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浪子無心亦無義 貪婪癡情奔他鄉

且說陳倫從哈爾濱回來後,就很快要入學了.當他一身西裝革履地走進校園時,同學們驚呼“老外來了”,而一向很“大俠”的陳倫卻自此墨守成規,安分守己,除了趴在學校裏念書,就別無他求了.聽到此事,陳義雲也終於阿彌頭佛.但書讀多了,思想這東西就怪了!當然,這就是後話了.陳義雲的幾個徒弟經過一年的折騰,終於具備了作為一個包工頭應有的各項條件.於是,陳義雲終於放開手,讓他們自立門戶,另起“山頭”.他暗自歡喜:教書先生教出來的大學生算什麽,我教出來的都是老板.每想到這裏,陳義雲自豪感不由而升.然而,自從此後,陳義雲的事業卻慢慢醞釀著危機.

陳六是陳義雲的小徒弟,也是他的本家.陳六家很窮,恨不得六個兄弟穿一條褲子.沒有辦法了,陳六的老爹德海老漢就找上了陳義雲.德海老漢要比陳義雲大的多,可算是長輩級別了,他很少求人,陳義雲自然不會慢怠,即便收了陳三和陳六為徒.陳三做事不溫不火,還算是塊料子;而陳六那可是見好就撈的人.曾有人提醒陳義雲,“此子實是碩鼠!”他卻笑道,“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在改革開放初期,各種思潮紛紛湧了進來,為了生存和更好的生活,“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的就是好貓!”“一切以成功為標準.”陳義雲深知此理,然而卻又不知現實是何等殘酷.於是乎,“陳六式”的人物紛紛走進了陳義雲的大本營.當然,如果拿其他人跟陳六比起開來,陳六也算得上一株奇葩了.

去東北的人通常在十月末就回家準備過年了,因為天冷,是做不了事的.回家之後,那就輕鬆地喝茶,打麻將.老百姓這樣悠然自得的日子隻有令人羨慕的份.慌悠悠的,便到了年關.陳義雲結賬總在這個時候.每年的利潤若是超過往年,他總會多發些錢給那些勤奮的工人.今年的收益自然也不錯.

臘月二十八,瑞雪紛飛.陳六哆嗦著雙手不停地跺著腳在陳倫家門口轉悠,鼻涕使勁下流,不肯離開.賽秋香怒道,“工錢不是給你了麽?整天瞎混,一年到頭沒做幾個工,還天天挑撥別人不做事,有你這麽當徒弟的麽?”“師娘說的是,可你老人家想想,我沒功勞也有苦勞,總不會一無是處吧?”陳六嬉皮笑臉道。“屁!一文不值。。。”賽秋香正欲罵出,隻見陳義雲從鎮上開會回來了,便即刻相迎,氣也消了大半。陳義雲看見邋遢不堪的陳六,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便讓賽秋香拿錢出來,同時讓陳六進屋說話。“拿多少?”賽秋香極不情願地問道。陳義雲伸出五指,“啊!”賽秋香很是驚訝,五指是五千塊啊。見著賽秋香愣愣地看著他,陳義雲有些煩躁,瞪了她一眼,賽秋香撅撅嘴巴滿是不悅,但還是匆匆進了房裏,陳義雲示意陳六坐下。陳六對陳義雲有幾分敬畏,因為他覺得陳義雲腰杆很硬,即使捅個窟窿,他還能爬起來,繼續衝鋒。陳六站站驚驚地坐下,陳義雲便講出了心中的決定。原來,陳義雲想讓他負責建築隊的采購工作。陳六搖頭晃腦,半天沒說句話。“啞巴了,說句話啊!”陳義雲急切道。“好啊,很好!”陳六突然做了領導式的總結。陳義雲似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暗自尋思著這家夥是不是今天吃錯藥了。或許陳六意識到自己失了態,便諾諾道,“師傅,你說了算!”陳義雲有些懊惱,便懶得理會他,就叫賽秋香把錢塞給他,讓他滾蛋。陳六拿著錢,哼著“一不該也二不該。。。”美滋滋地走了。歌聲在空氣中吟繞,直叫人心裏發麻。

晚上,陳星的兄弟衝了過來,憤憤指責陳義雲待人不公,累死累活的賣力的人沒撈著好,不學無術的人卻青雲直上,滿載而歸。陳星聞迅後趕緊帶走了弟弟。陳義雲一直不信邪,而今晚,他卻一夜未眠。

大年

初一大早,陳倫的奶奶回來了。―――她一直在姨侄舅侄們家裏散心,老伴去了,到如今她才算撥開雲霧見日出。一切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這一回,陳倫歡喜的了不得。聽到消息他就早早起床,給奶奶清理床鋪,打掃屋子。見到奶奶人時,馬上翻著奶奶的包袱,聞一聞,舒心的道,“好香啊,有蘋果味!”弄的大夥都哈哈大笑。“回來就知道蘋果,就知道吃,忘記奶奶沒有哦?”“當然沒能忘記你老人家,我可天天盼著你!”“乖,小倫大了,懂事多了!蘋果是沒有,可是在山上給你帶了幾棵蘋果樹苗!”陳倫奶奶邊說邊興致勃勃從一個袋子裏找到果苗遞給了陳倫,而後帶著幾分疲憊休息去了。拿著果苗,陳倫如獲至寶,---他可從來沒見過這東西,便小心翼翼地拿在後院去種。

五更了,拜年的人絡繹不絕.不一會,陳六也到了。“恭喜發財,紅包拿來!”陳六一臉嬉皮士的神情。賽秋香瞪了瞪眼,遞過紅包,喃喃道:“大吉大利!”陳義雲也走了過來,親切地握著他的手,交代他留下來吃年飯,而且讓他開年後找幾個信得過的工人。陳六心不在焉,敷衍地允諾了師傅後,便獨自走進陳倫家後院。後院有幾小塊巴掌大的自留地,那時,風氣尚好,村裏可以“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所以大家都沒有築院牆。故而,後院四周空曠,亦是另外一番田園風景。各家的後院一般不會閑置,也會種種瓜果.陳六走進來的時候,陳倫正一門心思地種果苗.他陰陰地站在陳倫後麵,陳倫冷不驚地嚇了一跳,一見是陳六,便沒好氣地說道,“陳大爺,人嚇人嚇死人啊!又看上我家什麽東西了?”聽到這話,陳六一愣,一陣糾結道:“小倫,話不能這麽地講,別人聽見了多不好,咱倆誰跟誰?”“誒,別跟我套近乎,我可還小,別把我帶壞了,要不然,跟你一樣打光棍了羅!”陳倫帶幾分調侃望著天,根本不看陳六,然後繼續澆水種苗.陳六無語,靜靜地站在陳倫旁邊,心裏暗想這輩子沒這家夥命好了.他好奇地注視著陳倫手裏擺弄的東西,定睛一看,“蘋。。。!”陳六差點喊出來了,急忙捂著嘴巴。陳六很少吃水果,其實壓根就沒吃過。第一次到陳倫家裏吃上蘋果時,他發誓要包下整個村子的田地,全種下蘋果樹,吃個四腳朝天;當然,地球人都不會信他有那能耐。這回,他上心了。晚上,月牙初現,陳六隨手帶著小刨子,偷偷摸進陳倫家後院,輕而易舉地挖走了蘋果苗。

第二天,陳倫一早起來就去看昨天種的樹苗,當他來到後院時,傻眼了,隻有五個小坑在等著他。“幹什麽呢?趕快洗臉刷牙跟我去你外婆家拜年?拜年要趕早!”陳義雲嚷嚷道。“蘋果苗被人挖走了!”“哪有這回事?”陳義雲也走進後院,果然,樹苗被挖走了。“算了,幾棵樹苗,過幾天再叫你舅爹送幾株!馬上洗臉!”“哦!。。。哎!。。。”陳倫一臉沮喪,馬上去告訴自己的奶奶。老太太聽說這個事後,立忙叫兒子過來,說道:“蘋果苗丟了是小,現在世風日下,人心叵測,你可要注意點,現在眼紅咋咱們家的人多著呢?”“知道了,媽,我都是老江湖了,你就放心吧!”“就是擔心你喲,一個當頭的,跟普通人家可不一樣,弄不好,傾家蕩產是小,處處有敵,那可就難了。所以,你爹叫你多做好事!不要步先人後塵!”“恩!媽說的是!”陳義雲恍然大悟。一刻後,便帶著陳倫拜年去了。

陳六偷走了樹苗後,心裏樂滋滋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出幾日,陳倫便知道了樹苗被偷的罪魁禍首。奇怪的是卻沒有人來找陳六的麻煩,陳六很納悶,也很緊張。要知道如果師傅不要他了,他就得喝西北風了。過了幾日,麻煩倒是沒有來,隻不過樹苗竟然神出鬼沒地消失了。陳六一臉死像,他琢磨著是誰

有這麽大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不用想,肯定是那位小祖宗,陳六是個明白人。隨後,他又去了陳倫家後院一趟,跟上次一樣很順利。隻是第二天,果苗又被陳倫挖走了,陳六想守著樹苗,但總要人總又打盹的時候,陳倫就趁此機奪走樹苗。如此反複幾次,當第五次樹苗到陳六手裏的時候,它已經奄奄一息了,再也不會長出新的嫩芽了。陳六對天而視,癡人一般地說道,“可惜!可惜了!”

年十五過了,陳義雲把陳六叫過來了。陳六以為是找他麻煩的,心裏七上八下地來到陳倫家。陳倫上學去了,陳六這才鬆了一口氣。到門口時,隻看見陳義雲一人獨自在等他,他急忙上前。一瞬間,看見桌子上擺滿了美味佳肴,那自然是賽秋香的“傑作”了;她的廚藝沒得說,陳六豈有不知。隻是今天這般的招待確是何故?此時,他一改往日的神情,鄭重地問道,“叔,找我有事嗎?”“坐,請上坐!”陳義雲擺手而請。“這不好啊,我算什麽!您有什麽事就直說!”陳六神情嚴肅。“好,師傅就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先坐!”陳六挪了挪身子,就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望著桌上的飯菜,唾腺直湧。他努力地克製住自己,聽陳義雲把話講完。“六啊,你跟我多少年了?”“十年!整整十年!”陳六肯定道。“‘十年磨一劍’,幾個徒弟中你文化最高,而如今卻依然一無所有,孑然一身,是做師傅的關心不夠啊!”陳義雲幾分感慨,便道出了心中所想。陳義雲還是要陳六負責采購和招人的事。陳六欣然答應。陳義雲立刻叫賽秋香拿出一個存折,上麵有五萬,說是墊給每個工人的家用和路費。陳六激動不已,雙手接過存折,大謝師傅。一陣狼吞虎咽後,決計明日便出發找工人北上。賽秋香原本是不同意將錢交給陳六,誰都知道陳六的為人。陳義雲卻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況是自家兄弟!再說,‘跑過和尚跑不了廟’!”賽秋香想一下也是,便不再多言。夫妻倆隻盼著陳六的好消息。

一個月過去了,陳六毫無信息。德海老漢也不知信,他還一味埋怨陳義雲怎麽能夠讓陳六帶那麽多錢,被人盯上了怎麽辦?陳義雲苦不堪言,一份好心卻當了驢肝肺。又過了一個月,陳三來信了,說陳六真被人盯上了,而且是被一女人,而且人和錢都被女人控製著。這是怎麽回事?原來,陳六找了十幾個工人後,忽悠他們去了哈爾濱,錢一分也沒有發給工人,自己保管得好好的。他為此事特得意,心想師傅來了肯定會驚喜的。聯絡到甲方公司,安頓好工人後,便整日閑逛。一日,他走進一家小賣部買香煙。忽然,一個身材婀娜的女人走到了他身邊,也來買香煙。那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很濃,陳六不禁上了隱。這一上隱不要緊,要緊的是陳六再也沒有回過工地,也沒有聯係過陳義雲和自己家裏的人。當日,陳六發瘋似地追上了那個女人,並且問清楚了對方的情況。順勢而下,兩個人吻啊,摸啊,黏到了一塊便再也不分開。當晚,陳六就呆在那女人家裏,並且拿出了剩餘的幾萬塊交給了那女人。陳義雲苦笑不得:他萬萬沒想到陳六竟為一個寡婦丟下工人和工地,背叛自己;陳六可不是這樣的人啊,那小子雖然沒錢,但相貌也還算英俊,有他陳義雲撐腰,要說這鎮裏麵又有哪家人會看不上他,這小子也太急了。多想無用,他急忙帶著第二批人匆匆北上,希望能亡羊補牢。人算不如陳六算,陳六望著自己的媳婦家裏光景也不怎麽強,又想到師傅必然找來,便立即清理了行裝,決計和媳婦南下尋找發財的機會。陳義雲趕到哈爾濱,托人找了很多天,最終找到了那寡婦的住址,結果人去樓空。鄰居隻道他們去了南方。陳六走了,再也難見。錢沒了,陳義雲心疼;人沒了,他心痛。浪子啊浪子,何日再見!陳義雲無語問蒼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