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曾經,每當我打完一款遊戲以後總是會陷入短暫的沉思和完成一大“偉業”的滿足感,之後才會尋找下一款遊戲繼續玩。
而我現在剛剛通關了一款曾經做夢也想買但卻似乎永遠都不會出現在我的電腦上的遊戲以後留給我的隻有空虛和寂寞。
事實上,這款遊戲才玩到一半的時候其實我就已經玩不下去了。原因很簡單,當一件事或是一個職業讓你重複了太多次以後你總是需要時間好好的休息一下的。可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這種“休息”,像是一種奢望。
我懶散的躺在比我原來的床還要大上許多的沙發上,身上蓋著毯子,看著大屏熒幕上的瓊瑤劇。女主哭著問男主,如果有一天她消失了,他會不會去找她。
我陷入了沉思,不是我渴望什麽愛情,而是我在想,在這個時間點,是不是有一個女人和我一樣看著這個電視劇,心中想著有沒有一個男人去找她?
手機的鈴聲又響了,我知道又是鬧鍾,所以有些煩悶的關上了它。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隻有我自己。”被那些充氣娃娃灌了太多酒精的我冷笑一聲,像是在嘲諷,哪來的人?鬼影都沒有。
不是我吹牛,如果現在真的出現一個鬼,我不僅不會害怕,反而還會很興奮。因為我知道,如果多了一個可以說話的,無論“它”是誰,是什麽東西,我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寂寞。
空蕩蕩的房間,空蕩蕩的人兒,一群女仆裝扮的充氣娃娃,空氣中,隻有電視劇的回聲。
心中的怒火像是毫無征兆的火山一般爆發,我拿起一旁的高檔酒水砸向足有52英寸的電視機。看著破碎的屏幕裏電器之間的電流發出吱吱的聲響,我的心中隻有失望。
彎著腰,雙手掩蓋臉頰。我沒有流淚,但我真的很希望有淚可以流。
那種孤獨是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的,那種寂寞是很難消失的。
我又從地下酒窖中取來一瓶紅酒,上麵用英文寫著一大串字母“CabernetSauvignon.”
“呦嗬,看著挺高檔的嘛。”我現在真想把這棟別墅的主人拉出來好好問問他這些酒得有多少錢,如果我再隨便拿出兩三瓶砸電視機的話會賠多少錢。
不過隻是這般想著,我就已經笑出了聲。
如果真有人就好了,哪怕要我刷碗刷一輩子來賠我都心甘情願。況且如果我們真的相遇了,他應該也會喜極而泣吧?
和寂寞相比,再值錢的東西又算得了什麽呢?
不知不覺間,夜已經深了。
我獨自坐在陽台的躺椅上,身上蓋著毯子,懷裏摟著一位漂亮的充氣娃娃,抬頭看著天上罕見的繁星,有些癡迷。
“好多星星啊。”曾經,我也看到過這般璀璨的繁星。那時我還很小,在鄉下姥姥家和小夥伴一起抬頭仰望著星空。
後來隨著科技的發展,社會的進步。一棟棟高樓拔地而起,一輛輛豪車噴著尾氣。一開始我還很羨慕
那些別人騎自行車時就已經有財力開汽車的,我曾羨慕過那些整日在機房玩遊戲的。
後來,我漸漸的發現,在手機越來越薄、樓房越來越高的社會中,隻有那些把黑夜活生生變成彈幕效果的霧霾,隻有那些不停閃爍著不同色彩的霓虹燈。
星星沒了,比越來越少的莊稼漢消失的還快。
那時的夜,天空隻有一顆倔強的北極星還在和明月做伴。那時的夜,哪還有什麽數星星的孩童遊戲?
“一、二、三、四……”我像是在不知在沙漠中多久沒有得到水源補充的流浪漢看到了酸梅一般癡癡的望著,像是終於看到了活著的希望喜極而泣的幹渴人兒在見到那麽一大顆梅樹以後像是忘了補充水份,而是數著果實的笨蛋一般癡癡的數著。
我一個人,多久了?
應該已經很久了吧?
世界又變了,自從我沉迷於網絡以後,世界就一直在我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飛速轉變。
而現在,它又變了。沒了尾氣的折磨,星空終於掀開了遮擋著的麵紗,露出了本來的摧殘麵目。
“好美……”星空中,一顆流星劃過,它,有多久沒有出現在世人的麵前了?
應該已經很久了吧?自從人類不再仰望星空時,它或許也就識趣的不再出現了。
“你在說,你和我同樣寂寞嗎?”看著那顆流星消失的方向,我沒有許願,而是癡癡的笑著:“我想,我應該要比你寂寞的多吧?畢竟天上,還有那麽多的星星陪伴著你……”
我又笑了,放聲大笑。笑的是那麽歇斯底裏,笑的是那麽蠻橫無禮。
曾幾何時,我厭惡這個越來越物質的世界。曾幾何時,我對這個拜金的年代感到無比的憤恨。曾幾何時……我許願這個世上隻有我自己……
“願望實現了,我卻為什麽這麽心痛?夢想成真呐,夢想成真……”眼角,淚水再次湧出。我知道它代表著什麽,那是孤獨、是寂寞,是一個人的無處訴說。
天空又下起了雨,這雨像是在迎合我的淚水,稀裏嘩啦的伴隨著雷聲,好無征兆的砸了下來。
老天爺真是多變,剛才的天空,明明那麽的晴朗,現在竟然說下就下了,一點都不給麵子。
我沒有慌忙的躲入屋內,更沒有拚命的護住那價值肯定不菲的高檔酒水。我隻是在那裏任由雨水擊打著我的臉龐,很疼,但卻讓我明白原來我還活著。
我是一個活人,而不是一個遊蕩在空蕩世間的孤魂野鬼……
手機鈴聲響了,我終於推開早已濕透了、沉甸甸的毯子。隨手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又是一個鬧鍾。
臥室內的電視裏正播放著我叫不上名字的電影,事實上是我隨便點開的。
裏麵的主角似乎遇到了非常絕望的事情,一臉的沮喪、生無可戀的模樣,和現在的我很像。
看著電視中,他緩緩的拿起槍對著自己的喉嚨,輕輕的扣動了扳機。
我死氣沉沉的心,似乎也隨著起了那麽一小圈的波瀾。
“對啊,我也有槍啊……”我這麽想著,拿著那瓶不知道混了多少雨水的紅酒猛灌了兩口。
來到客廳,拿起那柄被我隨便丟在一旁的衝鋒槍塞進了自己的嘴巴,但卻沒有著急開槍。
我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用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了“請慢用”三個字。如果這世界上還有老鼠這種生命存在的話,那我這具屍體就捐給它們好了,畢竟它們的生活也挺不容易的。和我一樣,整天隻知道躲在一處自認為安全的小角落裏,恐懼的望著外麵的世界。
再次把槍口塞進自己的嘴巴。似乎人在死亡的過程中總會想起許多往事,而心裏清楚馬上就要去見佛祖的我似乎把這件事提前了。
腦中像是電影膠片一般閃爍著一幕幕生前的過往,它們像是走馬燈、像是滑稽的小醜、像是嘲笑小醜的客人一般嘲笑著我……
小學的時候,我們曾有過一篇作文,作文的要求是要寫“我的媽媽”。
那時候我還很小,把小時候媽媽打我、不給我吃好吃的的事情全寫了進去。很感人,至少老師讓我在全校師生的麵前朗讀了。至少有很多機關單位的公務員來我家拜訪了,至少有人給那時在我心中是惡魔的媽媽做心裏工作了。當時媽媽她哭了,我很奇怪,爸爸說,她很委屈……而我不知道的卻是因為她的那片作文,她在單位裏的地位一落千丈。她受到的委屈似乎從那一刻起就從來都沒有斷過,我好像還在許下生日願望的那一天之前聽到過別人說媽媽因為這篇作文到現在還被別人戳著脊梁骨。可是她卻從來都沒有對我發火或是埋怨,她對我,眼神中永遠都隻有慈祥,不求回報的慈祥……
我還記得,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媽媽去值夜班,那天很奇怪,和今天一樣下著大雨。我得了重感冒,發燒幾乎燒到了四十一度。
昏迷前的最後一刻,我感覺到爸爸抱著我在雨夜裏狂奔。路上他沒有說話,隻有急促的喘聲。爸爸的懷抱是那麽的溫暖,他的肩膀對我來說是那麽的偉岸。可是在衝進醫院的那一刻,他還是摔倒了,可是他就算摔倒還是把我死死的抱在懷裏。那時的他,任由狂風暴雨肆意拍打著身體依然沒有退縮,那時的他,就算摔倒在地也會很帥氣的空中翻滾仰麵倒地。那時的他,就算摔的眼冒金星也依然把我死死的抱在懷中,我清楚的記得,那一次,我聽到了一聲悶哼卻沒有等到摔倒時的疼痛,而是很溫暖的懷抱,很溫暖……
後來,我又在學校寫了一篇作文“我的爸爸”。那一次再次驚動了全校,再次驚動了政府。他們又來到了我家,雖然他們對媽媽冷眼相向但卻對爸爸格外的尊重,把他視為英雄,把他的事跡登上了報紙。
那一次,是我有生之年的最後一次看到那般慈祥的臉龐,那般自豪的臉龐。
那一天,媽媽把我摟在懷裏,說我爸爸是一位英雄。
我終究還是沒能扣下扳機,但淚水卻比外麵的暴雨更加磅礴,鼻涕甚至都流入了口中:“爸、媽,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