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海岸線——戰爭迷霧

“這裏是雛鷹三號，請求著陸。完畢。”

“請求通過。雛鷹三號請於七號區第三跑道著陸。祝好運。完畢。”

“雛鷹三號明白！”巨大護目鏡上，倒映著機艙裏繁星般閃爍的儀表指示燈，整個頭盔沐浴在熒熒綠光中。瞥一眼儀表盤上的高度指示，又望了望駕駛艙外漆黑的夜空。夜空之下，依稀可見“海岸線”基地全貌——斑斑點點亮光。

操縱杆稍稍傾斜，航向修改零點二五度，航速勻速遞減。十秒鍾後，駕駛艙虛擬大屏幕上出現兩排猩紅色的著陸指示燈。

隨著戰機的俯衝，地麵上的陰影越來越大。輪胎著地的一刹那，一股青煙升起。

帶著長長的劃痕，泛著銀白色金屬外殼的雛鷹穩穩停在跑道盡頭。駕駛艙內，儀表顯示一切正常。長舒一口氣，握著操縱杆的手慢慢放開，手心裏滿是汗水。完美的升空，完美的著陸，這是一次完美的試飛，盡管試飛過程有那麽一次小小的意外。

“祝賀你，漢中尉。”耳邊通訊頻道裏傳來機場塔樓的聲音，夾雜著熱烈的鼓掌聲與歡呼聲。緊接著，一個男性的嗓音出現在某個特定通訊頻道裏。“給你六分種，到我房間來一趟，中尉。”低沉沙啞，不容置疑，漢中尉知道那是誰的嗓音。

再一次呼出肺部氣息，仿佛劫後餘生的漢中尉，將通訊頻道鎖定那個特別加密波段：“收到。”

跑道兩邊早有地勤人員守侯待命。工程檢測車開動，幾個身著白色製服的技師跳下車，蜜蜂一樣圍著巨大的銀白戰鷹忙上忙下。

“真高興又看到你。”駕駛艙密封艙蓋無聲滑開，技師海倫娜微笑望著駕駛艙裏的漢說。

“我也是。”漢並沒有象以往那樣摘下頭盔遞給海倫娜，甚至沒有扶起護目鏡，就跨出了駕駛艙，自顧自衝下了扶梯。

海倫娜返身望著漢的背影，若有所思。柔風撥亂腮邊一縷秀發。

她的目光追逐著漢登上一輛“袋鼠”。

袋鼠是一輛古老的四輪驅動車，也不知道漢是從哪個垃圾堆裏淘出來的。敞蓬、鏽跡斑斑，完完全全一件古董。古董在她眼裏發動，然後悄無聲息滑行，而不是跳躍。海倫娜不得不承認，漢是個天才，他不但是個優秀的飛行員，還是個優秀的技師。經過漢改造的古董，無聲滑過斑馬線一樣的光亮與黑暗，滑過跑道，滑過跑道邊長長的機庫，和機庫邊的陰影。在那裏，有一道安全哨卡。

護欄升起，降下。

漢很快消失在海倫娜的視線盡頭，消失在莽莽基地裏。

在那裏，一架巨大的魅影戰機降落在

更遠的三號區，稍後兩架徘徊者相繼起飛，在繞過基地空指中心後，一東一西背道而馳。

當夜空群星閃耀的時候，通常月亮不那麽亮，海倫娜這樣想著。徘徊者巡邏機的飛行軌跡依然那麽好辨別。總是這樣，總是經過半人馬座，然後是鳳凰座，望遠鏡座，兜了一大圈之後，會在天鶴座的位置與另一架徘徊者匯合，經過船帆座回到這裏。

星座是海倫娜熱衷的事物，天空那麽大，總需要一點參照物。因此，她還知道許多事——當然，那都與星座有關。在近地軌道上，至少有十七八顆衛星歸屬“海岸線”管轄。此外，在黃道星座那裏，還有為數不明的同步衛星充當著“海岸線”的眼睛。然而，這僅僅是巨無霸的冰山一角。作為地球聯盟軍南半球最大的綜合基地，這裏常駐著一支龐大的特混艦隊，兩支裝備高端的小型快速反應艦隊，以及配套的特別軍事訓練機構，預備軍官學校，和蛛網狀般的地下設施。

海倫娜至今還記得她初到海岸線時的尷尬。一隻沒頭蒼蠅奔走在蜘蛛網裏，卻與幸福撞了個滿懷。不過，對漢來說，那是個悲劇。霍爾少將一向準時，無論是等人，還是被等。

好在……海倫娜露出一個微笑，霍爾少將隻是看起來很嚇人。

但願這一次，漢不會再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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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爾少將在他的私人辦公室裏，等待著漢的到來。

命令已經傳達下去，所有安全哨卡無須盤查漢中尉，一切手續從簡。他必須在六分鍾之內見到漢，聽漢的機密匯報。當然，“海岸線”占地稍微大了點，從機場到他的辦公室這一段路程，就至少要花掉漢三百六十秒到三百六十三秒的時間，但他認為漢有理由在六分鍾之內到達他的辦公室大門前。

他的手指在身前寬大的辦公桌上敲擊著，每一聲都加速他體內的血流。他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但這並不能掩飾他的焦慮。

三百五十八秒。辦公室大門外傳來了三聲敲門聲。

三百六十秒。灰舊的戰靴踏過明顯剛打過蠟的地板，腳後跟一磕，右臂高舉過肩，指尖在帽簷一頓，一秒之後，已緊貼回灰色略顯磨舊的特製纖維軍褲中線。挺胸、昂頭，雙唇抿成一道氣宇軒昂的線。

“閑話少說，”霍爾少將揮了一下手，示意漢中尉不需拘禮，然後指了指腦袋，“我這裏有一籮筐問題在等待你的答複——首先，讓我們回顧一下你的試飛過程。”

放映鍵按下，隨即一點深藍色的亮光在辦公室中央生出。

光暈擴散，映藍兩人的眉目。展現兩人眼中的，是一

段三維全息影象。深藍色的背景，是廣袤的天宇，天宇之下是浩瀚碧波。雛鷹三號順利升空，機翼掠著淡淡浮雲，就象一隻雛鷹翱翔在“海岸線”基地上空。然後，視角從駕駛艙切換出去，上升到近地軌道狀態。在一個俯視視角中，三維影象不住縮小放大，分辨率由模糊到清晰，直到雛鷹三號以實體二十分之一的比例固定在兩人麵前。

這時，畫麵定格。

詭異的一幕，凝結在兩人眼中——機身左側，機翼下方，懸浮著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陰影。高度標記顯示，兩萬多米。比例尺再度放大，火柴盒放大到香煙盒，但陰影依舊是陰影。

“好了，中尉，你可以說了。”霍爾少將摸出了口袋裏的煙鬥，沒有裝煙絲，而是直接叼在了嘴邊。

“我……不知道該從哪裏說——這像是一個童話，將軍。”

“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中尉。我需要你的真實想法。”

“我感覺我駕駛的不是飛機……”漢一字一句斟酌，本該努力忘記的恐懼，卻又不得不努力回憶。“而是一艘潛艇。將軍。”

“一艘潛艇？”將軍揚起了眉毛。

“是的，潛艇！將軍。我說過，那更像是一個童話。”

“那麽——”霍爾少將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口純淨的空氣，“那個該死的玩意到底是什麽？”

“我的判斷是——生物！將軍！”

“很好，請繼續，中尉。”這是一個大膽的假設，在兩萬米的平流層。

“生物間諜，將軍。”

生物間諜？果然。霍爾少將的眉峰蹙了蹙，一個大麻煩。他記得聯情局的那幫飯桶們曾經提到過一種新型的生物技術，也許……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走神，霍爾少將驅散了此前的所有疑問，迅速整理出他新的問題：“假設生物間諜成立，目的是什麽？中尉。”

“誘拐，”緊跟著下一秒，中尉修正他的判斷，“捕獲雛鷹三號機。”

冷笑，霍爾少將隻讓冷笑在他的唇邊閃了一下，隨即拿下了他的煙鬥，並轉過身去。在他的麵前的牆壁上，是一張原始的紙質拓撲地圖。比例尺不明，區域位置不明。

“這裏，”煙鬥重重點在地圖一角，“信號源。”

“那麽，”看著地圖上信號源的所在範圍，漢中尉很快摸清了中將的思維走向，“將軍，您的指示？”

“我們需要一個計劃，中尉。”很快，霍爾少將追加了一句，“九星機密，漢上尉。”

地球聯盟軍並不是這個星球上唯一存在的武裝力量，但，它是目前唯一合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