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重新活一回_第十章別給流氓丟人
一大群人站在門外,等著看別人倒黴,等著看別人耍威風。四個人,略施小計就賺了這麽多人來圍觀。
主要目的就是要殺雞給猴看,偏偏所有的人都心甘情願當猴,看得如癡如醉,然後就如同四個人所希望的那樣,嚇得膽戰心驚,越發卑服於他們的威風。
四個人愈發得意,他們進了門之後,也不著急幹仗,先是一招一式,一腔一調地抻量足了,表演過癮了再辦事。
對於他們來說,其實嚇唬人玩兒,比打人玩兒更好玩兒。
根據屋裏的情勢,他們其實已經知道,誰是何西了,但是,他們就是不看何西,歪著頭往兩邊的鋪上看,對坐在床上發傻的學生,故作親切的說道:“兄弟,讓個座兒唄。”
那學生嚇得連滾帶爬,跑到一邊去了。
三個人挨排坐下,事主孫世國站在一邊,耀武揚威地看著何西。不知道為什麽,作為事主兒,本該借這個機會,狐假虎威的孫世國,卻沒有說話。
按照正常的邏輯就是,我請來了靠山,然後我威風一把,先是在言語上羞辱你,然後讓靠山們把你按住了,我胖揍你一頓。
後來,何西按照人性法則考慮,他得出的答案是,很有可能就是,孫家人太忌憚何西了,這個人太妖孽了,小小的年紀咬鋼嚼鐵,比律師還燙手,要是打了他,萬一他去告狀,真能說出點讓人心驚肉跳的東西來,但是,這口氣又不能不出,那就給三個人幾個錢,一切讓三個人擔著就是。
三個人的頭兒是李革,別看他是混混兒,卻很有點知識分子氣質。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穿得雖然不倫不類,但是,鎮唬比他更土的農村學生們足夠了。
很有知識分子範兒的李革說話了,他摘下那副不知道管用不管用的眼鏡,煞有介事地擦了擦,又慢騰騰地戴上,然後就輕輕歎口氣,這聲歎氣更像是哈氣,顯得心憂天下,少年老成。
環顧了整個寢室,這才緩緩道:“誰是何西?”
何西有些好笑,他不動聲色地看著三個人的表演。
寢室的學生就開始看何西,而何西還是無動於衷。三個人就有點氣惱,正想進一步說點什麽,一邊站著的孫世國,實在忍不住了,大聲喊道:“何西,你特麽聾了?”
何西這才轉過臉來,故作吃驚地道:“你們不認識何西?你們找何西還不認識何西?”
滿屋子的人都被他這句話弄楞了,頭回聽到這麽繞的話,感覺到這話真是“藝術”,卻又不敢叫好,還有就是,他怎麽敢這麽跟李革說話?
這家夥還真是沉得住氣,他怎麽一點都不害怕呢?
三個人臉上掛不住了,合著自己表演了這麽半天,對方竟然一點也沒把他們當流氓。
一個長得比較文靜的說話了,他看何西這麽不著急不著慌的,先是沉不住氣了,道:“你知道我們是誰不?”
何西點點頭,道:“你叫李革,他叫張鵬,那個裝蛋的叫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李革這麽問的目的就是為了想引導何西,想起他們的名字來,然後害怕得顫抖起來。可是,對方早就知道他們是誰,根本不害怕,這讓他有一肚子本事沒處使,隻好接著問:“你知道我們是來幹什麽的?”
何西轉向孫世國:“是為了他的事來的?”
得了,對方什麽都知道,原先那種啟發、引導,最後讓對方自覺崩潰的招數全用不上了。
李革隻好說道:“知道就好,你說吧,這個事怎麽辦?”
何西反問道:“你們這次來,是幾個意思?”
“幾個意思”是前世的詞,現在說出來,讓李革等人聽了很新鮮,也覺得這話更像是江湖黑話。
所以,這幾個人就有點猶疑,這個何西這麽不慌不忙的,十有八九是同道中人啊。
盡管如此,三個人也不能掉了麵兒,還是得撐住了,李革接著說:“沒別的,你隻要給孫世國跪下,磕頭認錯,然後給他拿一百塊錢,這個事就算過去了。”
“不是不可以商量。“何西答複得很痛快。這讓李革三個人很是意外,弄不明白何西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看熱鬧的很失望:“草,以為本事不小呢,原來比誰都完犢子。“
何西接著說:“你們要是願意先給我磕頭,給我認錯,給我拿一百塊錢,我就答應你們。“
李革眼睛裏冒出來凶光:“草你馬的,你是不是以為我們的腦瓜子都被驢踢了?“
何西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沒有啊?那怎麽還提出這麽*的問題來?“
一直沒說話的張鵬實在是忍不住了,他騰地站了起來,罵道:“草泥馬的,你活膩歪了,我*。”
何西嗬嗬一笑,道:“什麽意思?你就是想打架唄?你早說啊!來,誰先上?”
三個人真是有一肚子意見,這個何西一點也不按套路出牌,根本不按劇本說話,三個人還沒醞釀好情緒,就直接走到動手這一步了。他們還等著何西痛哭流涕地求饒呢,結果這麽啟發,都沒出現這個效果,這架打得真是稀裏糊塗的,連個氣都沒生起來呢,就直接整上了。
何西其實也是嚇唬他們,沒想到,三個人真是掛不住臉了。按照他們的程序是,先表演,後引導,直到獵物害怕了,求饒了,這才動手,因為那個時候,獵物老老實實地讓他們打。隻是,他們也沒想到,何西第一不買帳,第二,何西比他們還膽大,真敢動手。
張鵬剛才衝到最前麵,現在被何西一激,自然而然就上手了。結果何西從後麵一抄,就摸起塊磚頭來,也沒見他擺什麽架勢,就直接砸在張鵬的鼻梁子上。
隻聽到張鵬“哎呀,哎呀,哎呀,”人就蹲下了。
李革在後麵還沒弄明白,就連忙叫:“老二,老二,你怎麽了?”
張鵬此刻已經顧不上答應了,捧著臉痛苦地蹲在地上。
李革見狀,大罵一聲:“真是他媽的反了你個比樣的,我今天不把你……”話沒說完,何西第二塊磚頭砸在他臉上,李革一歪,人就趴在了床鋪上。
第三個在後麵看得真切,知道不好,趕緊往外跑,誰知道,他們剛才表演太過了,吸引來的觀眾太多了,這麽多人站在走廊裏,堵得水泄不通。
那廝像沒頭蒼蠅似的,忙著往外拱,何西跟在後麵叫道:“你給我站住,草尼瑪的,給我站住……”“咣”的一聲,那塊磚頭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回過頭來,何西又想起了孫世國,他走過去,想說什麽,卻發現孫世國的褲子濕了,濕得格外勻乎,兩個褲腿都濕了。
何西看他這個樣子,就罵了句:“草尼瑪,你瞧瞧你這點出息,以後,別出來給流氓丟人。”
滿屋子人都傻了,他們呆呆地看著何西,怎麽也想不到,名震全鎮的三個人,怎麽會這麽幹淨利索地被何西砸了個遍?
這個架打得一點不好看,但是好玩兒。太快了,太簡單了,一點也不像武打片那樣,交戰雙方舞舞紮紮地擺出各種造型來。
何西也不理會還蹲在地上直叫喚的三個人,收拾了書本,就往外走,門外一幫人還在那傻傻地站著,何西不耐煩地喊了聲:“閃開!”
“唰”的一聲,人群硬生生地閃開了一條路。
第二天就是周日了,何西和其他幾個同學,連夜往家趕。
何西的家在離鎮子四十多裏的小山村,那裏交通閉塞,不通汽車,何西上學隻能走山路,而且那個時候,沒有大禮拜的說法,周末隻有周日一天,所以,他們隻能連夜往家趕。
重活一回,最神奇的是,讓何西重新見到了父母。這是何西最寶貴、最激動的。
前世的時候,父親2001年就去世了。
父親死於一場急病,當時山村太閉塞,交通不便,病人送不出去。加上家裏太窮,怕花錢,而何西和二哥何北,都是書呆子,弄不明白事,總之管事的說怎麽著,就怎麽著。
父親過世以後,何西用了十年才寫成了一篇悼念文章,因為,每次動筆都哭得稀裏嘩啦,每次動筆都覺得自己概括不了父親,直到04年,何西調入縣裏,覺得那種情緒再不寫出來,就要破了,這才一氣嗬成,這篇悼念父親的文章,在國內四個報刊發表,何西心裏才好受些。
母親於05年過世,原本何西覺得,從此自己就和父母永別了。誰知道自己重生了,又能見到父母了,這是把全世界的錢拿來,都買不到的幸福。
重生真好,能獲得和父母在一起更多的時間。
走近了,看見家裏房後的那棵鬆樹了,看見後窗透出的那溫暖的燈光了,那是父母在等自己。
何西走近院子,看見父親在外屋裏忙碌,母親坐在炕上,何西就要推開那個門了,但是,他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簡直是洶湧澎湃。
眼淚太不爭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