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式 見龍在田_NO.014 形影相隨

卻說苗雅蘭在半夜時分撥出了外公的電話。

聽筒裏嘟嘟叫了兩聲,那邊就傳來一個爽朗帶著點調皮的老人聲音:“喂,是誰半夜騷擾我老頭子啊?”

“外公,是我…”

“估摸著就是你,半夜三更的一點兒也不心疼我老頭子的身體,沒良心的蘭Y頭…”

“外公,你說誰沒良心呢?看我不擰你耳朵掐你脖子再把你那幾顆老門牙摳下來…”

“喲喲,這兩年沒見,你還長本事了啊?說吧,什麽事求外公?”

“外公你也長本事了,都能掐會算了啊?那你先猜猜是什麽事吧?”

“這還用猜嗎?肯定是你不想在學校裏教書了,想換個地方唄…”

“外公我太崇拜你了,你真是活神仙啊…”

“哈哈,少來拍馬屁,隻不過外公恰好也有這個意思罷了,你也下去教書曆練了兩年,聽說還搞得不錯,我也想著你該進修一下了,時代在變,教師的素質要跟得上嘛…”

“謝謝外公,我想去巴川大學插班讀心理學的研究生,你老應該義無反顧義不容辭地幫這個忙吧?”

“噢?怎麽不來京城?我可是天天盼著你回來給我做芥茉雞呢?口水都流了一臉盆了”

“外公,我就是想去巴川看看,你就答應我嘛…”

“好吧,外公答應,若不答應這覺還能睡嗎?你收拾一下準備出發吧,不過先講好了,你過年放假必須回來京城給我做芥茉雞…”

“沒問題!謝謝外公!”

苗雅蘭啵啵地狂吻著手機的話筒,直恨得梁明牙都癢癢,自家的那個老爺子在北大執教數年桃李滿天下,那是響當當的大師級人物,平日裏對家人和來訪的政要都是幅淡淡的樣子,卻唯獨對眼前的這個外孫女那是超級例外。

事已至此,梁明也隻能順其自然了,這未嚐不是一種把握大局的意識。

當晚,苗雅蘭就寫好了辭職申請報告,並由舅舅梁明的秘書親自送到了市教育局。三天後恰是周五,申請報告批複通過,也接到了巴川大學的入學通知電話,苗雅蘭回到了學校。之所以選擇在這時候回到學校,是梁明的意思,從政的高官最講究這火候的把握。

果然,學校裏最初的沸沸揚揚都已經平複下來,學校早已按排了新的老師接替了苗雅蘭的工作,就連學生們都默然接受了嶽若飛失蹤和班主任要離開的事實。畢竟,生活總是要繼續的,這世上沒有人能讓時間停滯下來。

但分別終究是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學校這種相對社會較少汙染的地方,高三(一)班的教室被難舍難分的眼淚衝洗了近半個小時,接著每個人的眼神都明亮了許多,等苗雅蘭離開之後,那朗朗的讀書聲聽起來比往時更加高亢。

把學生的失望變成對明天的希望和期待,本就是苗雅蘭老師的拿手好戲。

委婉推卻了校長和一眾老師的設宴相送,苗雅蘭很快收拾好了自已的物什,除了衣服以外,其他的都留給了後來人,當然這不包括書籍,作為精神食糧的那些書籍全部都裝進了幾個紙箱,填滿了舅舅那輛奧迪A6專車的後備箱。

下午,苗雅蘭到市裏的商場轉了半天,為自已添置了幾套青春時尚的衣服,畢竟這從老師變成了學生,身份調轉,裝束也要對等才行,就像演員的角色轉換。

過去的兩年裏,她一直秉承著“為人師者,首重裝表”的思想,常年都是一身職業服飾。這一換上青春裝扮,竟輕爽了許多像是換了個人換了種心情。而她那隱隱成熟的女兒身子配上天使般的麵容,被得體的裝扮映襯著,讓大街上不知多少匆匆行進的男士們,在路燈杆上撞得鼻子流血。

晚上,舅媽親手炮製了一桌好菜,心情舒展開的苗雅蘭被舅舅勸著喝了幾杯陳年的路易威士忌,酒的後勁挺足,讓她在床上飄飄然地進了夢鄉。

夢裏,正是百花盛開的春天,她抱著一本書腳步輕盈地走在四川大學的花園小徑上,幾隻蝴蝶翩然飛舞在身邊,兩隻燕子啣著春泥展翅飛過,在晴空裏留下一對比翼的剪影。

小徑的盡頭,是一棵豐茂的榕樹正展開冠蓋在春風裏雄姿英發,樹冠下麵負手立著一個挺撥的背影,那修直的身材和聳峙的雙肩竟是如此的熟悉。

“若飛…”苗雅蘭遠遠地呼喊著,興奮的步子頓時歡快地小跑向前。

直到近前,那身影才倏地轉過來,春日的陽光盡情綻現在他英俊的臉上,那臉上濃眉劍指,深瞳明澈,鼻峰端正,雙唇微綻,嘴角淺翹,露出一排整齊而潔白的皓齒,不是嶽若飛是誰?!

“蘭姐姐…”嶽若飛淡然一笑,曲臂環迎,把苗雅蘭的熱情和喜悅緊緊擁在懷裏,天地之間,一時隻有燕語呢喃……

空客320從雲層裏俯衝而下,穩穩地落在成都雙流機場。

苗雅蘭拖著行李箱蓮步款款地走出機場,抬手招來一輛的士匆匆而去,此刻她的心裏仍然是昨晚的夢,和那個夢帶給她的希望和期待。

她絕然想像不到,就在半小時之後,她夢裏的主角嶽若飛,正英姿挺撥地站在她起手招車的地點,帶著一絲迷茫怔怔地望著這個城市陌生的天空。

半個小時之後,嶽若飛站在成都雙流機場外麵,望著天府之國上空灰蒙蒙的天空,不由得感到一陣壓抑和茫然,這裏可真是舉目無親一切全靠自已了,而自已到底能不能完成爺爺的遺命?還真是個未知數。

幸好,他還不存在生活的問題,不說爺爺留給他的那筆錢,就是他自已卡裏這些年攢下的也足夠常人花半輩子的了。嶽若飛從小雖不是生在大富大貴的家庭裏,但他對錢卻一直沒什麽概念,一來凡事都有爺爺,二來他也沒缺過錢,光是每年他的生日,同村的鄉親們送來的厚厚紅包就不是一筆小數字。

別看嶽家莊的人們生活儉樸,但出手卻是相當的大方,說來這紅包送來送去的還不又都回到了自已家裏。遠的不說,就說今年的八月初八,嶽若飛18歲的生日,僅是嶽滿江就包了兩萬塊,說是讓他自已去挑個筆記本電腦,而那天一圈收下來的紅包總共有七萬多塊,爺爺在最後數了數才拿出了自已的紅包,剛好給嶽若飛湊了個十全十美的十萬塊。屬於嶽若飛的錢,爺爺都是交給他自已處理,嶽若飛哪裏花得到?便都存到了自已的銀行卡上,這些年攢下來至少也有五六十萬之巨了。

嶽若飛不懂得生活的艱難,但他卻明白生活不容易,正是這種看似茅盾的不懂和明白,塑造了他身上兩種常人難及的品質,那就是:自信和堅韌。

因此,他的壓抑和迷茫很快就被一掃而空,他抬手招了一部的士過來打開門坐進去,司機很禮貌地用普通話問了句:“先生,請問您去哪兒?”

“巴川大學!”嶽若飛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這個地方,其實他也不知道去哪兒好,對於成都這麽大個地方,他印像裏也隻有上次到學校來保招自已的那一行人說的這個地名。

“請問到巴川大學的哪個門?”司機又追著問了一句,腳下卻已加大了油門。

這下嶽若飛有點蒙蒙的了,心想敢情這巴川大學還有好幾個大門呢?啄磨著自古都是以北為正,“北門”兩字早已脫口而出,他接著才想到以北為正是不錯,但大門卻反之在南才對,這一係列的反應,和先前搭車而去的苗雅蘭如出一轍,真不愧是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