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局勢紛亂時,布局

下午時分,在望京的一家咖啡館門前,何方遠等來了姍姍來遲的梅荏苒。數月不見,梅荏苒依然清瘦,隻是眉宇之間多了一絲經曆過許多世事的從容。

是呀,梅荏苒年紀輕輕就經曆過了許多不該經曆的滄桑,和同齡人相比,背負了太多的人生包袱。也許人生對她太不公平了,可是誰又知道公平和不公平的界限又在哪裏?坦然地麵對人生的種種巨變,才是積極向上的正確態度。

見何方遠身邊還有孔祥雲,梅荏苒眼中燃燒的熱烈眼神,瞬間黯淡了許多,她先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孔祥雲一眼,才又淡淡地對何方遠說道:“方遠,好久不見,你一切還好嗎?”

“還好,一切安好。”何方遠想和梅荏苒握手,覺得握手過於正式了,想和她擁抱,又覺得擁抱過於熱情了,想來想去,隻是原地站立,笑了一笑,“你呢?都還好吧?”

“都還好。”梅荏苒也笑了笑,隻不過笑容中有幾分勉強,“我剛從國外回來,想和你見上一麵,有幾句話,想和你說個清楚。”

“好,外麵冷,到裏麵坐。”何方遠的態度不冷不熱,請梅荏苒入內。

“不用了,我忽然覺得沒必要了。”梅荏苒搖了搖頭,一臉堅決,“長話短說,不管是站著說還是坐著說,都一樣。”

“祥雲姐……”梅荏苒抱住了孔祥雲的胳膊,似乎她和孔祥雲關係很密切一樣,“你在照顧方遠,我就放心了,你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知道他的脾氣他的喜好以及他的一切,而且你溫柔大方,肯定不會讓他受氣。他愛吃麵食,尤其愛吃烙餅。不過米飯他也能吃,雖然吃得不多,而且挑剔,不吃南方米,隻吃東北的大米。他不愛穿西裝,總說西裝穿上太別扭,其實他不知道,他穿上西裝最帥了。他還不喜歡台式機,嫌台式機沒有安全感,一斷電就丟數據,而且不方便攜帶。他最喜歡超極本,也喜歡平板,不過不是蘋果的平板,在他看來,蘋果的平板就一台便攜遊戲機,沒有多少工作價值……”

梅荏苒說是長話短說,卻絮絮叨叨地說了十幾分鍾,從何方遠的生活習慣說到了他的工作習慣,以及他的種種或好或壞的喜好。何方遠在一旁黯然無語,孔祥雲一臉淡然笑意,不時地點頭。

“好了,總算說完了,是不是太囉嗦了?”梅荏苒鬆開了孔祥雲的胳膊,向前一步,輕輕抱了一抱何方遠,“方遠,再見了,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生命中,打擾你平靜的生活。就這樣吧,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再見,我的愛。”

“荏苒……”何方遠驀然從心底深處迸發一股不可壓抑的悲傷,淚水奪眶而出,“對不起!”

“沒有必要說對不起,也許,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梅荏苒沒有回頭,她不想讓何方遠看到她的淚水,“我誰也不怪,怪隻怪自己沒有和你在一起的幸運。”

雖是初春,依然春寒料峭,梅荏苒微冷的背影消失在了北京初春的街頭,消失在了何方遠的視線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從此就走出了何方遠的生命。

也許,一個簡單的告別才是最真實的告別。

“方遠,荏苒真的很可憐,她真的很愛你。”孔祥雲也哭了,她被梅荏苒的悲情感動了。

何方遠一狠心,擦幹了臉上的淚,上次他和梅荏苒在夜晚的北京街頭吻別,以為真的從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見了,沒想到,今天在北京的街頭再一次告別。他隱隱有一種預感,從此以後,他和梅荏苒或許真的不再相見了。

不再相見了也好,他是該理清身邊剪不斷理還亂的一堆事情,輕裝前進了。

“希望有一天,我們告別時,不要這麽悲慘才好。”孔祥雲也擦了擦了臉上的眼淚,忽然又破涕為笑了,“我想通了,如果我對你用情不那麽深,對你沒有那麽多的期望,等我們分別的時候,我也就不會那麽悲傷了。”

何方遠輕輕一拍孔祥雲的後背:“想太多了吧,祥雲?行了,走了,我該回下江了,希望我下一次再來北京的時候,前期工作已經完全準備就緒了。”

“嗯,盡管放心。”孔祥雲本來就是爛漫的性格,她不如梅荏苒一樣容易背負沉重,轉眼雨過天晴煩惱皆忘了,“情場失意的話,一定會商場勝利。等我的好消息吧,方遠,你給我一份信任,我還你一個奇跡。”

何方遠的飛機落地之後,前來接機的人不是藍妺,是範記安。

“何哥,藍妹妹怎麽了?我問她接不接你,她氣呼呼地說,何方遠是誰?她不認識。這是什麽節奏?是吵架冷戰還是分手?”一接上何方遠,範記安就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他一臉好奇加八卦的表情,讓他看上去頗有幾分滑稽。

“淡吃蘿卜鹹操心,好好開你的車。”何方遠沒理會範記安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他頭靠在座椅之上,閉目養神,心中卻是心潮起伏,一時想了許多。

上次從藍家出來之後,他的一番話惹得藍妺生氣了,他還以為藍妺沒多大的氣性,轉身就忘了,沒想到,藍妺居

然一個多月都沒有和他聯係!

怪事,藍妺什麽時候也這麽倔強了?印象中,藍妺是一個很聰明很淡然隨意的女孩,通常情況下,她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不會無理取鬧。

何方遠也試著聯係了藍妺幾次,不管是電話、企鵝還有郵件,都沒有回音。電話打不通,企鵝不回,郵件不理,仿佛藍妺憑空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蹤跡全無。

怎麽回事?何方遠想不明白,卻又不好打電話向藍成器問個明白。正好春節前的工作很多很棘手,他也就暫時將藍妺的事情放到一邊,想等春節之後再說。

聽範記安的意思,他打通了藍妺的電話,而且藍妺還說了一些氣話,何方遠就放心了,藍妺還有氣,就證明了藍妺沒事,隻是還在和他進行持久戰罷了。

“何哥,你別睡了成不?我有事情要和你說。”範記安一邊開車,一邊搖晃何方遠,“和付銳談得差不多了,他同意辭職,但他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見事情有了初步進展,何方遠睜開了眼睛。

“他要和你談一談。”範記安擠了擠眼睛,意味深長地笑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我的承諾他不信,他想親耳聽到你的承諾。”

“沒問題,你現在給他打電話,晚上就可以見麵。”必須要積極地推動下一步了,企鵝文學成立在即,據說,千方文學的成立也提上了日程,他關於未來的規劃,也該邁出關鍵的第一步了。

“好。”範記安當即給付銳打了一個電話,約好了晚上見麵的時間和地點,就掛斷了電話,“何哥,樊錚和幾個版權方談好了合同,以溢價四倍的價格,留下了三個版權方。”

“溢價四倍?大手筆呀。”何方遠搖了搖頭,無奈地一笑,“真要和開天比燒錢嗎?就是把整個興眾都壓上,也比不了企鵝的幾十分之一,拿什麽和企鵝比實力?難道說,喬董還真以為溢價四倍的版權方在轉手賣出的時候,可以以溢價十倍的價格賺回來?”

範記安嘿嘿一陣幹笑:“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喬董高高在上,反而目光還不如我看得長遠?以目前的形勢看,明顯是沒有下家肯接手興眾文學了,他還要不惜血本地留住版權方,難道僅僅是為了不讓開天挖人的圖謀得逞?真的是為了麵子,也太不值了。”

“估計喬董還有另外的謀算,以喬董的境界,他肯定已經設想好了興眾文學萬一賣不出去之後的困境,不要替別人操心了,樊錚的大保健事情早晚會事發,等喬董的布局完成之後,他會成為整頓立化的第一個犧牲品被踢出立化。”何方遠其實也想到了喬國界肯定還有後手,具體後手是什麽,他不好猜測,畢竟他還到不了喬國界的層次。

快到公司時,何方遠的手機響了。

是李叢林來電。

說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李叢林有過任何形式上的接觸了,突然又接到了李叢林的電話,何方遠心中一緊,不知道又有什麽意外事情發生,忙接聽了電話。

“李董好。”

“方遠呀,有時間的話來我辦公室一趟。”李叢林的聲音還是和以前一樣平和中正,有一股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

“半個小時後,不知道李董方便不?”既然李叢林要和他麵談,肯定有要事,何方遠也不敢怠慢,想第一時間和李叢林見上一麵。

“可以。”

“李董找你?”範記安一臉的不解,“他找你有什麽事情?不是和他已經各走各路了?”

“形勢一變,各自的立場都會改變,以前是各走各路,說不準以後還會通力合作。”何方遠一拍範記安的肩膀,“記住了,商場不比官場,官場上的敵對有時沒有化解的可能,商場上的敵對,很容易就化敵為友了。利益的支點一變,每個人的位置也都會隨之一變。”

“何哥高明。”範記安哈哈一笑,“有局可借時,控局。無局可借時,謀局。局勢紛亂時,又該怎麽辦呢?”

“布局。”何方遠也哈哈一笑,“就像蜘蛛一樣,你織網我也織網,織好網後,就守株待兔,看誰的網中最先有上門的飛蟲。”

“這樣呀……”範記安撓了撓頭,“說了半天,原來布好局後,誰是最後勝利者,還要看運氣?”

“運氣是一方麵,眼光也是一方麵,看誰織的網位置更好預見性更早了。當然了,還有要看誰更有耐心了。”何方遠見汽車已經駛進了停車場,嗬嗬一笑,“範記安,你打算什麽時候和付瓜瓜結婚?”

“結婚?我現在沒房沒車沒前途,三無人員,拿什麽結婚?等何哥的事業成功的一天,我星星跟著月亮走,也沾了光,到時也許才會有結婚的能力。”範記安大徹大悟地搖了搖頭,“相愛總是簡單,結婚太難,尤其是在下江結婚,更難。”

“你的想法不對。”何方遠雖然自己在結婚的問題上,和範記安想的一樣,但他還是勸說範記安不要太在意生活上的條件了,“該結婚就結婚了吧,房子車子在結婚後一樣可以買

,歲月卻等不起。徐子棋不是說今年就要和辛兒結婚?他不是和你一樣,什麽也沒有?”

“我得向何哥看齊。”範記安眨眨眼睛笑了,“何哥如果今天結婚,我明天就結婚。緊跟領導的腳步,肯定不會犯錯。”

何方遠才知道上了範記安的當了,知道藍妺肯定向範記安抱怨什麽了,怒笑:“你是不是聽藍妺說什麽了?”

“沒有,絕對沒有。”範記安鎖好車後,轉身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跑了幾步,確信何方遠打不著他了,才又回頭賤賤地笑了,“何哥,是男人,就不要耽誤女人的青春。娶了藍妺吧,她不會嫌棄你現在什麽都沒有,她說了,投資一個原始績優股,一步步看著自己的男人成長起來,才是一個有眼光的女人的英明決定。”

何方遠衝範記安的背影嚷了一句:“我的事情你少管。”

話雖這麽說,心裏卻還是有了觸動,好吧,等忙完了手頭的事情,就去找藍妺,當麵向她求婚。

到了辦公室,稍事停留片刻,就上樓直奔李叢林的辦公室而去。不料一上電梯,卻無巧不巧正遇到了陳果。

“方遠?”陳果微微一愣,見何方遠按下了18樓的按鈕,眼光一跳,“去見喬董?”

“不是,是李董。”何方遠實話實說,他作為立化的總經理越過興眾文學的CEO和興眾文學的董事長見麵,也不算是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也符合職場規矩,“陳總去見喬董?”

陳果點了點頭:“喬董讓我準備一份媒體采訪提綱,他準備接受媒體采訪了。”

什麽?何方遠心中一跳,喬國界自從淡出了公眾視線之後,迄今為止足足有五年時間沒有接受過任何媒體采訪了,怎麽突然之間主動要接受媒體采訪了?看來,喬國界的動作不斷,說明他迫切想要改變外界對興眾今非昔比的印象了。

“這是好事,喬董是該站出來,正麵回應外界媒體的各種猜測了。”何方遠隨口說了一句,眼見到了18樓,他衝陳果微一點頭,就直奔李叢林的辦公室而去。

望著何方遠的背影,陳果眼神複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方遠來了。”敲開李叢林辦公室的門,剛一進房間,李叢林就熱情地迎了過來,和何方遠握手,“天氣要轉暖了,春天要來了。春天總是讓人感覺到希望和生機,方遠,喝茶還是喝水?”

李叢林的話,似乎前言不搭後語,但如果仔細一聽,還是可以聽出其中隱晦的暗示,何方遠就知道,今天的會麵,李叢林要和他談話的內容,恐怕會是意想不到的變化。

冬去春來,季節變遷的同時,往往也會帶來許多期待中的變遷。

“喝水好了。”何方遠本想說什麽都不用喝,話到嘴邊又改變了主意,決定喝一杯水,由以前李叢林問他喝什麽茶變成了現在的是喝茶還是喝水,他在李叢林心目中的分量,明顯又輕了幾分。

喝水是想告訴李叢林,君子之交淡如水。

李叢林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想到何方遠會提出要喝水,隨即他又淡淡地笑了,親自倒了一杯水遞到了何方遠手上:“據科學研究發現,人渴的時候,還是喝白水最解渴,也最對身體對益。”

何方遠接過水,一飲而盡:“是呀,越是平淡的事物,才越有大用,才越長久。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感謝這個感謝那個,其實最應該感謝的是陽光、空氣和水,沒有陽光、空氣和水,我們早就沒命了。不過我們習慣了大自然無償地奉獻,日用而不知,就忽略了一個道理——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都是免費的。”

“嗬嗬,這句話說得好呀,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都是免費的……愛也是免費的。”李叢林對何方遠的這一句感慨,很是讚同。

“愛其實不是免費的,大多數愛,都有附加條件的,包括戀人之間的愛,包括父母之愛。”何方遠順著李叢林的話向下說,他很清楚李叢林的話不是漫無目的地聊天,而是有所延伸,“戀人之間的愛,希望對方對自己一心一意,從來沒有無私的愛,隻愛對方而不希望對方對自己付出。父母之愛也是一樣,父母深愛自己的孩子,似乎是無私之愛,其實也包含了望子成龍的寄托,希望孩子可以出人頭地,這樣,自己也臉上有光。”

“照你這麽一說,人間的愛,還真是沒有無私的大愛了?”李叢林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耐心十足。

“也不是,人間也有大愛,比如白方禮老人。從1987年開始,74歲的白方禮老人連續十多年靠自己蹬三輪的收入幫助貧困的孩子實現上學的夢想,直到他將近90歲。2005年9月23日,93歲的白方禮老人安詳地離開了人世。蹬三輪近20年,35萬善款,圓了300個貧困孩子上學夢!”說到白方禮老人的事跡,何方遠心中很是感動,“一個饅頭,一碗白水,他曾如此簡單生活;三百學子,35萬捐款,他就這樣感動中國!白方禮老人的善舉,就是真正的無私之愛,是人間大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