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二章 假氣
那人被他數落，也不以為意，哈哈笑道：“是嗎？不過你小子以後隻怕沒機會再罵他了！如果老子猜得不錯，半個月後他就會殺你滅口了。”
“這還用你說？老子又不是不知道！”無詐撇撇嘴，隨即卻是一愣，“倒是你，你是誰？又是怎麽知道這事的？”
那人卻不答他，反是鼓掌大笑：“好！他媽的，太好了！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已能洞察人心至此境界，真是難得的奇才！”頓了頓，才又道：“嘿嘿！你們這些日子來的對答，某家可是一一聽在耳裏，你都能猜出來，老子比你多活八百多年，難道還能猜不出來嗎？”
“啊！”無詐大驚，“我們的話你都聽見了？你已活了八百多年了？”他心念電閃，腦中忽然想起一事，不禁脫口驚呼道：“你是楚狂人前輩！”
上次來鎮妖塔的時候，無詐曾經聽過楚狂人的聲音，此時聽到八百年字樣，立刻想了起來。這就難怪了。楚狂人一直在塔中，他魔功本來極高，甚至可以穿越天機子的禁製，要偷聽到自己和太玄的對話，想來並不是什麽難事。
“哈哈！你叫某家什麽？前輩？真是個不錯的稱呼！可是小子，你要知道，如果這話被你師叔師祖他們聽到，給你扣上一頂勾結魔道的大帽子，你小子就百口莫辯了！”
無詐搖頭道：“他們說你是魔道中人，但你卻稱讚我罵太玄，就與是我同道中人，而且罵得比我早，我高興就管你叫前輩，管他們作什麽？不過既然你不識好歹，不喜歡這個稱呼，就叫你老小子好了。”
“你這臭小子，還真是有意思！”楚狂人樂不可支，“看在你叫我一聲前輩的份上，老子這次倒可以救你一次。”
“真的？你可以救我？”無詐大喜，但隨即他卻又黯然搖頭，“過不了多久太玄就要引動九陽天火對付你，你老小子自身都難保，又能幫我什麽了？”
“九陽天火？”楚狂人愣了愣，隨即冷笑起來，“這才對嘛！楚狂人啊楚狂人，時至今日，你怎麽還是這麽天真？你還當真以為他們會守那八百年之約嗎？若不背信棄義，那還能叫正道中人嗎？”
無詐聽他語聲雖然狂放，但其中自有一種說不出的淒苦，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沒來由地竟是鼻子一酸，忙道：“什麽八百年之約？”
“正邪八百年之約你都不知道？”楚狂人愣了愣，不過隨即便又恍然，“你們祖師做的好事太過光彩，自然是不能讓後輩知道，免得你們盲目崇拜啊！哈哈哈！”
無詐聽出他話中譏諷之意，卻並沒有反駁，進入鎮妖塔時間雖短，但他早已經看透了正邪之別。所謂的正道，比起邪道唯一的不同，不過是他們做完壞事，會給自己掛一層遮羞布，而魔道中人卻是赤裸裸不加掩飾的。
楚狂人續道：“八百年前，某家率領我大光明教縱橫神州。別說什麽狗屁的神殿武士，就是天地兩界派來的大羅金仙、十殿閻王來，也全被老子打得落花流水……”
“反正吹牛不上稅，你就胡吹吧！”無詐插嘴道。
“怎麽，你小子不信？”
“廢話！神殿武士、大羅金仙和十殿閻羅分別是天地人三界裏，除開武皇、天帝、地藏王這三界之主外武力的最強者。你們魔教有幾斤幾兩，老子還不知道嗎？聽說你們當今魔教的教主青月連武皇的一根手指頭都打不過，而整個魔教的弟子這些年被正道五派追得整日東躲西藏的，連麵都不敢露一下。就憑這樣的一幫不爭氣烏合之眾，你也好意思說縱橫神州？”
“哼，那是他們隱藏實力！笨蛋！真正的魔教實力又豈是你所能想象的？”楚狂人似乎很激動，伴隨著他大聲的言語是一陣鐵鏈抖動聲。良久之後，他的情緒才平複下來：“八百年前的時候，我魔教縱橫神州，本來已快一統人界，可惜我被武皇這個老匹夫設計，假傳天神遺物的下落，我將部下大部分主力都調往了南疆尋找，他自己率領你們正道五派這些卑鄙的家夥，配合冥界，偷襲老子。嘿嘿，不過可惜當時老子就已煉成了魔神傳下來的不死魔身，他們雖然將老子打成了重傷，廢掉了我九成九的功力，但卻無法殺死我，而我屬下的兄弟們也從南疆返回，並給他們來了一次痛快的大反擊。哈哈，正道損失慘重之極！接下來你猜怎麽著？”
無詐呆了一呆，道：“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正邪兩道都傷亡慘重，這仗自然是打不下去了，雙方選擇和談。和談的結果是，將你囚禁在這鎮妖塔裏為人質，約好時間是八百年，對吧？”
“聰明！”楚狂人讚賞道，“當時雙方選擇和談。和談的結果是，某家被囚進這鎮妖塔，而武皇也將他的皇後放進天魔潭為質，正邪兩道握手言和。哼，當時老子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得答應下來。老子一直以為，他們這樣做是想讓我教群龍無首，慢慢自動瓦解，魔教有青月領導，我可不怕他們。但沒有想到他們竟是一直想勾引天界的九陽天火來對付老子！”
無詐奇道：“既然九陽天火可以對付你，為什麽他們當時不用，偏要等這八百年？”
楚狂人道：“天界共有九重天，在第九天的九陽池裏有一顆火陽樹，這顆樹的果子千年開花，千年結果，每次所結的果子卻隻有一顆。這顆果子裏所包涵的就是九陽天火。這火可以融化世間一切生物，即便是武皇、天帝、冥王和魔神，也難以抵擋其威。不過這果子的效力隻有一天，八百年前，九陽真果當是尚未結成吧！”
無詐幾曾聽過這些三界秘辛，一時隻聽得目瞪口呆。他可再也想不到自己曾經崇拜的偶像，人間之主武皇陛下，竟然是這樣卑鄙一個人。
楚狂人似乎也沉浸在當年的回憶之中，不再言語。偌大個鎮妖塔，一時間又會恢複了死氣沉沉。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狂人忽道：“小子，時間不多了。咱們談筆交易吧！”
“什麽交易？”
“我告訴你如何逃過太玄這一劫，你幫我一個忙，怎樣？”
“先說來聽聽。”
“幫我取一把劍！八百年前，我之所以敗在武皇之手，就是因為我太自信，一直沒有去拿魔神留下的魔劍‘縱橫’。這次我抵抗九陽天火，生死難料。如果我失敗了，你拿到魔劍之後，替我送去天魔潭，交給青月。如何？”
“這個……天魔潭好像是你們魔教的總部，我隻身去哪裏會不會有些危險？”無詐遲疑起來。其實他真正不放心的是，如果被人發現自己去了天魔潭，很可能就和正道五派徹底決裂，自己就成了天下公敵。
楚狂人冷笑道：“嘿，這世上，做哪樣事沒有危險？連吃飯都有可能被噎死，大便拉不出來會被憋死，和女人上床也有可能得馬上風而被爽死。再說了，你若是現在不答應，立刻就要被太玄掛掉。”
無詐想了想，最後一咬牙：“好吧！我答應你！”他嘴上痛快，心頭卻想：“等老子出去之後，修煉到有仙人的修為了再去天魔潭就是，到時候就算是天下公敵，老子又怕什麽？哈哈！”
楚狂人聽他答應，重重鬆了口氣，笑道：“好。這樣一來，魔劍有了傳承，即便老子不敵九陽天火，也不算愧對魔神大人。”
無詐不耐煩道：“好了好了，老小子，別在那扮忠臣了。快告訴我，究竟要怎樣才能逃脫太玄的魔爪？”
楚狂人嘿嘿笑道：“這法子說來簡單之極，你隻需要……你明白了嗎？”
“靠！原來這麽簡單！”無詐一拍腦袋，為什麽自己就沒有想到呢？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說到陰謀詭計自己還得多學學。
楚狂人笑道：“對了！越是簡單的法子越是有效，因為別人絕對想不到！嘿嘿，就好像魔劍的收藏地，你是做夢也想不到的。”
“靠，你別告訴我它在武皇的皇宮裏吧？”無詐不屑道。
“啊！”楚狂人愣了一下，“你是怎麽想到的？”
“老大，你別唬我！這個玩笑開大了！”無詐鬱悶不已。居然一猜就中，自己什麽時候有這樣的狗屎運了？
“你看我像開玩笑嗎？”楚狂人歎了口氣。
“看不見，不過應該不像。”無詐搖搖頭，一想到那破劍竟然在皇宮裏，他的頭皮就說不出的發麻。楚狂人卻隻如未覺，也不管他受得了受不了，開始詳細地說明縱橫劍在皇宮裏的位置：“皇宮裏有一處叫接天樓的地方，據我教典籍所載，劍就被魔神收藏在接天樓旁邊的落月池裏，上麵有魔神的禁製，除非有我教的密咒，即便是武皇也發現不了。你聽好了，我現在教你咒語，天地洪荒，魔由其生，生而為魔……”之後是一長串嘰裏咕嚕的古文字。
無詐忙用心記憶，不時五千多字的密咒記憶完畢，他心頭再回味幾遍，忽然心中一動：“喂，老小子，這些咒語的意思你都明白嗎？”
“廢話！老子博古通今，如此膚淺的古文能難倒我嗎？”楚狂人傲然道，“這些咒語的意思是說，天地還是洪荒的時候，天魔就已臨世……”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了！”無詐打斷道，“那我問你一句話，‘夫真者，萬物之宗；其假者，萬世之源；真既滅，假複歸’，這是什麽意思？”
“嘿嘿，你還想考究老子？這句話的前半句是古文裏互文的格式，大意是說，真和假是萬物的宗源，真消失後，假就應運而生……這話狗屁不通，是誰說的？”
“你別管是誰說的。我再問你，‘天地分陰陽，造化為乾坤，真假堪人我’又是什麽意思？”無詐興奮起來，“哦，對了，還有這句，‘洞水豈逆流，祖師何為意’又怎麽解？這句‘九天魔為尊，世事人為棋’又怎麽說？”
“哈哈，這些句子雖然難，但又怎麽難得住我？你聽好了，‘天地分陰陽’的意思是說……”楚狂人一時來了興致，滔滔不絕地解釋起來。無詐用心傾聽，不時興奮地插嘴詢問。
原來這些都是《逆道真經》上的話，無詐一直想不明白其中意思。剛剛聽見楚狂人對古文如此了解，就試著提出來求解，沒想到這家夥博古通今果然不是蓋的，竟然真的將不解之處一一說了出來。
就這樣，無詐不斷提出疑問，楚狂人發現這些句子竟是一個比一個難，到得後來，一個句子裏最少牽扯到五六個典故，好在他早年文采風流，最好古典文辭，被困此間八百年，不彈此調已久，一時被無詐勾起興致，竟是無問不答。
越到後來，無詐問問題的時間慢慢長了，有時候得到答案後，要想好半天才明白。不過好在越到後來，經書上的文字也越艱澀，而無詐又多是斷章取句，很多句子楚狂人也要想上老半天才能搞清楚其中含義。
時間慢慢流逝，送飯的老頭又來了五次，不過楚狂人魔功通玄，每次在他來時總有感應，兩人的對話並未為外人所知。
也不知過了多久，《逆道真經》裏關於內功吐納的心法終於全數被楚狂人翻譯完畢。無詐重新縱觀全書，一時隻驚得目瞪口呆。他默然思索一陣，問楚狂人道：“老小子，你可知這世上除開真氣外，還有一種東西叫假氣的？”
“假氣？”楚狂人愣了一愣，隨即予以否定，“人間有正魔兩道，但不管是正道的內功還是我們魔道的魔氣，以及地界冥人的冥氣、天界的仙氣，不過是名字和屬性不同，其本質卻都是真氣。假氣是什麽東西，某家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哦！”無詐點點頭，心頭卻更加迷惑。原來按照解釋完全後的《逆道真經》裏所記載的內功修煉方法，最後修煉出來的竟不是真氣，而是一種被作者稱之為“假氣”的奇怪東西。作者說這類假氣和真氣的性質完全相反，就好像天和地，乾和坤，陰和陽一樣，是自古就已經存在的。
最神奇的地方還在於，假氣和真氣竟是同源相生的，即一個人有真氣的同時他就已有了假氣，但因為真氣是顯性而假氣是隱性，所以有真氣在，就不會感覺到有假氣的存在，隻有當真氣消失後，假氣才會出現。
不過這裏有一件相當矛盾的事。真氣和假氣是同源相生，真氣沒有了假氣自然也就隨之消失。要想修煉假氣，唯一的方法就是先將真氣修煉到一個個至高的境界，再將其鏟除，同時再按照真經內所載的特殊的導氣方式引導出體內殘存的假氣。
隻是一個人苦苦將真氣鍛煉到高境界，又怎麽舍得輕易放棄放？無詐搖搖頭，覺得這真經裏所載的果然都是些匪夷所思的東西，連一個內功修煉方法都這麽古裏古怪。自己這麽長時間來苦苦研究真經，可算是白費了。唉，無詐啊無詐，你想恢複功力，還是隻有從頭練起了。他正苦笑一聲，忽聽楚狂人道：“不過小子，這假氣之說，倒也新鮮有趣。你想啊，這世上之事，有真就有假，有陰就有陽。既然有真氣，為什麽就不能有假氣？再說了，你們《道德經》上不是說，‘名可名，非常名’嗎？真氣和假氣都隻是一個名稱，安知他們不是同冰和水一樣，都隻是同一物質的不同形態呢？”
“啊！”仿佛一聲炸雷，在無詐的腦中響起。他眼前頓時一亮。對啊，既然有真氣，為什麽不能有假氣？自己正好是被太玄那老雜毛廢除了真氣，但與之同源的假氣他未必就能廢除的了。一念至此，他心思活躍起來，默默思索一遍《逆道真經》內功篇，意念沉入丹田。
好像一粒種子破土而出，一點似是而非的氣息迅疾從他丹田裏冒了出來。這一點氣息，似曾相識，但完全不同於以往的真氣。
一開始這點奇怪的氣息還像是一滴水，但很快地，無數滴水從全身冒了出來，以百川歸海之勢，慢慢融入丹田。
原本像一個水潭一樣的小小的丹田，霎時間竟立刻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楚狂人聽無詐再無動靜，隻道這小子出了什麽事，忙將意念從九層塔裏透了過來，那知才一碰到無詐的身體，竟立時被吸收得無聲無息。他大驚失色，正不明所以，忽聽無詐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原來如此！”
楚狂人又是驚愕又是詫異，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聲大笑將笑出一個天上地下，三界之中，五行之外，不世出的新狂人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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