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千裏之遙遠
直到第四天早晨,小白抵達醫院的時候,趙曉剛好從手術室裏被推出來,而醫生當著家屬的麵給趙曉蒙上白布。
鄧跪在地上死死地抓住移動床的床沿,不讓護士把她推走。
他用另一隻手緊緊抓著趙曉帶著戒指的手哭求著,甚至是哭喊著:“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離開我曉曉!不要離開我……”他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直到他的眼淚和他的身體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鄧,暈倒了。
而看到這一幕的小白無法思考,隻見眼前一黑,也昏了過去。
噩夢。
噩夢,小白在昏迷的時間裏一直做著噩夢,血淋淋的雙手,緊握著沉重的菜刀。
是誰的手?
這雙手一會兒大,像十幾歲時候的手,一會兒又變小,是五六歲時候的小手。特別是那雙小手,顯得那把刀無比沉重。
她抬起頭,卻隻能看見巨大的人影,是趙曉。
趙曉穿著條紋病服,全身綁著繃帶,可血水還是不斷從白色的繃帶裏滲透出來,到處都是紅紅的鮮血。
小白看不到趙曉表情,她沒有話語,隻是一直在向小白揮手,小白不知所措,扔下菜刀伸手去抓趙曉飄渺的衣服,結果什麽也抓不到,趙曉已經消失了。
她又低頭看,這雙血淋淋的手,到底是誰的手?小白心裏明明裝載著答案,卻又打不開噩夢盒子的鎖。
有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他低沉地說,“如果你原諒那個人,我就告訴你真相。”是現在的養父!他說過這句話,說得非常嚴肅,當時他的表情嚴肅到甚至讓小白產生這個人就是犯人的錯覺。
當她再次抬頭,啊,是哥哥,請帶我走!
小白往前跨一步,這雙手不再是血淋淋的手,矮矮的小白穿著碎花小裙子,圓滾滾的小漫團跳上小白的懷裏。
哥哥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起還隻有十歲的小白,小白抱著小漫團,她一直抬頭看著哥哥的臉。
他的臉就在眼前,那麽近,卻又模糊不清。
哥哥走了好長的路,而小白一路上都看不清楚他的臉。哥哥抱著小白來到沙灘上,他突然停下來,把小白放在一邊,接著自己往前走。
小漫團毫不猶豫地跟隨著他的腳步。
“為什麽要走?不要走!哥,請你不要離開我!等等我!”小白沒有說出來,她也立刻爬起來追趕,可是越追趕,他們走得越遙遠,最後也都消失在小白的視野裏。
緊接著大海打了一個大浪,淹沒了小白,小白驚醒了!隻不過小白昏昏沉沉的,沒辦法馬上醒過來。昏睡了幾個小時,終於有了意識,模糊中聽見好像有陸的聲音,稍微有些安心。
“……”
“舅舅你怎麽來醫院,是有哪裏不舒服嗎?”真的是陸的聲音,小白醒來就能聽見陸的聲音,真的很踏實。
“我離婚的時候兒子不是跟他媽走了嗎,那家人的女兒去世了,讓我來幫幫忙。對了千裏,你家的小妹找到了嗎?”
“噓~不要在這裏叫我的小名,麻煩你了!”
“千裏”?陸的小名是千裏?這麽說遠洋就是千裏?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卻什麽也沒說,就這樣瞞著我繼續和我談戀愛?還是因為愧疚,想要補償我?
不,不是,都不是!小白一下子清醒了。
她的意識和思路非常清晰,遠洋就是照片中的哥哥!不對!這一切都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小白睜開眼睛,看到陸的背影,又閉上眼,可是那無法控製的淚水沿著眼角流下,濕了頭發。
“哎,你女朋友醒了,我就不打擾你了!”
等那個人走了,小白自己爬起來,眼淚就往嘴巴流。
“我不是有意瞞你的,”陸看見小白的眼淚在框裏打滾,而小白不敢看著陸,他就知道小白聽到了剛剛的對話,已經猜到了什麽,所以也不敢看著小白的雙眼。
正因為小白不說話,他才可以這樣冷靜地向小白解釋,“本來你不會說話,和你背上的傷痕就已經引起了我的懷疑,可是你改了名字,我並不確定。直到幾個月前,看到你擺在你家裏的照片,我就完全確定了,你就是當年爸媽領養的孩子,也是我放棄撫養的孩子。我非常愧疚,當年沒有選擇撫養你。”
這些都不重要小白好想問,你是不是真心愛我?可是,不敢問!小白心裏隻有害怕,不,簡直就是恐懼!小白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
陸偷偷看一眼小白,小白已經把頭埋在蜷起來的腿裏,他隻好上前摸一摸小白的頭,親吻她的頭發,在她耳邊說,“小白,你要清楚地知道,我不是因為愧疚才出現在這裏的。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見我,我明天再來接你回去。”
小白把頭埋在被子裏,想,不停地回想。所有的噩夢,都太真實了。
等陸走了一段時間後,小白換下病服,打算回現在養父的家。
“醫生說你要留院觀察一天。”恰好又被小維拉住了,他的臉也很蒼白憔悴,想象不出他與電視上的形象是同一個人。小白搖搖頭。
“你要去哪,我開車送你吧。”他的聲音變得很沙啞,小白點點頭,用手機敲了個地址。
她現在隻想要回到養父家,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雖然她並不討厭養父,但非常清楚養父並不喜歡她,也不是為了組織、為了工作才收養她的。
肯定有其他的原因,就在老舊的箱子裏,被他很寶貝地保存著的箱子裏。
小白剛來的時候,曾經在門縫裏瞄見他打開那個舊箱子翻看,裏麵有很多照片。當時他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讓小白稍微感興趣,過了一段時間後她也去翻那個箱子。
那是個土黃色的皮箱,從款式和磨損的
程度看起來已經非常老了,而箱子上卻一點灰塵也沒有。
小白輕易地就開啟了箱子,隻來得及往裏麵看一眼,箱子的主人就出現了,他怒火衝天並嚴厲地懲罰了小白。所以很多年過去,小白也沒有試圖去探索箱子裏的東西,她隻記得是一些照片和信件。
小白一進門,也不脫鞋直接跑到儲物室裏,坐在地上翻呀翻。
關於來到這個家之前的十三個年頭,沒有一件事情是小白清楚記得的。雖然不記得,也不敢探索那些記憶,就好像是自己要故意忘記一樣。
是多麽不堪的記憶,才會讓小白連同記憶中美好的事物一起丟棄了。
照片,照片!小白有點頭緒地翻著舊箱子,似乎曾經在這裏見過什麽無法理解的東西。
箱子裏的照片,都是發黃的黑白照,第一張映入小白眼中的照片,居然是小白的模樣!照片中的人一定是我的親生母親!小白有些興奮,她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也不知道她的模樣。
別說相貌,就連母親的名字她都不知道。
母親要比我長得漂亮。小白有些開心地看著照片,然後又不禁傷心地雙手捧著照片,抱在胸前。啊,媽媽好溫暖。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要找的東西。
這裏應該還有綜卷的,關於小白的證明文件之類的,應該也在這箱子附近。到底跑哪裏去了?綜卷裏,應該寫有小白的出生、孤兒福利院還有領養家庭的各種證明。
一定還有那個事故的原由,他肯定會想辦法取得這些調查文件。也許被他銷毀了?
“小白,你給我出來。”小白沒留意他回到家了。
他習慣性地煮水給自己泡茶。
小白來到茶幾前,直勾勾地麵對她的現養父,同時也是這個城市的BOSS。
“告訴我,到底是誰,殺害了他的父母?你知道的!”小白用很快的手語比劃。
“你怎麽又來問了,你已經很久沒問過了。”他抬頭看一眼小白,慢悠悠地放下茶壺,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靠在沙發上,再看著小白緩緩地說話。
“我經常夢見自己拿著尖尖的菜刀,雙手沾滿了鮮血,其實那不是夢對不對?”小白咬著嘴唇,一臉悲傷。
“你先去休息吧!”他的語氣不緊不慢,沒有色彩。
小白舉起自己的手機猛地往地上扔,手機沒有碎,隻是摔散了。
“你,最好不知道。”他還是不慌不忙地勸告小白。
小白用堅定的眼神看著他。
“你遲早會想起來的,沒有必要現在就知道。”他也終於認真對待小白了。
小白放開嘴唇,沒有任何表情地搖搖頭。
“那你打算原諒那個人了嗎?”
小白搖搖頭,用手語比劃著:“那個人,是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