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現實中的初見
靠在公交車的窗邊，隨著車體的搖晃，張小白的視線隨之左右跳動。剛出生時，醫生操作失誤，給他吸入嬰兒不能承受的純氧，導致他眼睛視網膜的感光細胞受到損傷。張小白從記事起，他眼中的世界一片混沌，如同塗滿各種油彩的畫布，花花綠綠，看不清具體事物。現在呢，現在看外界猶如在普通人眼睛上套著一個萬花筒，正前方的東西能夠看得清楚，越往外層去，顏色越紛亂。總之，能夠看清東西了。
因為眼睛有問題，張小白的父母將他留給爺爺奶奶照顧，整個家庭的經濟情況並不理想，沒錢負擔昂貴的治療費用，他生命中的前十八年一直過著近乎盲人的生活。
現在能夠大致看清這個世界，這一切都要感謝那款遊戲，感謝在遊戲中認識的那個叫潘多多的女孩。
可是，潘多多的遊戲號“唯一之網絡公主”已經幾天沒有上線了，張小白給她的留言也沒有回複，她不會出了什麽狀況吧？想到這裏，他使勁甩了甩腦袋，想把這個不好的念頭甩走。
時間在思緒的掙紮中過得飛快，轉眼到了自己家附近的站台。張小白收拾好低沉的心情，起身跟隨著人流向車外移動。下車之後，他猶豫的從兜裏掏出一張紙條，上麵用歪歪扭扭阿拉伯數字記著一個手機號碼。
“我是唯一的網絡公主，精力比你們凡人旺盛一萬倍，我能全天24小時保持遊戲在線。怎麽樣，厲害吧。如果哪天我在遊戲中消失，如果你想要找我，請打這個號碼，隨叫隨到哦！”這是潘多多給自己這個號碼時說過的一句話。
此來發生的事情證明，24小時保持在線不是妄言，張小白每次上線私密她，不出兩秒中，必然收到她的回複。張小白很納悶她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精力充沛倒是其次，想休息時可以雇人代勞。關鍵是為了保證玩家的健康，“次世界”的係統根本不允許一個人長時間上線，成人一天遊戲時間的上限為十個小時，這點廣受遊戲玩家批判，但“次世界”運營方一直堅持自己理念，沒有妥協。也許真像她說的，她是《次世界》四巨頭之首——文若明的幹女兒，擁有不受限的遊戲帳號。
潘多多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上線，這應該算是消失吧。我隻是一個有眼疾的普通人，而你是商界、教育界巨子的女兒，我們之間的距離真夠遙遠啊！
張小白鼓足勇氣，在自己的手機上輸進了這個號碼。也罷，這個電話就算是一個普通朋友的關心，僅此而已，張小白，請
不要癡心妄想了。
此時的張小白還不知道，他和對方之間的距離，絕不僅僅是平民子弟和豪門千金之間的溝壑，這個距離，要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大到常人難以接受的地步。
布魯布魯，布魯布魯，設置為海賊王中電話蟲的提示音響起。
電話接通了，張小白心中急切，但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兩聲短短的問候：“你在哪？你還好吧？”
“你猜呢？”電話那頭的回答也很簡潔，沒有多餘的言語。
再次聽到潘多多那熟悉的聲音，張小白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回胸腔，她沒事就好！心情大好之下，一向不拘言笑他居然開起了玩笑：“公主殿下，您說自己隨叫隨到，你現在該不會在我家附近吧！”公主殿下是遊戲中他對潘多多的稱呼。
“賓果～回答正確！有獎勵喲。”
不會是真的吧，張小白不由自主的往四周看去。
伴隨著剛才的那句“賓果”的是一聲清脆的響指聲。這個響指聲從兩個方向傳來，一個是從電話裏，一個是從自己的身後，這說明潘多多就在自己附近。張小白原地轉了幾圈，沒有發現任何人影。此時人煙稀少的路上，如果有行人往這邊注意，就會發現張小白身後跳動著一個精靈，一直在隨著他的節奏旋轉，遊離在他視線之外。
因為眼睛邊緣無法感光，張小白沒有發現和自己繞圈子的潘朵。正在納悶的時候，一雙溫熱的小手從他身後伸出，頑皮的合上了他的眼睛。接著，他感覺到某個涼涼的東西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
“現在，你可以睜開雙眼了。”
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整個世界的亮度突然上升了三個台階，一陣眩暈感襲來，張小白的身體不禁前後搖晃著，潘朵及時扶住了他的手臂。待克服了這陣眩暈的感覺，張小白不禁睜大的雙眼，好清晰的世界啊！眼前的萬花筒突然變成了透明的無暇玻璃，他被外界首次看清的景色迷住了。周圍都是一些要改造的破舊樓房，他的興致不減，激動的觀察著每一處角落。
“我說過的，要送你一雙眼睛。我做到了，你怎麽感謝我呢？”
看著張小白沉迷於初次看見的清晰世界，完全遺忘了自己的存在。潘朵的心中有些酸酸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她以前從未體驗過，很是新奇，她喜歡品味這種奇怪感覺。做一個人類真好，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體驗以前隻在文獻中描述過的情緒。潘朵的心中第二次產生出強烈的
渴望：第一次是渴望擁有一具自由自在，完全受自己控製的身體；這一次是渴望永遠作為一個人類，在人類社會裏生活下體驗各種生活。
張小白聽到潘朵似是抱怨的話語，驚醒過來，他感覺十分羞愧，別人送給了自己光明，自己卻隻貪戀這光明，忘記了送給自己光明的人。
第一眼看到遊戲外的潘多多，張小白沒有太多驚豔的感覺，一個長期生活在模糊世界的人，並不能辨別一個人的美醜，他隻感覺對方看在眼裏非常舒服，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養眼。
“公主殿下，真是對不起，我剛剛太興奮了！”公主殿下是遊戲中張小白對潘多多的稱呼，對他來說，帶給自己光明的潘多多比公主還要高貴，“這個眼鏡是怎麽回事？”他指著鼻梁上的眼鏡，很多話沒有說出來。這副眼鏡不僅讓他看清了世界，而且大小合適，戴著舒適，就像為他專門定做的一樣。另外，這種眼鏡運用技術，市麵上還沒有聽說過，應該很貴吧。雖然當初對方說要治好自己的眼睛是因為一次交易，但自己從這次交易中受惠太大了……
潘朵知道要和張小白像人類間的朋友一樣正常交往，就不能讓他一直報著感恩的心理。似乎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她隨意道：“沒什麽大不了的，這副眼鏡是中州太學某個學生的發明，據說能夠將光信號轉換成生物神經衝動，通過鏡柄上的結點直接刺激人的視覺神經。我感覺對你有用，就順手拿過來了，沒花一分錢。”
“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的意義就不同了。”
張小白還要再說什麽，潘朵不想聽他總是道謝，趕忙打斷他的話，“既然你這樣說，不如請我喝點什麽吧。”
“快中午了，我請你吃飯，不過高檔的地方我可請不起。”張小白知道對方不想自己產生心理負擔，因此不再提之前的話題，真心的請對方吃點杭州的特色小吃，作為朋友間的答謝，最好不過。
“那你吃吧，我要杯飲料就行。”潘朵設計的這具身體沒有飲食係統，隻能適量飲水，將水分通過特殊管道散發於人造皮膚表麵，使其保持適度的濕潤，更像真實的皮膚。
“這怎麽行，被女生盯著，我可吃不下飯。”
……
沒看過真實的女生都長啥樣，張小白尚不能分清美醜，現在還感覺不到極品美女帶來的壓力，因此非常放鬆，和潘朵像老朋友一樣，說說笑笑，走向附近的小吃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