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你在哪呢?”

“公園啊!”

“你也在公園?”

“不過現在正準備回去。”

“哦……”

“你有什麽事,說吧!”

“就是想問問昨天章行說競選是什麽意思,沒怎麽聽明白。”

“應該說的是秋爽姐和歐陽吧!好像是後天、禮拜五晚上去行裏麵試,聽章行那個意思,成功的希望很大!”

“哦……”

“還有事嗎?”

“那個……恩……我想想……沒了……”

“那行,那我掛了啊!”

“哎,等一下。我……算了,明天說吧!”

“好,拜拜!”

四十六秒通話時長。躊躇半天換來一個四十六秒,手機黑屏之後我還感覺空蕩蕩、茫茫然,要不再打一個?這次說什麽?原來意猶未盡的感覺是這樣!

“許言,虹城哪裏最繁華?哪裏的酒店檔次最高?”沐金枝站在客廳問。

“我不知道。”我故意按下抽水馬桶,水呼嚕嚕流出來。

“你住這兒這麽久還不知道。”

“你自己上百度搜吧!”我橫穿客廳直接回房。

“問你一句你就不耐煩,我從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我怎麽沒不耐煩。”

“媽,你能不能別那麽惡心。你先出去,晚飯前我一定告訴你,OK?”

沐金枝轉身出去,走到門口笑眯眯的說:“哦,對了,你爸爸讓我告訴你,後天晚上。請注意是後天晚上,我幫你定的時間,因為你大後天休息,所以前一天晚上玩的太晚沒關係。後天晚上七點,過菲菲來和你見麵。”

“媽,媽……”我追出去問清楚,這真是一道響徹雲霄的晴天大霹靂。“我爸訂好了?”

“時間訂好了,地點還在挑選,你爸說決不能含糊。”

“過菲菲?是那個電視台過菲菲?”

“對喲!我也很期待看見她,都說她長得好,不過從沒見過。這次一定要見一麵,我和你爸爸都說好了,老實告訴你,我們連禮物都挑好了……你去哪?又上廁所,你是不是拉肚子啊?”

坐在馬桶上想來想去,還是想到舒莊。我心中浮現一個計劃,能不能把過菲菲支走,安排舒莊見我父母,讓舒莊表現極差,這樣我父母一定會嫌棄過菲菲。如此一來,我不就順理成章逃過一劫。可是轉念一想又不妥,萬一我父母對舒莊留下壞印象,以後她們還怎麽見麵?幹脆換一個人去。

找誰呢?在這裏人生地不熟,一個非同事的朋友都沒有。索性找舒莊求救,她認識的人多。正愁沒話題找舒莊,這下可有機會了。

第二天我去上班的時候,特意去找舒莊,趁中午她吃飯的時間,我簡短和她說了幾句,她大概也聽明白。心中的石頭方落下,又一場風波來襲。我原本想孫益民結婚之後,他應該和舒莊徹底沒關聯,他們之間該沒有任何話題可聯係了吧!誰知道,下午孫益民來所裏串了個門,把舒莊激動地跑來跑去。從他結婚之後,我沒看過舒莊因為哪件事這麽開心過,這下我徹底明白了:在舒莊心裏,他孫益民從沒離開過。

他結婚那天我沒去,好像舒莊也沒去。我沒去是因為和他不熟,她沒去好像是因為沒收到請帖。孫益民來的時候我站在大堂靠裏麵假裝沒看見他,不管客戶有沒有需求我都站在他們身邊,總之,我不可能圍在孫益民身邊。舒莊站在他身後,聽他和達潔玩笑,直到說起他妻子,舒莊才離開。我以為舒莊要麽一個人站在門口靜靜地看外麵;要麽走到我旁邊和我一起繼續說中午沒說完的話題。可惜我猜的都不是。

舒莊到更衣室裏繞了一圈,之後走出來手裏拿著一個小盒子,看包裝還挺精美。我不假思索就知道,一定是給孫益民的。

“給他的?”我走過去問她,她點點頭。“怎麽不送過去?”

“等他走的時候到外麵給他。”

我沒再說話,那一刻我在想什麽?我不知道。舒莊把盒子裝進口袋,半靠在門上看外麵,我不再看她,她怎麽能那麽沒骨氣。

差不多幾分鍾的時間,我聽到孫益民要走的消息,從他站起來離開座位開始,我顯得比舒莊還要緊張。他的每一步都隨著我的心跳在走,從我麵前走過、舒莊追出去……

我不想問她送了什麽,我怕會難受。反正孫益民走後,整個下午我都不開心,直到3點以後楊元其他們來上班我都是怏怏不樂。

舒莊把禮物遞給他,滿心歡樂,她心裏清楚,早在除夕那一晚,眼前這個男人隻是一個回憶,等她成熟後,這個回憶也會消失。她一直很要強,她不接受不光明的感情、她不接受不正當的感情,她的性格是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成全別人。

“遲到的結婚禮物!”

“你留下吧,我不能收。”麵對這麽突然的禮物,還是她送的,孫益民很吃驚。假如今天他收下,日後舒莊結婚他還要去,他怎麽去?

“買都買了,你收下吧!一直放在抽屜裏,你不來我都忘了!”她不想讓他誤會,隻好隨口胡編,是不是專門買的,是不是忘記了,她心裏明白。

“那好,我收下。謝謝你。”

“新婚快樂!我進去了。”她轉身跑回來,其實就是幾步台階,可她還是跑上來,也許是她不忍多處,也許

是著急想著離開他,要不就是她不夠勇敢。

趁下午人少,我讓楊元其幫我看會大堂,正好暗示給他和黃珊珊相處的機會,也為我自己和舒莊計劃明晚的行動創造條件。我把舒莊拉到更衣室,告訴她大概的計劃,她有些猶豫。

舒莊:“這樣不好吧?萬一被你父母知道,我不是會死得很慘?再說,假扮你相親對象,我這方麵沒經驗,而且我遇到生人會很緊張,恐怕無法勝任?”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不是讓你假扮過菲菲,是讓你找另一個人假扮過菲菲,然後你和我一起去見過菲菲,你告訴她你是我女朋友,讓她知難而退。”

“啊?那麽複雜!”

“你一定要幫我,就當……當是你還我人情。”

“我欠你什麽人情?”舒莊一臉疑惑。

“隻要你這次幫我解決過菲菲,我就把孫益民和你的事都忘記,誰都不說。並且,我還能免費為你服務一次,無時間限製。”

她沉吟一番,覺得條件不錯,欣然答應。“那假扮過菲菲的人選你有嗎?”

“沒有,這個需要你提供。”

“黃珊珊怎麽樣?時尚,大方,關鍵是交流能力強,不怕生。”

“她不行,她……”我還沒說完,她直接搶斷問我:“對了,你為什麽不找她假扮你女朋友?”

既然她問了,倒不如趁這個機會,告訴她。我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說給她聽,她好像在唏噓,不過麵色不沉重,她心裏是不是在高興、在歡呼?

我讓她再想想還有誰能幫忙,下班之後告訴我,然後約出來一起吃飯,順便好好計劃明晚的行動。此刻我心情澎湃不已,有一種將要幹一番大事業的激動,之後的三個小時裏,我一直處於一種亢奮狀態,精神十足。

晚上下班後,舒莊告訴我她想喊耿佳欣幫忙,我一怕同事知道我的事太多;二怕她知道之後還不肯幫忙;三更怕她會對其他人說我的事。所以我不太同意舒莊的決定。

“耿佳欣我了解她,她不是那種胡亂嚼舌根的人,再說,我在這裏隻和她最好。”

“有沒有別的人選?”

“黃珊珊。”

“那還是耿佳欣吧!”

“那我喊她來嘍?”

我點頭,她去聯係耿佳欣。當晚我們三個坐在附近的麵館裏把具體事情安排的妥妥當當,事無巨細通通考慮進去,還現場演習了兩遍。再確保萬無一失的情況下,我才放她們兩回去。

幸好她們倆不順路,否則我怎麽能有機會送舒莊回家。我替耿佳欣攔下一輛出租車,在汽車啟動的瞬間扔進去20元,那足夠耿佳欣的車費,為了顯得不生分,我還故意大聲告訴她:事成另謝!這時恰好後麵跟來一輛車,舒莊攔下上去,我趕緊坐上去。

“你上來幹什麽?”舒莊滿臉疑惑。

“送你回家!師傅,去渭丘街。”

“你又不順路?”

“哎呀,你這個小姑娘,你男朋友送你回家你還不樂意!”前排的司機大哥顯得不耐煩,說完之後看我沒有下車的意願,一腳油門開出去。

“他不是。”

“真不是?”司機又問。

“真不是。”

“我問帥哥。”

我偷笑不語,這已經是第二次被司機誤會,但我心裏還是蠻開心的。這次與上次不同,因為我堅信,這次這個司機說的會變成真的。

“看你們也不大啊!畢業了嗎?”

我坐車從不與陌生人談論,特別是涉及個人隱私,不過這次我打心眼裏願意與他交流。“去年就畢業了!”

“有工作嗎?現在的工作可難找。要想有個好工作不容易,沒爸、沒爹的連啃老都沒機會。”他是笑著說的,我也是笑著聽的,我仔細打量他一番,發現他不過30歲左右,是80後,還有點幽默。

“工作不就是混碗飯吃,沒好沒壞,隻要人好哪裏都好!”我特意回望舒莊,她靠在背墊上,默不作聲。

“想不到你年紀不大,說話還挺有水準!你們倆是大學在一起的?還是畢業後認識的?”

“你猜!”看他問話語氣挺搞笑,所以我故意逗逗他,也好讓舒莊開開心。

“以我的觀察,我認為你們應該是大學就在一起。我看人可準,高中那會,要不是我抄答案抄的太急,把名字忘記寫,我現在一定也是大學生。以我的智商推斷個把事情,簡直太容易。不是我吹,我從城西開到城東需要過幾個路口我都能算的一清二楚,從哪條路走最近……”他越說月來勁,我不得已打斷他,我問:“你高中抄答案是怎麽回事,說出來聽聽!”

他突然顯得很興奮,車速也不自覺慢下來,我無所謂,正好可以和舒莊多呆一會。他說:“那天高三三模,我對物理一竅不通,也不能算一竅不通,畢竟我的智商擺在那裏,隻是我不願動腦。不過我眼睛好啊!我眼看快到時間交卷,趕緊抄旁邊那哥們的試卷,我抄完之後算算夠及格分,嗖的站起來很瀟灑的交卷走出教室。天知道,我居然忘記寫我的班級和姓名。”

“這有什麽關係,以後發試卷大家都有你沒有,這不還是你的。”

“理兒是這麽個理兒,說誰不是呢!可誰想到,那一次考試還有一個倒不死的哥們跟我一樣沒寫名字。要說巧吧倒是真巧,其實看筆

記也能看出誰是誰的,可那年偏偏年級主任閑的無聊親自過問這事兒。他把我和那哥們喊到辦公室,問我們幾個問題,結果我抄對的題目硬是回答不上來,教導主任一生氣讓我倆重考。疙瘩個泡泡的,我倆都是抄的,一個都不會呀,怎麽寫?結果我倆都考了個零蛋。

“你這場考試可以出本書啊!”

“誰說呢!我到現在都可恨那哥們。”

“我覺得那哥們也會可恨可恨你的!”

“倒也是。”他笑笑,似乎已經不在乎那件事。“哥們,你哪個大學畢業的?”

“東南林業大學。”

“喲,離我們這還挺遠。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這不是來看女朋友嗎?怕她跟別人跑了,特意請假過來看看。”我本來不想這麽說,可舒莊自聽到好工作不好工作開始,一直冷冰冰,我才故意想要逗笑她。

“你倆吵架了吧?一上車我就看出來了,我告訴你,什麽也別想瞞過我的眼睛。你瞧我倆說這半天,你回去勸勸你女朋友,長的可好看,鐵青個臉嚇唬誰呢。”

“她脾氣可大!”

“我告訴你,哥們。女朋友是要哄的,你越哄她越開心。你記著,你現在在她麵前受的委屈。等你把她娶回去之後慢慢收回來,聽哥的,沒錯兒!哥是過來人。”

我不禁暗笑,笑到不能控製,索性敞開了笑,我發現舒莊也在憋笑。我的身體是向前傾靠在副駕駛背上的,我用手指戳戳舒莊的胳膊問:“他說的你聽清了,等有一天嫁了人有你受的。”

“噢!我突然想起來,我明晚有事。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這樣的話我恐怕不能陪你去……見你朋友了!”

“別、別、別。咱有事好商量。”聽舒莊這麽一說,我立馬端正坐姿,好好坐在她旁邊,努力賣好。“舒莊,咱倆的交情可不一般,你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放我鴿子是不是,那樣是違背友情的。這往大了說,可是違背國際人道主義友好救援基本宗旨的呀!司機大哥,你說對吧!”這是我第一次在舒莊麵前撒嬌,也算是我的一次嚐試,如果她沒有過激反應,我還是有希望的。

“嘿,哥們,你還真有點小強精神,哥們挺你。美女,我哥們都這麽委曲求全了,你也不能總這麽端架子不是,我一看你就可好看、可溫柔,你一定不會對我哥們狠心腸不是!”

“你可好看、可溫柔!”我重複司機的話,故作可憐,舒莊早在一旁樂開了花。

“哎,你們是去渭丘街不是?”

“是。”舒莊回答。

“你可開腔啦!你再不說話我還以為你是一啞巴呢!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看我小哥們勸的太辛苦,逗您一樂。”

“你這是到哪兒了?”舒莊往外一看,早超去渭丘街一大截。

“我這不給您倒回去嘛!您隻管坐著,我保證給您平安送回去。”

“你這油錢……可虧呢!”舒莊學起司機說話,給我樂的不行。

“瞧您這話兒說的,出門在外可不都是朋友嗎?這朋友和朋友之間還計較那麽清楚!”

“您這麽說我可放心了呢!剛才您倒車的時候,您那表可寫著十二點七。”

“美女,你……你這麽說可是往我心裏紮針啊!哥們,您看呐?我一看你就是不會斤斤計較的闊氣人,你可不會為了一點油錢難為我不是?”

“按表來,多少就多少。”我正說著,已經到了街中心,車緩緩前進,然後停在一個巷子口。我和舒莊下車,送她回去。“哥們,你在這等會我,我送她回去還要回家,你再送我一趟。你可勁兒的打表,按表算,不差錢。”

渭丘街是一條老街,或許多年前這裏繁華過。渭丘街從頭到尾不過500米,可這條不長的街道兩邊延生很多巷口,如果是不熟悉路況的人走進來,一定會迷路。夜色下的渭丘街寂靜深沉,腳步聲在空曠的夜色中格外響亮,月色寒光拉長我們的身影,把她送至門口,我再也沒有不走的理由。

“路上小心!”她對我說,我卻開不了口。

“快走吧!不早了!難道還要我送你到巷口嗎?”她笑著催我,夜色下,她皮膚暗黃,卻還是透露出一種孤冷的美。

“要不你送我到巷口吧!”她沒想到我會提這樣的要求,她吃驚的樣子很可愛,是我喜歡看的表情。“騙你的!你送我過去,我還得送你回來,你再送,我還送,沒玩沒了,幹脆直接明天去上班算了。我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她對我揮手,我看她進屋,聽見她和她弟弟說話,我才離開。等我走到巷口,出租車的大燈正照在我出來的地方,前途一片光明,這真是個好兆頭。

“你可來了!去哪?”司機像碰見老熟人一樣招呼我進車,我告訴他地址,不禁相問:“你怎麽那麽相信我?我說讓你等你就等,你就不怕我再也不出來?”

“我看人可準,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個守信用的人。”

“你終於看準一次!哥們,你不簡單。”

“那是,我高中那次考試要不是……”一路上我和他聊的還算投機,聽他反複吹噓也真是一個緩解疲勞的好方法。假如我足夠有錢的話,我一定請他給我當司機。假如許以達還招司機的話,我一定強烈推介他去,他是一個緩解壓力最好、最便捷的娛樂方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