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血惡魔——帝王的降臨

聯盟曆2122年,6月14日,2110時。

海岸線基地,五號區,地下停機坪。

裝甲專用散彈槍在經過了一個短暫而極速的飛行後,正中目標。

如果漢是清醒的話,一定會由衷誇獎一句:“老婆威武!”然後,在一秒鍾後,會追加一句:“太血腥了,海倫娜中校!女人不能這樣。”

小蜂鳥重重落下,將那個該死的爬蟲頭部直接踩成一灘血水,隻剩一根舌頭。

“都他媽快點!”慌忙裏,隼從墨菲手裏搶過彈簧發射器,第一個衝到漢與小蜂鳥的身邊。從下麵仰望小蜂鳥,隱隱可見艙室艙門內一片熒光中的海倫娜中校。隼情不自禁在心裏無比崇敬地念叨一句,“你娘!”

少校家出這個!

“你狗眼看哪兒呢,隊長!”無奈之下,墨菲重操舊業,一枚火龍果扔出去,落點稍稍靠後。燃燒著的熊熊怪獸竟然以更快的速度向他們撲來。儼然一副末日景象,帶著陰森灰暗的地獄背景。“哢嚓”,一道閃電,將這個張牙舞爪的飛翔瞬間,定格相框裏。

仿佛是迎麵挨了一記老拳,彈簧發射器將來犯之敵,拒之門外。“哢嚓”,閃電及時洞徹黑暗,鐵娘子為幸運的熊寶寶補發了它的第二張遺照。“幹你娘!還是這個玩意兒好使!”隼轉頭過去,“看屁呀,快給老子上彈簧!”

小怪獸們可沒有那個耐心,又像是故意添亂,六七頭狼型獸奔突跳躍襲近。

血肉裏的毒蜂巢被鐵鋼大手濕淋淋撿了起來,槍口亮了一下,密密麻麻一幕彈丸仿佛靜止的蜂群懸停在狼群奔襲的路線上。“轟”的,身後像是拴了皮筋的狼群倒飛回去。小蜂鳥左拳揮出,一頭側麵襲來的狼型獸,結結實實撞在上麵,遠遠彈飛,在未落地之前,發出“哢嚓”一聲骨響。一大蓬綠血則點綴性地出現在半空中。

“幹得漂亮,大嫂!”這是一組大快人心的畫麵,明子這一刻想到了地球儀另一麵的墨菲。他會發瘋的。

“快送來,小蜂鳥!”海倫娜的通訊器裏響起伊蓮娜的聲音,“擎天柱的情形越來越不對了,那個惡魔就要——小心!”

伊蓮娜的聲音忽然停了下去。這種情況她早就預料到,但沒想到是這個時候。

兩件事,在同一時間段出現。

慘綠屏幕上,屬於漢的那個亮邊人形輪廓的頭部位置,兩束毛骨悚然的寒光爆射而出,洞徹黑暗。伊蓮娜刹那不寒而栗。一層厚厚的寒冰迅速鑽爬出屏幕邊緣,蔓延到手臂,遊走於座椅,放射至整個機艙,最後吞噬了整個南十字座……這是她一瞬間的恍惚感受。

那個惡魔已經蘇醒了!

一道黑影迅疾劃過小蜂鳥頭頂上空,一隻蝙蝠型獸迅速隱沒進漆黑的停機坪穹頂。

幾乎是同時,一團扭曲變形的白色虛線突顯在小蜂鳥身後。詭異的空氣波動,從天而降,驚呆了視惡戰如便飯的陸戰隊員們。

這是關於想象力的另一項挑戰。而另一項更加嚴重的關於想象力的極限挑戰,以孿生的形式呈現——兩個想象力在小蜂鳥身後發生強烈碰撞。

開罐器般的利爪從無到有,自邪惡的空氣波動中刺出。在它掏進小蜂鳥背部護甲之前,一枚人形炮彈擊中這團邪惡的空氣。草綠色的血光從這團空氣裏冒出來,綠色隱身獸的上半身仰麵翻到在地,由空氣中一寸寸從無到有,逐漸顯露出形跡。

伴隨著發生的,是一聲魂銷骨裂的轟然巨響。

到底是出來了,那個六親不認的惡魔!伊蓮娜麵目凝重地注視著她麵前的巨大屏幕,默默地關注接下來的變化。還算好,目前看,他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嚎——!”極度痛苦地站在隱形獸的屍體碎塊裏,漢雙手抱頭,背部的衣服因肌肉的膨脹而炸裂,鼓脹的皮膚在陰暗的光線中一寸寸崩裂,血水從粉嫩的傷口裏蜿蜒流下……就仿佛是透過一隻巨大的放大鏡去觀察一個人那樣,漢的身體呈現出嚴重的比例失調,背部在膨脹,而下肢還維持著原狀。在那裏,似乎有一個巨大的血色惡魔即將脫殼而出。

就像是潛行在深水區,身邊的景物都忽遠忽近,拉長縮短,連聲音聽來都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一股暴戾的獸性從漢的內心深處迸發,無數個黃豆粒大小的惡魔嚎叫著在他身體裏電閃雷鳴穿行,攀援著他的神經,沿著他的脊髓,山呼海嘯般向著他的腦幹蜂擁而去。血腥膨脹由背部向身體四周輻射出去,漢的身體在一節節攀高,由一個正常人類的身體向猙獰的惡魔進化。

“漢……”海倫娜在小蜂鳥裏如遭雷殛,處於石化狀態,“不要放那個惡魔出來……”她的潛意識很清楚漢的身體發了什麽,隻是八年間,沒有哪次達到這種嚴重程度。她無法預測下一步她將麵臨怎樣一個惡魔。

“隊隊長……漢少校他……我們要不要……開火啊?”墨菲腿肚子都在發軟。

“這這這……你娘,誰來劈我一道閃電吧,這他媽是怎麽回事?”隼感覺自己真真切切被一道雷劈了。偶像變成了怪獸,難道還有比這個更諷刺的嗎?

黑暗裏,一道閃電閃過,明子用相機記錄下了這個超出語言描述範圍的極限恐怖。

如果說,此前她已經在震驚中習慣了各種麵目可憎的怪獸,那麽現在的她,需要拿出更強大的神經來接受這個恐怖變化。這樣的照片,一旦出現在民眾眼中,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呢?此刻的明子,完全打消了繼續為墨菲傳遞照片的想法。

這是一張惡魔誕生前夕的劇照。遠處燃燒的鋼鐵篝火,近處堆積成丘的血肉殘肢,無聲烘托了這個即將掙脫出軀殼的惡魔。

“噢噢噢——!”嗜血的咆哮聲,如悶雷般滾過遼闊的地下停機坪。

所有的戰鬥獸都如遭雷殛,它們停下了正在進行的殺戮動作,無不小心翼翼轉過頭去,膽戰心驚地窺探著獸王級的終極降臨,從而保持了一個凝固不動的雕塑姿態。在它們魂飛魄散的眼中,那個昂然挺立在獵手級戰鬥獸肚皮上的獸王正張開無上威嚴的雙臂,仰天咆哮。

紅色的眼珠,爆發出妖異的光芒。瞳孔深邃,猶如一口遠古的礦井,裏麵無數植物在沿著井壁瘋長。一層又一層鱗片浮現體表,鎧甲般層層覆蓋!恰似一個莊嚴而邪惡的加冕典禮,無數隻看不見的魔手在為王者身體的各個部位加持威嚴的表象。高高隆起的紅色肌肉條紋,森然倒立的藍色骨刺,構成了一副紅藍相間的華麗而邪惡的帝王鎧甲。

加冕典禮在眾目睽睽之下,很快進行到了尾聲——也許是另一個**。

明子屏住了呼吸,舉起了她的相機。

“哢嚓”,白色燈光如水銀瀉地,將光線如地毯般鋪平。

這是一張森然回首的恐怖麵部特寫,一對猩紅的惡魔之眼,暴戾無情地獰視著身下的每一個生靈。

惡魔低垂著他的雙手走下了神壇,走下了台階。

他逡巡著,左顧右盼。他在思索,他在尋找。最初,他把猩紅嗜血的目光投射進了小蜂鳥的駕駛艙,他俯下身觀看了一會兒,他看到了裏麵的石雕,那個石雕長著他熟悉的模樣,親切而溫暖……這不是喚醒他的威脅,不是。然後,他把目光投入到了接下來的尋找。

他走過一個個蟲豕般渺小的石雕……不是,不是,不是……他的腳步在一個有著熟悉氣味的石雕前停下。他撚起了這個石雕手裏的小盒子。

“漢……不要……”明子用盡了她的渾身氣力,顫抖著說出了幾個字。她希望哥哥不要把她最心愛的東西弄壞,最好還能還給她。過了一會,她的第二個願望實現了,但第一個願望隻實現了百分之五十。

鏡頭已經碎了,相機整體都在碎了,但存儲卡得以保留全屍。

漢捂住了他的頭,他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幹什麽。但有一件事,似乎是他最想做的。他的身體裏,無數個黃豆粒大的小惡魔在雀躍著,在鼓噪著,喋喋不休……那股暴戾的氣息,越來越濃,他現在隻渴望做一件事。

“噢噢噢——!”他猛地揮出手去。

一架魅影戰機的殘骸貼著地平飛出去,拖曳著奄奄一息的火光,墜落進一百多米外的黑暗裏。在這條血肉橫飛的軌跡上,不論是人類,還是怪獸,甚至燃燒著的鋼鐵,都被無情橫掃出去。黑暗裏,一朵燦爛的金屬火花盛開在冷冷的牆壁上,帶著血肉與魂飛魄散的視覺效果。

好似一個魔咒的起始音節,幾乎所有的石雕在這一刻都被賦予了生命。

尖嚎、奔逃!

到處都是歇斯底裏的尖嚎,到處都是屁滾尿流的奔逃……恐懼主宰了一切生靈,猶如一場潮漲潮落的自然景象,這個嘈雜喧鬧的血與火肉與鐵的海灘,迎來了生與死的亡命退潮。

體型巨大、行動敏捷的怪獸們,更適合惡魔的胃口。

漢大步飛奔起來,巨大鋒利的骨爪席地卷起,一個個尖叫著的肉體飛上了半空。槍聲與炮火隻是短暫地響了幾聲,亮了幾下。好似鐵砂子打在鋼板上,僅僅象征性地爆出幾團金屬火花,甚至連搔癢都算不上。他的興趣都放在了那些稍微大一點,稍微強壯一點的怪獸們身上。

他奔跑,他跳躍……

他追趕,他堵截……

他撕扯,他踐踏……

他揮發著他體內滾滾沸騰的血腥暴戾,他更無法節製那股無限膨脹的力量,他蕩平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貌似強大的物體,消滅一切可見不可見的威脅。

“這是你嗎,漢?”明子簡直無法相信漢的改變。如果拋開恐怖的那一麵不提,那個正驅趕著怪獸的魔神,無疑是一件戰神親手打造的藝術品——神之造化。

“我說……都不要他媽亂跑……”隼張口結舌地總結著他的觀察與感悟,“隻要別一幅欲【火焚身的鳥樣……我想……這裏沒我們什麽事了……”

“狗狗狗屁!隊隊長!我我我現在是狗狗狗血淋頭,冰涼的一大大盆狗血。”墨菲像遭了瘧疾一樣,話都一串串地往外蹦。

“這……也許不是壞事……”伊蓮娜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詭異而華麗的一幕,頭腦裏正遭受了無數個邏輯爆彈的狂轟亂炸。

作為基地最冷靜的旁觀者,徹的評論隻有三個字:雙刃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