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二章 天下大亂
不知什麽時候，深邃的胡同裏，隻剩下了自己孤單單的一個人影。呆了片刻，無詐苦笑著搖搖頭，大踏步出了胡同，漫無目的地繼續閑逛。
懶懶的冬陽落在身上，愜意之餘，連帶著整個人也都有些懶了。卻在這個時候，沿街忽然飄來陣陣飯菜的香味，肚子裏頓時冒出幾聲咕咕的怪叫。無詐這才想起現在已是午飯時間。抬頭正想找間飯館，三個大字已是奪目而來。無詐愣了愣，隨即搖頭苦笑。原來不經意間，他竟已到了醉雨樓下。
“師兄裏麵請！”一名著道裝的小二已熱情地迎了上來。無詐認出此人叫玉塵，是頗受韓青雨信任的一個小廝，當即點點頭，收拾情懷，隨著他上了樓。
上得樓來，尋了處靠窗的位置坐下，無詐隨便點了幾樣菜，賞了一錠銀子給玉塵。玉塵眉開眼笑，唱個諾，就要去張羅酒菜，卻被無詐叫住，忙問道：“師兄還有什麽吩咐？”
無詐遲疑半晌，才道：“那個，請問韓姑娘在不？”玉塵四處張望一下，才低聲道：“在。不過姑娘可能不會見客……這幾天她心情不大好。”
無詐壞笑道：“是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嗎？”
“嘿……不清楚！”玉塵幹笑道。
“這樣啊……”無詐微一沉吟，“那你去幫我通傳一下，就說就說有人來討她一個多月前欠下的酒債了。見與不見，就在她了。”
“好，您先稍坐！”玉塵不敢怠慢，屁顛屁顛上三樓去了。
片刻功夫，無詐屁股還沒坐熱，玉塵已經去而複返，滿臉皆是異色，快步走到桌邊，低聲道：“韓姑娘請客人上麵說話！”
“嗯！”無詐點點頭，在樓上諸公又是豔羨又是迷惑的眼神中，跟著玉塵上了三樓。
醉雨樓共有三層，第一層是最主要的營業場所，第二層的檔次則比較高，非貴賓不能上來。第三層則是韓青雨的住所，沒有她的允許任何人不能踏足半步。無詐雖然來過這裏好多次，卻也一直沒有機會上過三樓。
醉雨樓的三樓格局和下麵兩層完全不同，爬上樓梯，迎麵是一條狹長的走廊。走廊兩壁卻未精雕細刻，隻是簡單的抹了幾筆山水。但不知為何，那寥寥的幾筆，落入無詐眼裏，卻如空山新雨，靈氣逼人，一見而忘俗。
走廊的盡頭，是一道竹門。玉塵輕輕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個天籟般的聲響：“進來吧！”“是！”玉塵答應，輕輕推門。“吱”地一聲，兩扇門被推開一個不大不小的角度。“客人裏麵請！小的告退！”玉塵說著躬身作了個揖，頭也不回地走了。
無詐呆了片刻，側身擠進門去，隨手合上門。入眼是一間竹簾隔斷的廂房，竹簾後麵的陳設極其簡單。除開一張竹床，就隻有一張圓桌和一張長幾。此時長幾上擺著一把九弦琴，琴前背坐著一名青衣少女。
陽光從窗戶透了進來，將少女的倩影拉得修長，蓬鬆的青絲在竹簾上映出一條條纖細的柔弦，被竹簾的縫隙裁剪成斑駁的條紋。
斯時斯地，斯情斯景，就若一副淡墨山水，傾瀉在無詐的心間。時間的流水在這一刻，悄然凝固成冰。卻有什麽東西，從心裏開始滋長，慢慢充塞他的心間。
“既然來了，還愣在那裏作什麽？莫非要奴家親自請你進來麽？”韓青雨嫣然笑著，輕輕轉過了身來。
伊人眉目如昔，倩影依然。那一刻，凝冰成水，有什麽豁然通透；驚顏成豔，有什麽悄然綻放。
“小子可沒有那等麵子。”無詐笑著，輕挑開竹簾，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韓青雨雖然轉過了身，卻並沒有站起來，反是一身的慵懶的坐著，但就是這樣，才使得她整個人好像一朵仿佛隨時都會凋謝的冰花，惹人憐惜。
無詐卻也不客氣，在緊靠著韓青雨的凳子上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兩個人近在咫尺，眉目可見。空氣中好似有什麽東西，在悄然蕩漾。
這樣的感覺讓韓青雨很有些不舒服，她悄悄地將身體向後挪了挪，淡淡笑道：“無詐大英雄，你不在青雲居享那溫柔，大駕光臨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無詐聽出了這話裏的醋意，卻不點破，故意將身體像韓青雨靠了靠，嘿嘿笑道：“難道沒有指教，這醉雨樓就不歡迎在下？還是說，青雨小氣得還在生我上次不聽你勸的氣麽？”
“你是我什麽人，我幹嘛要生你的氣？美得你了！”韓青雨輕輕地啐了一口，一雙玉手輕輕撫在琴弦上，兩點弦音立時迸發出來，“無詐師弟，若沒什麽要事，這就請回吧，我要練琴了。”
無詐嘻嘻笑道：“不知道想你算不算要事？”
“鏗！”地一聲，琴弦漏出了一個破音，韓青雨的手好似被蛇咬一樣縮了回來。“你沒事吧？”無詐大吃一驚，迅疾地抓住了韓青雨的雙手。
兩道說不清道不明的電流，在四手相觸間回蕩，這讓無詐險些立時鬆開了手。但那溫柔的電流，卻讓人有種全身酥麻的享受，兩個人在呆了一呆之後，竟是誰也沒有舍得放手。
“謝師叔，你不能進去！”門外響起玉塵的叫聲。叫聲未落，一名怒發衝冠的白衣少女已破門衝了進來。卻不是謝千雪是誰？
“你們……”謝千雪的眼光落到韓青雨和無詐緊握的雙手上，一雙杏目好似立刻變成了兩個天火池，烈火熊熊。
“謝妹妹你別誤會，我們什麽都沒有！”韓青雨慌忙解釋，但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她一雙手卻將無詐抓得更緊了。謝千雪眼中本是火都快噴出來了，見此卻忽然安靜了下來，眼珠一轉，咯咯笑道：“韓姐姐你緊張個什麽！就算你們有什麽，也不關我的事啊！”
“是這樣啊？早說嘛！害得人家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呢！”韓青雨似乎鬆了口氣，身體一軟，自然而然地側靠在了無詐的肩膀上，後者隻覺兩團綿軟而富有彈性的物體靠了過來，全身血氣上湧，一時渾不知人間天上。
謝千雪狠狠瞪了不爭氣的某人兩眼，忽然嫣然笑道：“哎喲！我的好師弟，你這是怎麽了？你不是說出來複習準備考試的嗎，怎麽整得連鼻血都出來了？”
“天氣太熱，天氣太熱！”無詐幹笑著，忙掩袖口去擦，但才一抬手，便聽“哎喲”一聲，手肘似碰到了什麽硬物，忙一側身，卻發現韓青雨已被自己一肘撞在下巴，跌坐在地上，哪裏還有半分剛才的優雅姿態？
謝千雪驚呼道：“哎喲，韓姐姐，你怎麽還有坐地這個愛好啊？不是妹妹我說你，這大冬天的，地上濕氣重，要是因此得個風濕白內障什麽的，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韓青雨卻不惱怒，輕輕揉揉下巴，又摸摸自己的小腹，笑道：“多謝妹妹關心了，姐姐會記住的。”說道這裏，她白了無詐一眼，嗔道：“還呆著做什麽？還不快過來將我扶起來，要是動了胎氣怎麽辦？孩子你也有份的！”
“什麽？”謝千雪叫了起來，兩道利劍似的眼光落在了無詐身上，後者望向韓青雨，慘叫道：“我的好師姐，這個玩笑開大了吧？”韓青雨哭哭泣泣道：“你個天殺的，你可不能不認帳啊？一個月前，就你去和謝妹妹比武的那一天。神木幫的人都走了，你和我在這裏……唉，冤孽啊！”
“你……你……我……”無詐氣結，“大姐，你要陷害我，也找個像樣的借口嘛。那才多少時間，你覺得怎麽可能嘛？”
“唉！”韓青雨歎了口氣，“誰叫你是快槍手，不過一分鍾就了事呢！”
“乓！”某人仰天跌倒。
“就是那天啊！”謝千雪大怒，“你個死無詐，就是那天你還當著眾人的麵說要娶我？”
“什麽！有這樣的事？”韓青雨也是大怒，陡然站了起來。
眼見兩女下一個動作就是將自己大卸八塊，無詐慘叫道：“他媽的，天下大亂了！”下一刻，他意念一動，碧落出鞘，連人帶劍，撞破屋頂逃之夭夭了。
“站住！”謝千雪叫著，展開舞雪劍，追了上去。
“白癡才會站住！”無詐飛得更加快了，眨眼間已消失在天幕。
樓裏，韓青雨卻沒有追，隻是咯咯笑著，花枝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