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式 見龍在田_NO.008 悲痛欲絕

嶽家莊是安靜有序地,為嶽環山進行著流傳千年的送別儀式,卻不知道那邊縣一中學校裏卻近乎翻了天。

周一上午,林文海正鬱悶地在校長辦公室裏看著報紙,腦子裏卻還在回想著上周三,巴川大學來人找嶽若飛的事,就是那天,來訪的客人堅決辭謝了他的盛情款留告別之後,隨即趕來的市教育局長和縣委書記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更可恨的是那個快退休的縣教育局長老鄭,差點兒要揚手給自已一巴掌,他奶奶的…

但讓他鬱悶的卻不止是這些,甚至這些比起報紙上的新聞根本就算不上什麽,這幾天的報紙都擺在林文海的案頭,分別都是十六屆六中全會的大幅消息:原*委員、全國人大副委員長葉青雲同誌,向全會請求辭去相關領導職務並獲全會批準通過…

原巴川省委書記李光華同誌,調任上海市委書記…

原巴川省委副書記、成都市委書記葉浩天同誌,調任巴川省委書記…

……

讓林校長頭大的正是後麵的這幾則新聞,葉浩天同誌的簡曆和大幅的免冠照片在報紙上像是衝著林文海譏笑似的,這分明就是前幾日以四川大學的名義來考察嶽若飛的那個中年男子嘛,這麽個大好的機會就被自已白白浪費了,怕是一輩子都難能碰上的,Y的!林文海狠狠地照著自已的太陽穴捶了一拳。

“咣咣”有人把門敲得很急,驚得林文海都想發火,抬頭一看正是高三的級部主任王大同,這火就準備起來了,但還沒等自已開口呢,這個王大同倒先扯開了急急的腔調:“校長,大事不好了,一班的嶽若飛和嶽詠晴都沒來上課,而他們的班主任苗雅蘭也沒來,打她手機竟然不在服務區…”

“啪”地一聲,林文海擊案而起,他再也顧不得去批判一下王大同如喪考妣的樣子,換成是自已當這個級部主任,那一樣是這麽回事。

尖子考生大於天啊,況且這一下子還兩個,林文海自然很清楚,高三年級的考試成績排名榜榜首的位置,除了嶽若飛時不時地竄上來坐坐以外,其他的時候都被嶽詠晴一直牢牢地占據著。

再況且連一向積極的苗雅蘭也在關鍵時候掉了鏈子……

林文海急急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翻到了嶽滿江的號碼撥了出去,平時倒真還沒給這位老同學打過電話,不是自已裝高個,而是怕人家沒功夫理會自已。

“對不起,你呼叫的電話已關機!”聽筒裏傳來中國移動服務小姐優美的嗓音。

不是吧?這麽大個老板在這種工作時間竟然關機?林文海腦子裏出現了無數種可能,但都不怎麽著邊,最後橫了橫心:“大同,你去備車,跟我一塊去趟嶽家莊!”

這林文海真是暈了腦袋,起碼也應該找個嶽家莊的學生問問情況再說吧,除了嶽若飛和嶽詠晴之外,嶽家莊的其他學生們可都來上課了,這是嶽滿江的指示。

結果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那種場合之下哪會有人理會他們,就是理會,他們也呆不下去啊,不過這心算是放下來了,有苗雅蘭在那兒盯著應該出不了什麽變故。

話說,這天的清晨時分,嶽家莊的一眾子孫們以浩大的儀式送別了嶽環山老人,坡後的墳地裏又添了一座新墓,漫天飛舞的黃裱紙錢寄托著人們無限的哀思,嶽若飛被苗雅蘭架著哭泣虛脫得幾乎沒有站立的力氣,而另一邊嶽詠晴和她父親嶽滿江依偎在一起同樣是傷心欲絕。

午後三時,豔陽麗日,風輕雲淡,漫山遍野都是秋天的空曠,而跪伏在無名坡後山新墳前的嶽若飛心裏,卻不隻是空曠。

毫無疑問,爺爺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從記事起沒見過爹娘,是爺爺拉扯著他長大並教會他修身強體,教會他處事為人。但爺爺又同時是個謎一樣的人物,不僅對他自已的過去隻字不提,就連這孫子的來龍去脈都不曾言及,嶽若飛常常被同學們嘲笑為野種,而每次哭著回來問爺爺,爺爺都隻是淡然一笑說:“你爹娘很快就回來了…”便自顧忙活去了。

但大多數的時候,嶽若飛並不想爹娘,一是因為爺爺的疼愛已經無以複加,二是由於平日的練功學習基本上沒什麽空暇,再有就很可能是他默然接受了這種生活的狀態。對他來說,爺爺就是天地,就是爹娘,就是家就是一切。

他已經在這兒跪了整整七個小時,眼前的黃土讓他絕望地明白,爺爺已駕鶴西去和自已陰陽隔世,但爺爺的淡定笑容卻依然仿如昨昔,那飽含著養育深情和造化之恩的過往,點點滴滴浮現在腦際,動情之處隻見他**著雙肩無助地啜泣,眼裏的淚水早已枯竭,卻滲出一絲絲淡紅色的血跡。

苗雅蘭和嶽詠晴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祭奠儀式結束後,嶽家莊的人們中午前都陸續回到了村裏,本來她們倆人隨著嶽滿江也在最後離開了,按嶽滿江的意思是給嶽若飛留下一點悲傷的空間。

但倆人回到村裏卻怎麽也坐不住,顧盼了兩個小時之後又順著山路折了回來,她們並沒有驚擾嶽若飛,她們隻是遠遠地心疼著。

就在她們心疼和焦急得無以複加,準備上前勸慰嶽若飛之時,卻見嶽若飛久久跪立未動的身子忽然重重向前傾下去,幾個響頭砸得腳下的山地都跟著顫動,接著嶽若飛堅定地站了起來,最後再彎腰深深的一鞠躬,轉身就往小路上走了過來。

苗雅蘭和嶽詠晴急忙迎了上去,直到近前嶽若飛才恍神一楞,布滿了血絲的雙眼裏湧動著一種感動,他喊了一聲:“蘭姐姐,詠晴…”,卻忽然眼睛一黑向前栽去。

苗雅蘭急急一步剛好把嶽若飛擁到懷裏,她掏出一塊真絲手帕,帶著一心的憐愛輕輕地擦試著嶽若飛英俊而異常憔悴的臉龐,良久,才和嶽詠晴一左一右架著嶽若飛向村裏緩緩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