溜溜地離開了酒吧。

站在酒吧門口的是一位日本客人。齊鈉上前,欲親自為他指引入座。他拒絕。那位客人指明

要漂亮美眉陪酒。齊鈉隻得從另一桌調來娓娓,暗中叮囑娓娓,“好好伺候”貴賓。

娓娓把客人領到西牆角車廂座下。很快,她與日本客人談得投機。兩人擁抱在一起。

齊鈉的眼眸裏注意到一位剪著齊耳短發的姑娘陪著一個坐著不象西瓜,躺著不象冬瓜的卷發老外談話。姑娘象是羅絲傾聽那位“稀客”講肥老減肥趣聞,逗得那姑娘發出“咯咯”地笑聲,令她噴酒。她一手拿著一杯酒按著小嘴,一手伸出纖纖嫩手,想在胖墩凸起的一堆肥肉的襯衫上擦扯。

沒想到,那胖子原來是最怕癢。他一把抓著姑娘的玉手,已經

“嘿嘿”笑個不停,幹脆重重地按蓋在胸口,發出低沉的笑聲,不知所語。

此刻,廳內正好響起節奏明朗的《午夜酒吧》名曲。胖子提起姑娘的手,給了一個甜蜜的吻,莞爾一笑。

“謝謝你,我需要你尉撫我的心,請再給我一點溫情。不過,我有個壞毛病,得到了漂亮姑娘的好感,一激動就要放屁。”剛說完,就聽到“仆仆”響屁,把兩人一同彈起,羅絲

又是笑彎了腰,隨手放下酒杯,就被胖子拉進了懷裏,幹脆一手摟著羅絲的柳腰,牽手踮足地步入舞池,加入那瀟灑男女起舞行列。他倆屁股扭扭,東碰西撞,引起了舞客的停步

觀看,有的甚至捧腹大笑,有的拍手稱道。誰能猜測到這一胖一瘦的舞伴跳得一手好舞,別有一番情趣;那胖子移步少,卻把羅絲拋進拉出,顯得格外婀娜多姿。一眼望之,竟成為酒吧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倒是別有一番風趣。

齊鈉看在眼裏,笑在心裏。

須臾,忽聽到“撲浪堂”兩聲,玻璃杯打碎的聲音。接著,又飛出一隻酒杯摔在地上,打得粉碎。西廂角傳來一句清脆的叫罵聲:“操你媽的!你這色狼!滾出去!”

頓時,音樂停了下來,又聽到“啪”的一記重重的耳光聲。客人們隨著發出的響聲,視線聚焦到西牆角車廂座的兩個人影上。

區文已走出吧台,欲去“結尾”,被齊鈉製止。“區文,你別去!等我指示。”她捷步走到娓娓出事所在西廂座那裏。桌上地上,已是浪籍不堪。

齊鈉見到娓娓已跳出座位,站在一旁指手劃腳地責問這日本客人。日本客人連連道歉。

娓娓一手抓住扯開的馬甲裙的衣襟,嘴裏還不停嚷道:“Get away!Focus you!”她連推帶搡地敲打那日本人。

齊鈉走上前,虎視耽耽地瞪著那日本敗類:“休得無禮!這裏不是你們國土的紅燈區。先生,你要為自己不文明的行為負責,賠償應有的損失費。不然,就請警察來解決,把你驅逐出境!”齊鈉伸出手,似乎要討錢。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神氣勢逼人。日本人開始置若罔聞。之後,他在眾目睽睽下,隻得丟下兩百美金,狼狽而去。

“你,到辦公室去。”齊鈉改換了口氣,指令娓娓快走。

齊鈉轉身向酒吧裏所有客人打招呼:“It is all right!今晚,我請客,給每位客人送上一杯免費的咖啡!剛才的事,不過是一場小小的鬧劇,請諸位別在意。請大家繼續

跳舞喝酒,歡度良宵。” 齊鈉滾動雙手,示意區文更換輕鬆的曲子。區文會意,頻頻點頭。霎時間,酒吧裏響起《興致勃勃》歡快的爵士舞曲。 區文指示空閑著姑娘送上咖啡。

此刻,正好一位個子不高,但長得苗條的姑娘送上兩杯咖啡給在坐賓客。她問道:“先生,是兩位吧?”

高榮搖搖頭。那姑娘看看高榮;隻見他高額濃眉,方臉大耳,戴上一副金絲邊眼鏡,很有氣派。估計他一定有些來頭。她問道:“先生。獨飲太冷靜。為何不請我喝一杯?”

高榮沒有等她問完,就請姑娘在旁坐下,說道:“請問小姐芳名?我們聊聊。”

“行!我叫倪倪,正名叫安倪。請教先生,貴姓?”倪倪和藹地問道。

“我姓高,安倪小姐。剛才處理日本人鬧事的小姐是你們經理還是領班?”高榮問道。

“高先生,她叫齊鈉。沒有人不敢不聽她的話,包括區文在內。就是吧台內那個三七開西裝頭的小夥子。平時,酒吧的一切事物差不多讓這小白臉管理。其他的事,我不知道了。”

倪倪回答時目不轉睛地觀察風流倜儻的高榮,她手托下巴,深情款款,細思揣度。

高榮不在乎,拿起送來的一杯咖啡傳給倪倪,說道:“這杯,算我請你喝的。謝謝你的回答。”說罷,他順手從手袋裏掏出三十美金放在盤內,說道:“這錢,多餘的,是你的小費。

你不用謝。”倪倪聽之,樂極了。她點點頭,心想:為何這位高先生僅說這兩句話,再不開口?他出手,為何這麽大方?

倪倪見高榮正襟危坐,好象剛進店裏似的,不把她放在眼裏,手舉咖啡自我獨飲。

齊鈉欲回吧台,回眸中有探頭探腦的“黑影”在門口卻步,象在尋找什麽人。齊鈉心存疑惑,轉身進了後麵的辦公室。

再說,舞池裏的羅絲和胖老外。胖子流著汗,氣喘籲籲地,傻乎乎地停下來。他拉著羅絲的手,本能地說道:“Oh,my dear!The tune didn’t fit me!My feet......

Would y

ou please take me back to the seat?”

羅絲輕輕地喘著氣,欲用英語回答。

胖子卻擺擺手,說道:“入相隨俗。我喜歡與你用中文交談。此刻,我要一杯咖啡。”胖子見羅絲頭上有點汗淋淋,便改口道:“我有點累了。你還是去陪比我長得更帥的小夥子吧!”

羅絲微微搖搖頭,順手趕緊趣出隨身帶的手紙,擦擦香汗,笑吟吟地說道:“弗萊克先生,您帶的舞姿讓我感覺好象天鵝飛上了天,跳得很舒暢,輕快。我樂意陪您。”羅絲感到弗萊克雖然胖墩墩,但他很儒雅持重,傻得可愛。“老顧客,我願意陪伴您。”她笑得更迷人。羅絲挽住他的手臂,向原座方向走去。

在原座上,弗萊克感覺到她那豐睨的胸脯在半透明半敞開的白襯衫內緊壓著他的胳膊。他注視著她的胸溝。但羅絲明知其情,並沒有為此移開。弗萊克笑嘻嘻地伸出另一隻手,拍拍

羅絲那細皮嫩肉的手背,說道:“我看到你如同看到我前女友......你把溫情帶入我的生活。” 羅絲聽得低頭,掩口而笑。

區文見酒吧內客人絡繹離去。他溜進辦公室,想湊熱鬧。很快,他被齊鈉趕了出來。隨後,齊鈉和娓娓各自換了一件淡黃色的連衣裙,先後出了辦公室。兩人暗聲,笑彎了腰

。齊鈉指指已在吧台的區文,又指示吧台四周,似乎要暗示什麽。區文做了個鬼臉,賊忒兮兮,笑咪咪,嘴裏不知嘮叨些什麽。

這些表現引起了在坐賓客高榮的猜疑。難道剛才那付“捍衛民族尊嚴,愛國主義精神”的舉止,是齊鈉在唱‘雙簧’?高榮對旁坐的倪倪,說道:“下次,我再來找你。”

他揚長而去。倪倪滿意地一笑。忽然,倪倪向地上一瞟,臉上又是驚喜的一笑。看來,後麵有好運!她順手把地上的東西拾起,藏在衣袋裏。

高榮出門不久。“黑衣人”又象幽靈般出現在酒吧門口,悄悄地作停留,沒等到小姐迎接,就離去了。這次,區文也看到這可疑的情節,便提醒齊鈉。齊鈉心中有一種恐懼的

心思油然而生。她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嬉笑的臉已經變色。區文似乎早已猜出,便倒了一杯蘇打水給她。她定了定神,穩住情緒,叫區文負責關門。並指令娓娓先回更衣室。

從後門回去。齊鈉隨後到經理室。稍等片刻,她從後門離去,心有餘悸。

她從後門黑暗弄堂內出去,已是午夜一時。夜闌人靜,月黑星稀。她心頭亂魂無主,欲進欲退在彷徨。黑衣人是來敲詐?還是......她慢步行,又徘徊,最後她咬著牙,緩步向前行.

區文待她一走,打發所有吧女及客人離開酒吧.他把全部營業款統統裝入櫃台下麵的大背包內.他跑到更衣室,打開更衣箱,先把大背包放進去,又從灰色的小皮箱內取出一樣東西,放在

自己最貼身的口袋裏.

他剛鎖好更衣箱,就聽到齊鈉在後門哭救聲:“ 區文,救命!”區文衝出去,他把她強行拉了進來。齊鈉痛哭流淚,淚如雨下,全身撲向區文。區文迎上去,安扶著她:“別怕,有我在。

今夜兩次出現黑衣人,這事難免會發生。”

馬達貴身穿黑風衣,衝進室內。伸手一把抓著齊鈉連衣裙的衣領,另一手高舉著拳頭要打齊鈉頭部。區文眼快手快,迅速推開齊鈉。

“老板,你快跑!別管我!”區文高叫著。

他從貼身的口袋拔出一把手槍對著馬達貴的後腦勺。身材高大的馬達貴暫時站著不動。

驚恐萬分的齊納趕緊離開經理辦公室,從後門的另一條小道沒命地跑。

然而,她在半道中,還是被人從背後塞入一輛黑色的車內。

車子飛快地消失在茫茫地黑夜。

而在經理辦公室,身材高大的馬達貴眼露凶光,眉掛殺氣,怒容滿麵地說道:“小白臉,你別用小兒把戲對付我!還是乖乖地把錢交出來?!我知道,你是用玩具槍對著我!為的是掩護你老板!”

“你怎麽知道是仿真玩具槍?” 區文慌張地問道。

“我參加過特種兵,玩過不同口徑的手槍。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的手槍口徑與真手槍口徑不一樣,好像小了幾毫米!“馬達貴話音剛落,一隻左腳猛地踹區文的左腳。

“哎呀!痛!”區文痛得,把玩具槍扔在地上,蹲下身,雙手護著被弄疼的左腳,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全身冒著冷汗。

馬達貴轉過身,拽起區文的衣領,兩記響亮的耳光劈頭蓋臉地打向身材隻有到他肩部的區文臉部上。

區文被打得鼻青眼腫,叫苦不跌,還連連求饒。

區文為了保命,隻好把櫃台下大背包裏的所有的錢都給馬達貴洗劫了。

馬達貴把錢弄到手後,還向區文麵前扔了一個紙條,然後,他大搖大擺地離開齊納的經理辦公室。

區文不看扔在地下的紙條倒好。但他看了紙條,一下子臉都白了,跌坐在地上。

原來,紙條上寫著:搶錢者,“打虎英雄”武鬆也!

那麽,“打虎英雄”武鬆與區文有什麽關係,與這家酒吧有什麽瓜葛?

區文的老板齊納到底被誰綁架?誰是策劃綁架的始作俑者?

時間倒回到8個月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