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蛇的眼
槍，威力更加強大的槍。
從倒映反光的樓層至此處，絕對已經超過了一厘地的距離。
即便如此，子彈的威力依舊能在地麵上炸出一個大洞，這要是打中人身，結果可想而知。
霍成風自認承受不住這樣的傷害，若中必死。
這是一次有目的性的刺殺，他的腦中瞬間閃過這一念頭。
而同時，他已手腳並用好似靈蛇一般從地上竄起，無論刺殺目標是不是自己，霍成風都不會選擇坐以待斃。
頭皮發麻的感覺一直沒有消失，也就說明樓頂的家夥在一擊不中後根本沒有離開的念頭，槍口依然盯著霍成風，而下一顆子彈隨時就會打過來。
霍成風沒有完全地站起身，他此時跑動的模樣就像一頭上滿了弦的獵豹，矯健，敏捷，且叫人捉摸不定。
啪！剛剛經過的一棵大樹化為漫天木屑，霍成風眉頭微皺，並不為自己躲過又一次攻擊而欣喜。
這一次子彈的落點離他隻有不到一米，這說明了兩點。
一是他的速度還不夠快，至少還沒有快到能躲開殺手視線追蹤的地步；而第二點同樣不是好消息，殺手放著幾個躺著的固定靶不打隻追自己，這就說明他的目標就是自己。
可霍成風不太能想明白，自己一個睡了五百年才剛剛醒過來的古人，從哪會冒出來個欲殺己而後快的仇家。
不過也沒關係了，隻要抓到人便一切都能明白。
腦中念頭隻是一閃而逝，空中木屑還未完全落地，霍成風已身處百米開外。
無極輕功，生存存亡麵前，他已顧不得什麽驚世駭俗，一步遍人間，一步驅煙霞，是為無極。
使用輕功便不得不動用存儲不易的內氣，一步抬起，一步落下，細不可見的汗霧從霍成風周身毛孔緩慢溢出，不知不覺間卻將他的麵目也蓋模糊了。
砰！這一發子彈幾乎是擦著霍成風的發髻而過，發絲燙焦的糊味飄入鼻腔，身後的一麵石質護欄被炸為齏粉。
霍成風麵無表情地繼續提升速度，死亡還未臨頭前他不覺得有什麽值得恐懼的。
對方已經開了三槍，每一槍間隔的時間大約是六次呼吸，這也如他判斷的一樣，殺手畢竟不是超人，一裏地外狙殺目標，六次呼吸的重新矯正時間是必須的。
片刻間就是三十秒鍾過去，霍成風已經將自己和殺手間的距離縮小到了一半。
他依然不敢托大地直線前進，對方的心理素質比他想象中更好，整整六槍沒有一絲偏差產生，雖然縮短了一半的距離，籠罩大腦的危險預感卻沒減弱半點。
接下來才是最凶險的時候，直通大廈底部的道路是一條筆直的車行道，來往車流穿梭如鯽。
霍成風輕功再好，走在這條路上也難免會被車輛影響靈活性，但凡有稍稍遲疑，就是身死隕滅的下場。
大滴的汗珠從童生的麵額上流淌而下，他不能去擦，他的手甚至沒法離開已經開始滾燙炙熱的槍把，槍管上的溫度更是將他落下的
一滴汗珠直接升華成了蒸汽。
童生自問殺人無數，硬茬子也不是沒有碰見過，就算是曾經能正麵挨上兩槍而不死的硬氣功大師XX，也沒能逃得過他的穿腦一槍。
但今天，童生的感覺比上次糟糕太多，五百米外本來萬無一失的一槍，居然被目標躲開了。
那是真的躲開，不是什麽巧合或運氣。在他扣動扳機的那一刹那，目標就像是提前感應到了般突然趴下，躲過了必中的一擊。
當然，這不會影響到童生這種頂級殺手的判斷，一槍不行就再開一槍，沒有人說過殺手就隻能打一槍的。
趴下的人其實比站起的人更好命中，因為他們的移動速度受到了極大的限製。
童生對第二槍信心滿滿，然而實際情況卻讓他大跌眼鏡。
那人很快，非常快，沒有一個他所知的人可以在趴在地上的時候以這種速度移動的，他條件反射地扣動扳機，結果自然就是第二次未命中。
童生還發現了更加糟糕的情況，他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目標在站起後以更加驚人的速度直奔過來了。
童生竭盡全力才保持住了自己呼吸的平穩，六個呼吸間他做好了第三槍的準備，然後扣動扳機，沒中。
接著是第四槍，第五槍，第六槍。
童生冷汗如雨，他甚至已經不敢讓自己的腦袋去思考。
因為無論他如何思考，也無法想象一個人要怎樣地敏捷、靈活，且未卜先知，才能接二連三地躲過狙擊槍的狙殺，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他卻不得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也必須殺死這個目標。
逃走已經不切實際了，以對方的速度，自己還沒逃到大廈樓底就會被輕鬆抓住。
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童生血湧上腦，同時也注意到了最後，也是最好的一次機會。
到達大廈底樓的康莊大道是一條筆直的水泥路，雖然車流湍急，但車與車之間終歸是有空隙的，目標要從這裏走，暴露身形的可能立刻增大了不少。
隻要你敢露臉！童生狠狠咬牙，開始迅速地預測風向。
從準備到射擊，六次呼吸，沒有觀測手，這已經是他的極限。
目標顯然也因為之前的六槍而摸索到了他的規律，但童生用冷笑表示了對這種行為的蔑視，規律也是他自己的規律，想怎麽改變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第六秒的時候，童生沒有攻擊，他看到目標動了，但隱藏在車流中的身影更加地難以捕捉，他便很耐心地等待時機。
幾秒的時間，霍成風已經在數輛汽車的掩護下竄到了道路中央，車輛的體積太大了，成功遮蔽了他的身影，讓殺手一槍也打不出來。
沒有意外的話，失去機會的殺手很快會選擇逃跑，或許會抱著自信的心態混在大樓的人群裏離開。
可惜霍成風已經不是第一次接觸用槍的人，或許他們在相貌體型上千差萬別，但一個共同點卻是他們所共有的，那就是很長時間消散不了，且非常
刺鼻的硝煙味。
抓住你，然後讓我看看你到底是誰吧。
霍成風自覺勝券在握，腳下的速度陡然間更快了幾步。
然而不經意地一瞥讓霍成風看到，大樓上的瞄準鏡並沒有撤走，僅僅隻是偏移了一些方向，但那方向所指，卻是一輛正擠在車流中的大型載重卡車。
霍成風開始並沒在意，但下一秒，他不在意也不行了。
就在卡車轉彎的刹那，槍響了。
不，不對，霍成風聽見的不是槍響，而是車輪爆裂的聲音。
滿載著二十輛轎車的重型大卡立時側翻，近百噸的鋼鐵好似泰山崩碎般落地，土地顫抖，轟鳴陣陣。
無法預想的恐怖情景發生在身側時，幾乎沒有人給出恰當的反應，一時間鳴笛和刹車聲甚至掩蓋過了無辜者被碾壓的慘叫。
霍成風的腳步也在這一刻被阻斷，側翻後迎麵滾來的巨大鐵塊正好阻斷了他前進的路線，更要命的是，他不可以跳起來或向兩邊翻滾躲避，樓頂上的殺手可不就等著這一刻。
後退自然也不行，眼前的境況分明是殺手刻意營造而出，所想的無非就是一擊殺敵，或者全身而退。
退後了，就有可能把人放跑，霍成風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沒有動，既不退後也不向左或右，刹那間他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雙眼和四肢，他盯著重卡，盯著它翻滾的頻率，盯著它偶然間與地麵產生的那一絲空隙。
然後，他動了。
動若驚雷，形如閃電，沒有半分拖泥帶水，霍成風迎著重卡蕩起的一絲空隙飛撲而入。
百噸鋼鐵從頭頂斜擦而過，好似孫悟空的金箍棒一樣，但凡擦著半點就是骨斷筋折的下場。
霍成風緊貼著地麵，十指撐地，蟲足般控製著自己前進的方向。
鋼鐵旋風帶走了他的一縷長發，連根拔出，血絲濺射在空氣中，還沒來得散發腥味便被疾風刮散。
重卡的再次轟鳴落在了身後，霍成風安然穿過。
但這時卻正是最凶險的時刻，霍成風知道，樓頂的殺手自然也知道，雖然並非殺手計劃中最好的時機，但錯過此刻便再沒有機會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霍成風內氣全暴，一層的入夢玄功瞬間被催發到極致。
若有人此刻見到他，會發現本是霧氣中模糊的麵孔變清晰了些，但那張臉，卻比之原本平庸的相貌俊俏了無數，隻是細看上去還是有些朦朧，看不真切。
可惜殺手判斷目標的依據並不僅僅是麵孔，否則這一場混亂肯定會讓他丟失目標。
但好運沒有眷顧霍成風，槍口沒有半分遲疑地轉移方向，然後冒出火花。
整個世界在霍成風眼前瞬間安靜，身後重卡的翻滾變慢了，周圍四處逃竄的行人變慢了，喧囂的聲音變慢了，連陽光中漂浮著的細微塵埃也慢了下來。
霍成風的雙目隻盯著火花閃動的方向，幾乎靜止下來的世界中，隻有一樣物體依然以極恐怖的速度穿梭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