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六章 工地討薪

“年輕人嘛,師父在你的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一天到晚打架,沒什麽大不了的!”趙師傅倒是看得開。

“家教做得怎麽樣了?”趙師傅關心的問道,他是知道大柱事情的,大柱對他也從來不隱瞞。

其他幾個師傅們聽說這話,皆是紛紛起哄著,工地上走出去一個做家教的文化人,他們同樣覺得稀罕和驕傲。

“還行!”大柱模糊的道。

他的心裏其實卻苦澀得很,自從去了縣城做家教,好像自己的麻煩就一直沒聽過,這該不會也是命犯文曲星的征兆吧?

“好好幹,如果可以,過了這個暑假,也都別回來工地上幹活了,你這個年紀,不適合幹我們這行。大家都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也有出息,不該跟我們這些粗人一樣過一輩子。”趙師傅淡淡的道。

他的話,引起了不少師傅們的同感。

誰都不願意幹一輩子粗活,如果年輕人有別的路走,他們當然不希望跟他們一樣。

他們帶孩子去學校的時候,都會害怕同學們因為他們的身份,而取笑自家的孩子。更多的時候,孩子們都還不理解他們,覺得有這樣的父母丟臉,那樣的感覺,不親身經曆又怎能體會得出其中酸澀呢?

這種狀況,要等到孩子們有了足夠的心智之後才會改變,那個過程的煎熬,才是最磨人的。

最可恨,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懂,悲哀了自己,更悲哀了親人。

大柱被師父說得眼裏蘊淚,重重的點了點頭。這個世界上,給他溫暖的人不多,他會記著師父的好一輩子。

下午兩點鍾的樣子,一輛白色皇冠車帶著一路灰塵,大搖大擺停在了工地前的空地上,那是老板的座駕。

大家夥兒早在等著這一刻了!

老板笑眯眯的跟大夥兒打了招呼之後,自顧自擰著小皮包去了二爺的房間。

二爺是工地上看場子的,順帶著批發些煙酒等小商品,外快賺得比工資多。他跟老板有親,老板管他叫姐夫。

值得一提的還有,他是宛希的爸爸!

大柱偷看宛希洗澡的事情,就發生在的工地上,因為這個事兒,二爺一直沒給大柱好臉色。。

二爺當時護女心切,要不是女兒都主動站出來幫大柱說了幾句好話,恐怕他是無論如何也要報警抓人的。

“老板,這是賬本。”趙師傅領著工人們跟著過來了,按照以往的習慣將賬本遞給了老板。

老板一絲不苟的翻看了一遍,然後掏出來一紮子錢,扔在桌子上,道:“趙師傅,你看著給大夥兒分下,這裏是三萬塊,分完了,給我看下賬就行,大家辛苦了!”

趙師傅眉頭皺了下,不過馬上就恭敬的應允下來。三萬塊雖然不能全部付清所有的工錢,但也差不多了。

這年頭,沒有哪個工地不習慣性拖一拖農民工工資的,即使老板兜裏有錢也不例外。

“哦,對了,工地上有個叫大柱的臭小子吧?”老板忽然問趙師傅道,不等趙師傅回答便繼續交代了起來:“我聽說這小子竟然偷看人家姑娘洗澡,性質太惡劣了!我們工地堅決不能要這種人,他的工資就按

照一個工二十塊錢,打發了了事。他要是不服,就說是我說的!”

秦大柱此時就在屋裏,聽了老板的話,臉色鐵青。

這年頭,一桶泡麵都還是兩塊餅包裝,包子仍然一塊錢三個,小工工資一個工四十五塊錢,這一下子縮水了一半還多,擱誰,誰都不能幹!

“老板,我又沒偷懶,你為什麽要扣我工錢?”大柱怒吼一聲,眼睛血紅地一步竄到了老板跟前。

別的事都好商量,血汗錢不能說少就少!

老板見大柱竟然當著這麽多工人的麵凶自己,愣了下,馬上便是怒火中燒,大發雷霆喝道:“TMD,你個B崽,最好給老子老實點!老子不報警抓你,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別不識抬舉!你MM了個P的,混球!”

大柱呆住了,老板說到了偷看宛希洗澡這事,他多少還是有些心虛的。

老板見他詞窮羞愧,更是囂張得不行,罵咧咧道:“呸,有人生沒人教的東西!”

罵完,他才得意地推開眾人,出門上了皇冠車。

二爺悻悻然走過來,尷尬的對大柱道:“大柱,這……這真不是我讓老板這麽幹的啊。”

大柱冷靜的看著二爺,他知道二爺說的不是假話。

生活的磨礪讓他早早學會了察言觀色,二爺聽老板說要扣他工錢的時候,比自己還要吃驚。

與焦少鬧衝突的時候,大柱怎麽沒想到,焦少的老子才是自己搬磚的這塊工地最大的老板!

大柱是個聰明的孩子,馬上明白了過來。

外麵老板的汽車引擎發出轟鳴聲,大柱提起二爺桌子上一個啤酒瓶,就衝了出去,攔在了汽車前麵。

“臭小子,你想幹什麽?想坐牢嗎?我艸NM的!”老板沒想到這小子竟敢拿啤酒瓶威脅自己,氣得牙癢癢。

想當年他也是道上混過的,竟然被一個小孩子威脅,成何體統!

大柱寸步不讓,冷冷盯著那個掌握了大家生死的工頭,啤酒瓶毫無征兆地砸在了自己頭上。

疼痛讓他臉部的表情扭曲了,說到底他還隻是個十七歲大的孩子而已!

“你可以罵我,但是不能侮辱我媽,我要宰了你!”大柱陰沉的道,整個人都散發出了濃烈的殺氣。

“瑪德,瘋子!”老板罵咧咧的下了車,趕緊鑽進二爺房間,關上了門。

大柱木然的站在那兒,他沒想到老板會認慫,在他說要宰了老板的時候,他以為老板鐵定完了,自己也完了。

任由頭上的鮮血順著臉頰流淌下來,他的眼睛很快被血水迷糊得睜不開了。可是大柱仍然死死握住那個啤酒瓶,像是在表明著一種決心。

過了半晌,老板再次從二爺的房間裏走出來,惡狠狠的衝著大柱道:“你小子等著,老子已經報警了,準備坐牢吧,這次誰也救不了你了!”

大柱心裏拔涼拔涼的,望向老板的時候,眼神愈發的冰冷了,他舉起啤酒瓶,茬口對準了老板,心魔亂舞!

他的身體在劇烈的顫抖著,到底還是要這麽做了嗎?

“大柱,你幹什麽?!”趙師傅大喝一聲,將處在恍惚中的大柱給驚醒了。

大柱望向師父

,不爭氣的落下兩行眼淚,心中充滿了憤怒、委屈、不甘、仇恨。

“焦老板,適可而止吧,孩子會被你逼上絕路的!到時候你出點意外,他未成年,頂多坐幾年牢,你也占不了便宜。大柱的性格你也看到了,逼急了,真的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趙師傅激動的道,急得直跺腳。

聽了趙師傅的話,包工頭明顯的猶豫了一下。

誠然,他也知道有些狠角色不是那麽好招惹的,而這些人往往又不是純粹的以年齡來劃分界限。

仔細的慎重考慮之後,老板最終還是懾於大柱的偏激,選擇了做出一點小小的讓步。

大柱的工錢從二十塊錢一個工,漲到了三十塊,仍然比普通的四十五塊差了不少。

但是大夥兒都明白,能爭取到這種程度,已經算是大柱的幸運了,多少人被坑了也隻能哭鬧一場而已。

最重要的是,他不用早早的去麵對社會上那些無良警察偏袒徇私的各種手段。

短暫的談判之後,大柱拿到手的工錢有八百多。同時他也以一種在別人眼裏極不光彩的形式告別了工地。

走的時候,他都沒來得急問一問宛希的情況。

找了一家小診所處理傷口,大柱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慘白,休息了好長時間才感覺身體恢複了一絲氣力。

他本來是要回喬家的,可是父親打來電話,問他能不能回家吃個飯,說是他媽剛回來了一趟,做了好些飯菜。

大柱是真的想念媽媽的手藝了,於是答應下來,反正抓緊點時間,從家裏來回縣城一趟,也花不了幾個時間。

他回到了家裏,可惜的是媽媽已經走了,跟往前一樣,沒有與他們父子倆一起吃飯。

媽媽還是不能原諒爸爸的那次酒後駕駛,若不是那次事故,家裏原本可以一直過著不富裕卻絕對算得上安寧的生活。

看到兒子受傷,秦父隻是開始的時候過問了一句,後麵就沒說什麽了,拿出來一瓶紅花油,讓兒子走的時候帶上。

大柱吃飽了飯,剛準備走,家裏忽然來客人了,是大柱他們家最困難的時候借了他們家兩萬塊錢的表叔。

那兩萬塊錢全都充當了秦父車禍後的住院費。

這次表叔來,是討債的,說是他們家的妞兒考上大學了,學費特別高,要一次性要一萬多,家裏有困難。

大柱二話沒說,便把自己在工地上剛結的八百塊錢工資拿了出來:“表叔,家裏隻有這麽多了,真不好意思,以後有了一定給您送過去。”

表叔一開始可能隻是抱著僥幸的心理來的,沒想到真收到了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哪裏的話,你家也不寬裕,表叔真是厚著臉皮來討債的啊,不要怪我才是。”

他是個實誠人,根本沒苛求大柱家能一次性還清所有的全額債務,有八百塊應急已經很不錯了。

討到了錢,表叔推說家裏有事,就沒多留。

大柱送他到門口。

表叔回頭望了好幾次,發現大柱一直站在門口,臉上掛著無憂的笑容。他走遠了才歎息一聲:“唉,我家妞兒要是能有大柱一半懂事,就謝天謝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