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百年第一臣“獨道流”
不過,顯然,這個問題他們不需要考慮,上座的帝尊就開口了:“各位遠來是客,就不必拘禮了。”
這個帝尊的聲音刺耳、尖銳,感覺有把好多年沒有用過的生鏽的匕首在淩遲著自己的耳朵和心髒。
“之所以讓我兒將各位從地球接過來,並不是什麽惻隱之心。而是因為機器人星球的居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人類。孤也不過是滿足子民的小小心願罷了。至於為什麽會選擇中國人,不過是因為中國是當初地球唯一幸存的古國,孤有些好奇和好感罷了。”帝王隨意地擺擺手,對於這個話題多少有些不屑一顧。
左右大臣可不能就讓這個話題沉寂下去,左手邊第一個機器人,長得是用“歪瓜裂棗”來形容都怕侮辱了這個詞:尖三角的腦袋,稀稀疏疏長了幾根頭發,還梳理地油光光的;一個眼睛大、一個眼睛小,眼珠子都渾濁的隻有黃色看不到黑眼珠了;跟蠶繭一樣的身子上延伸出了四根長短粗細一模一樣的名字叫做“手臂”和“腿”的東西。
這位大臣可是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獨道流”。獨道流雖然長得是這麽的“有特點”,可是,他的氣韻風度卻絕對是古今第一人。隻見他左手輕負身後,右手在身前畫了個橢圓,右腿畫了個半圓才往右邁出一步,左腳這才稍稍抬起往右腳靠攏。但值得注意的是,他是左腳腳尖先落地,腳跟隨後才輕輕落下,不要說沒有一點聲音了,連一點灰塵也沒有揚起。整個過程中,他的脊背都是挺得直直的,上半身紋絲不動,就連腦袋也是維持15°微微下斂,保持最完美的角度,不動分毫。
站定後,獨道流30°下垂上半身,姿態優雅地緩緩折起長過指尖的袖袍,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恭敬地行禮:“願吾皇永生。”隨後才繼續說道,“帝尊,您擁有全宇宙最為善良的品質,卻偏偏被您的謙遜給偷偷掩蓋起來。隻有與您相處久了,才會明白您的高貴品質。帝尊,雖然在您看來,這隻是一件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在微臣眼中,臣看到了您身上耀眼的金光,看到了自己的渺小與卑微,看到了自己靈魂中存在著的醜陋。臣今日願捐出3000項無償勞動,資助那些身有殘疾之輩、遭遇苦難之輩。但願臣下的渺小之力,能夠幫助到一兩位百姓,臣就滿足了。”
這段話說的上麵的帝尊是心大悅,甚喜,連連點頭。
周圍的群臣忙同時斂身,45°彎腰扶手:“吾皇聖明,九千歲聖潔。”心中卻不由得一陣懊惱:怎麽自個兒的反應,永遠比獨道流那個馬屁精慢半拍呢。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機器人星球的大臣們的著裝會是統一的淡藍色的長袍。其實,淡藍色是挺雅致的色彩,長袍也是挺能夠凸顯一個人氣質與底蘊的。可是,問題在於,這幫大臣的長相與身材實在是太磕磣了點。位於隊伍尾巴的幾個機器人還勉強算是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過去,可是,他們的表情卻偏偏那麽自卑、羞愧、滿眼滿臉的討好卑賤。反觀那些長得實在是已經沒有詞匯形容的大臣們,偏偏是一臉的自負與驕傲。這顆星球,究竟經曆過了什麽,才會形成現在這樣奇葩的審美觀?
對於永遠深得己心的獨道流,帝尊是一百二十萬分的滿意。
“各位愛卿,對於這幾位地球人,談談你們的看法吧。”帝尊的用詞很是簡單,可是,問題是,群臣不敢簡單回答啊
。一時間,整座大殿悄無聲息。
右手邊第一位大臣,左腳很是簡單直接地往左邊方向跨出小半步,右腳迅速靠攏,微微躬身拱手:“稟帝尊,微臣來看,這幾個地球人根本就沒有特意帶到我們星球的必要,純粹是被他們低賤的身份玷汙了我們高貴的星球。”這位大臣的話語簡單直接。
他叫做右治芥,長著一個四四方方的腦袋,倒三角的身子上接著勉強能夠碰到的小短手和有頭加身子長的一雙細腿。
而右治芥,是這個大殿裏麵唯一一個勉強能夠對獨道流持反對意見、敢於說不的大臣。當然,這個前提是,獨道流不堅持,持無所謂的態度。
右治芥諷刺性地撇撇嘴:“至於剛才獨道流九千歲所說的捐贈3000項無償勞動的說法,微臣認為,以九千歲家所擁有的傭人的數量,完全可以再翻倍。”
後麵的一眾大臣更加是不敢說話了:城門失火,殃及魚池啊。
帝尊的眼睛眯了起來,本來就很細小的眼睛,這會兒隻能看到一道縫了。不過,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所以大臣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對於右治芥的話,獨道流站在原地,不予理睬。
身後的一眾大臣,本來在平時,總會有那麽幾個忠心的會應和右治芥發言。可是今天,所有人都感覺心裏涼颼颼的,個個都把腦袋低垂著,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來。而獨道流一眾大臣,在平日裏頭,總會有那麽幾個反應比較機智的會站出來反對。但是今天,他們也感覺到帝尊有點不太一樣,是以,誰也沒有開口。
能夠從平民百姓慢慢升到現在的地位、能夠垂首站在大殿上的機會,大家都不容易,都是看人臉色、揣測人心過來。今天的帝尊,明顯不太一樣。
帝尊的性格是陰戾、殘暴的,所以平日裏頭,大家都會三言兩語將挑揀出來的重要的事情說完,很快散朝。可是今天,早在三個時辰前,朝會就結束了。但是帝尊一直沒有宣布退朝,反而是很有耐心地等著,從未有過的耐心。由此可見,他在等的人事物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聽到帝尊問話的時候,每個人都想著該用怎樣的詞匯來讚揚這幫遠方的客人、該用怎樣的話語才能夠將自己跟這幫客人聯係起來。所以,才一時間沒有人答話。
哪知道右治芥一開口,就徹底得罪了這幾個客人和獨道流九千歲。
這個沒腦子的!
不過也不能怪,右治芥並不是自己憑本事一路爬上來的。他是上屆帝尊的侄兒、這屆帝尊的弟弟。所以,他從來不需要察言觀色、勾心鬥角、勞心勞力。
這回,犯大錯了。就看是這幾個客人重要,還是右治芥重要了。
等了半天,都沒聽到聲音,不敢是應和的、還是反對的、或者說是來自帝尊的肯定的話語,今天都沒有。
縱然右治芥神經再如何粗壯,終歸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有些疑惑地盯著皇位上他那高不可攀、舉世無雙的哥哥,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他確信:他的哥哥、他最厲害的哥哥、他無所不能的哥哥、他這個世界上唯一存在的親人,一定會幫他解惑的,一定會將他脫離尷尬的境界的。一定會的,如同過去幾十年的每一次那樣。
他的哥哥,至高無上的帝尊,的確沒有讓他失望,低沉的嗓音仿佛鈍刀剁肉的最後一下
子,重重地砸在了右治芥和其他所有跟他有關的大臣的心中。除了右治芥,他身後的所有的大臣一臉慘白、雙腿打抖得就快站不住了,有幾個年紀大的、身子差的,已經直接栽倒在地。可是,沒有人開口為這幾個倒地的人開口求情,任由他們被侍衛如同拖了一條死狗般拖走了:“我的好弟弟,你真是無知得很幸福。你退下吧。”
可是,縱然心慌茫然,右治芥卻也是乖乖聽話地俯首作揖後退下了。
在右治芥一腳跨出大殿正門的時候,他聽到了身後的帝尊的聲音:“可惜了一條聽話的狗。”
仿佛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的帝尊,轉頭看向獨道流,他的聲音一如平常的尖銳、刺耳:“愛卿以為如何?”
獨道流身後的一眾人也突然汗流浹背、小腿打抖:這個問題,究竟是問的地球人、還是問的右治芥?問的是這件事情如何、還是事後處理該當如何?如果問的是地球人,該怎麽回答才好?如果問的是右治芥,又該如何回答才能猜中帝尊的心?
一時間,獨道流身後的一眾大臣,拚命開動自己似乎已經許多年登上現在這個地位後就再也沒有思考過的腦袋,開始認真思考、絞盡腦汁地思考。
獨道流不愧是百年來第一臣,他一臉平靜,連氣息也沒有出現紊亂。他微微垂首,左手輕輕在身前畫了個圓弧:“帝尊,臣鬥膽請陛下準許臣請孫希然和小五六去臣的家裏做客。”
不僅是獨道流身後的一眾人凍了思緒,連帝尊也有些愕然:“愛卿此言何意?”
獨道流直起身子,左手緩緩置於身後,大拇指輕靠食指第二節,其它三指並攏;右手依然放於胸腹部,大拇指輕叩中指第一節,其他三指微微翹起。他的左腳在地上以腳跟為圓心向左偏移了30°,右腳稍稍離地,向右前方移動了一小步,站定。
“臣一直對於中國人的一些習慣風俗感興趣,卻苦於隻有在硬盤、軟盤上看到過,如今好不容易見到真人,所以才鬥膽。望帝尊允許。”
帝尊輕笑幾聲,卻毫無笑意:“也罷,愛卿終究是朕的大舅子,朕自當不會讓愛卿失望。準了。”
“謝陛下。”獨道流收手收腳,拱手作揖。
“科研院院長何在?”
一個神色慌張的老臣,慌忙站出來:“臣在。”
“你們領著話不停回去,好好研究,看看我們的子民還有哪裏有可以改進的地方。”
“喏。”
“生活院院長何在?”
“臣在。”一個白胡子都達到大肚子的老臣站了出來。
“你們領著三三回去,和他一起探討一下我們子民的生活還有哪些是可以調整的。人類的思維,我們即使再努力,也終歸是無法比擬的。”
“喏。”
“開拓院院長何在?”
隻有一個年輕的大臣站了出來,他拱手致敬。
“你們與呆子一起探討,看看我們星球的擴張計劃是否可以提前、還有哪些漏洞。”
開拓院院長依然點頭,卻沒有一點聲音。
就在話不停既恐懼自己的未來、又憤怒各自待遇的不同的時候,先前下車時聽到的那個尖利刺耳的聲音又來刺穿人的耳膜了:
“退朝。”
“願吾皇永生。”群臣拜倒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