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接下來的幾天,裏昂對我的報複是變本加厲的,他開始展現他除了打架之外僅存的“特長”——羞辱
沒錯,無論是獨自跟他呆在一起,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裏昂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辦法來羞辱別人,以前他喜歡這麽對別的孩子,沒有法子的時候我便會為他出謀劃策。到現在,那些當初我為他出的法子到是都還給我了,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報應。
星期三,我跟裏昂剛打完架。
星期四,他對我的報複是一連串的腳滑。
“對不起,伊萬,腳滑了一下不小心把飯菜都潑在你身上了。”於是我頂著一身可惡的剩飯剩菜的味道上了一下午課。
“腳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的書包拉鏈也被裏昂扯壞了。
“伊萬,老師找你,哎呀不好意思,把你的水杯打翻了。”一天下來,我的身上除了剩飯剩菜,還有不少的淤青傷痕,外帶開水打翻在身上的燙傷,不得不承認,我真是恨他恨到骨子裏了。
裏昂似乎是在累積班中的聲望,想讓他自己在同學中看起來更加幽默,實際上他不過是顯得可笑而已。當然,珍妮也不覺得這樣好笑,有一次腳滑裏昂想要推倒我卻不小心讓我抱住了珍妮,算是今天唯一的一點收獲。
但這也讓裏昂的報複心愈來愈重了。
星期五,裏昂提升了報複的等級。
美術課的時候他在我身上試驗了早上十點才剛剛在數學課上稍微提到的拋物線定義。
平麵內,到定點與定直線的距離相等的點的軌跡叫做拋物線。其中定點叫拋物線的焦點,定直線叫拋物線的準線。
當然,他肯定不明白定義,更不可能會計算什麽拋物線。他隻不過是早餐時候順手從食堂裏拿了一顆爛西紅柿,不是為了吃掉它,瞄準的地方更不是他自己的嘴巴,而是完美命中了一個叫做伊萬的戴著眼鏡畫著畫的文靜學生的頭部。
我滿腦袋都是爛西紅柿的汁液,而我想要回敬給他一個紙團的時候,老師卻正巧在黑板上畫完畫轉身回來。
隻能怪我不夠冷靜,我被老師罰了周六獨自與操場的那些枯葉奮戰。
全班哄堂大笑讓我覺得忍無可忍,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作證,就是因為害怕那可笑小醜的報複而已,他們卻不知道,隻要他們聯起手來,小醜也就隻是小醜。
就連珍妮也是回過頭去,她那美麗的雙眸甚至不願意看我一眼,這是讓我最失望的時刻。
夜晚,我實在是忍無可忍,在院長說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之後,心裏一個想法一閃而過,就上自己的房間準備睡覺了,就連晚飯也沒吃。當然,同時上樓的還有裏昂。
“你很清楚我在想什麽對吧。”昏暗的樓道裏我輕聲問了一句,倒不如更像是肯定句。我很清楚裏昂就在身後,隻是他不願作聲。
《聖經》中馬太福音第五章,中有箴言:“有人打你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給他打;有人想要拿你的裏衣,連外衣也由他拿去;有人強迫你走一裏路,你就同他走二裏。”
或許這是為了引人向善的一句話,可我不是耶穌,我也不甘願隻做一名善人。
“算了吧,裏昂,真的沒有好好談談的餘地了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想到了曾今呆在一起的日子,我卻始終動不了手。
“沒有。”裏昂留下一句話,似乎也放棄了動手的樣子,一聲關門響,隻留我一人佇在走廊
中。
我不知該怎麽辦,於是幹脆回到自己那孤兒院裏最為老舊的床上躺著,沒錯,這張床是整件孤兒院裏最老舊,跟屋內風格最不搭調的一張床。
周六,本來應該是周末雙休日,我卻失去了其中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天。當孤兒院的孩子們還在夢鄉裏玩耍的時候,我已經走在去學校的林蔭大道上了。
不得不承認,休息日的學校我從未來過,沒有人的教室,沒有人的操場,未免顯得太過冷清了。略微有些涼爽的風吹過,不知為何此時顯得有些冰冷,一種久違的情感湧上心頭,孤獨。
原來這就是孤獨的感覺,倒不如說,孤兒院的存在正是為了讓我們這些無父無母的孩子去遠離這種情感。
“嘿,你就是受罰過來掃落葉的那個孩子吧。”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門衛終於發現我了。遞給我了一把過長的掃把,又指了指跑道邊上的那個灰色垃圾袋,意思應該是讓我把落葉裝進去。
平時擁擠的操場現在隻有我一個人,感覺不止是大了一倍,就這讓我掃,恐怕得要花上整整一天時間。不過也沒辦法,要是不接受處罰,恐怕接下來兩周的雙休日都會被剝奪吧。
我和整操場的枯葉徘徊了整整二十分鍾,不知道從哪掃起,操場對我來說太大,而我這二十分鍾掃的,不過隻是操場的一個小小角落罷了。
終於,警衛過來幫我了,他叫陸陽,是學校裏最年輕的一名警衛,也是最熱衷與幫助別人的。
“你就是星期三才掃過這操場還跟另外一個孩子打了一架的那家夥吧。”警衛從我手裏奪走那把對我來說過長的掃帚,並且迅速的掃出一堆落葉,緊接著他的目標變成了另外一堆。
“你就是那個每天閑的沒事幹跑道操場看別人掃落葉然後期待他們打一架的那個警衛嗎?”聽到警衛的話,我不免會有些不爽,似乎我又從他的言語和腦袋中看到了自己與裏昂周三下午在這裏打了一架的那個時候。
“先不要忙著頂嘴嘛,我不是想指責你,隻是覺得你很有趣。開學第一周就打了兩次架,還被罰了兩次與這些落葉‘親密接觸’,也算得上是本校的傳奇人物了。”
“為什麽跟你的好兄弟打架?”見我沒有說話,警衛接著又問了一句。
“女生,喜歡上同一個了。”
“這樣啊……也不是沒見過,但是你不覺得這樣就失去一個兄弟很可惜嗎?”
他的問題讓我陷入的沉思,盡管他還在不斷的清掃我們周圍的落葉,卻怎樣也打斷不了我腦海裏的思索。
我簡直就像是複讀機般把問題在腦海中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怎麽樣也想不出自己到底錯在哪了,當然也想不出任何解決的方法,就好像一定要跟裏昂拚個你死我活一般。
“正確的答案總是會遺留在你的內心深處,試著發現它,努力爭取怎麽樣?”那最後一句就好像是陸陽強行加上去的一般,他在說這句話之前就好像做了什麽重大的心理準備。
“如果是放棄她呢?”我停頓了一下,開始權衡兩個選擇的利弊。
陸陽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似乎是顯得我的回答有些可笑。當然,我仍佇立在原地,期望從他接下來的話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
“沒有任何嘲笑的意思,隻不過這句話不太像是從你嘴巴裏說出來的。”
我從他手中接過掃帚,手指觸碰到了他的指尖,腦海中似乎多出了點什麽
。
“為什麽想著放棄,不試著爭取一下永遠不知道結果啊。”
“你肯定經曆過真正的戀愛,也有過真正的兄弟,但是如果讓你權衡,或許真的是兄弟更重要一些,而且為友情放棄愛情,不會很偉大嗎?”
陸陽臉色微微一變,看上去可不太好,那就跟他想要嘔吐在你身上的表情一樣,臉上沒有愉悅,沒有嚴肅,有的隻是略微惡心的感覺。
“不對,這個想法並不對,而且你又是怎麽知道這種感覺的。”
陸陽就好像被我拆穿一般,身體有些顫抖。
“我隻是猜的,不久前看過一點有關戀愛的書籍。”
“好吧,我們坐下來聊聊天,我承認我經曆過這種愛情,但那也隻是在初中,沒有人知道,至少現在沒人知道這件事情。”
陸陽跟我找了個有樹蔭的地方坐下,以免被午間熾熱的太陽烤成幹。
“其實為了友情放棄愛情是錯誤的,那並不偉大,我們都有爭取自己愛情的權利……”
陸陽開始敘述自己的經曆,而我卻在不經意間觸碰到了陸陽的指尖,腦海中就似乎一道閃電劃過,突然看到了一些可能並不屬於我的回憶。
夕陽下,我看著一個男孩與一個女孩走在一起,而我則站在遙遠的大樹旁。我並不認識那兩個人,但是我又覺得我認識他們,不,我肯定是不認識他們的,因為他們看起來要比我高好多,大好多,這個身體,似乎也不屬於我。
但是我卻能夠體會到這個身體的痛,眼角濕濕的,那是什麽,眼淚嗎?我似乎明白了什麽,這似乎是年輕時候的陸陽,而那一對情侶,男生正是他的兄弟,女生正是陸陽當初放棄的那個女孩。陸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個走在的一起,沒錯,這種感覺很偉大,卻一點也不開心,甚至,有種要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的感覺。
回過神來,陸陽早已注意到了我的淚流滿麵,不知從哪掏出半包紙巾,我也斯毫不客氣的奪了過來,趕緊擦拭著自己莫名流出來的眼淚鼻涕。我剛剛似乎看到了陸陽的回憶,並且親身經曆了一次,那感覺的確不算好。
我該怎麽解釋?剛剛流下的眼淚,看到的回憶,我似乎擁有了與裏昂一樣的能力。
“別說什麽了,很高興有人能認真聽我講話。”陸陽似乎也回憶起了那一段故事,眼中淚光泛濫,但是他怎麽也不願輕易落下一滴眼淚,歲月的流過讓他變得堅強起來。
“這是屬於我們兩個的秘密,好嗎?我可以提前放你回家,剩下的工作我來做,反正我平時閑得很。但是你要保證你不要再看什麽戀愛的書籍了,怎麽樣?”
“一言為定。”
擊掌,道別,我跟陸陽保證我不會繼續再看些什麽有關戀愛的書籍,雖說我從來沒有看過,也保證他的那段感情是我們之前的秘密。
雖然被懲罰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是我很開心我擁有一個成年人作為朋友。
回孤兒院的路上,我還在奇怪為什麽自己也會擁有類似裏昂那種知人心的力量,與其說是知人心,不如說是觀人憶,並且置身事內,深深體會一般。
就在思索的過程中,我不小心觸碰到了一位孩子,一位由母親牽著的孩子。
那種感覺令我永生難忘,淚水不自覺的如同瀑布般留下,我已經沒有辦法阻止,隻能呆立在原地,好好地回憶一番。
那擁有父母的滋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