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錯承兩世情_第二十四章 愛著你像心跳難觸摸【上】

黎豔惜說完這句話,莫談霖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他攥著拳頭站在床邊,整個身子都崩得直直的,感覺下一刻就要打人一樣。

“為什麽不聽你爸媽的話,娶個妻子,生個孩子,多好。”

她哭著窩在床上,顫抖著肩膀,那麽瘦小的一團,我不知道她到底都經曆了什麽,從新年到7月份,她消失了半年多,中間隻出現過一次,我還隻看到了她的背影,在長橋那邊的市場,一閃而過,人流躥動中我望見她跟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狠狠的抽了她一巴掌,她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鍾,然後繼續追上去。

我站在門口,堵著門,擋住那些躍躍欲試要進來找莫談霖的大夫和護士,我靠著牆壁,冰涼的溫度和肌膚的溫熱碰撞在一起,我打了一個寒顫。

“當初為什麽離開我。”

莫談霖沉默了許久,終於說話了。

“不愛了。”

“實話。”

“就是不愛了!”

黎豔惜帶著哭腔喊出來,然後哇就哭了,她捂著臉,斷斷續續的哭聲讓我一度以為她要暈厥過去。

莫談霖忽然轉過身,冷笑著往這邊走了兩步,站在我麵前,“你知道。”

“白鳶鳶你敢說!”

黎豔惜看著我,猛地起身跪在床上,她猩紅的眼睛瞪得很大,看著我驚恐的搖頭。

我看著她,又看著莫談霖,他們一個害怕一個期待,我低下頭,躊躇了許久,“我、我不知道。”

黎豔惜像是舒了口氣,她跌坐在床邊,整個人都癱了一樣,莫談霖的臉色仍舊那般清冷,說是無動於衷,其實我能猜到,他心裏大抵也波瀾壯闊了。

我貼著牆壁,手死死摳住門把手,生怕他一個用力把我揪過去,他又站了許久,然後轉過身去,“既然不肯告訴我,就代表,你當初有隱情,是不是。”

黎豔惜看著自己的腳,用力扯了一下嘴角,“隨你怎麽想。”

這兩個人都像世界末日一樣,明明拚命要靠近,卻又死死的防守著,一個邁不過去心裏的那道坎兒,一個說句我還愛你比登天都難,他們又靜靜的對望了許久,直到門再次被人推開,進來三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為首的是院長,我見了他兩次,兩次都是對莫談霖恨鐵不成鋼的憤怒。

我喊了一聲“莫大夫”,莫談霖的身影微微動了一下,他轉過身,看著他們,“許院。”

“到底怎麽回事!”

許院的聲音在極力壓製著,但也聽得出來,幾乎都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了,這個醫院在莞城算是最好的了,據說在新中國成立之後就存在,隻不過那時候還是一個診所,這樣風雨兼程卻規模更大的醫院出現了這樣的事情,任誰都要一探究竟,我聽見門外的護士竊竊私語,說有記者到了門口,問是不是醫患矛盾。

莫談霖身子站得筆直,一言不發低眸沉默,許院歎了口氣,“你是這個醫院最年輕醫術最好的大夫,我本來對你寄予厚望,可我想不到,為了一個病人,你連大好前程也要搭進去麽?”

“我的錯,我承擔,不會讓醫院蒙羞。”

許院蹙眉看了看黎豔惜,她滿臉淚痕,衣服也被撕扯出了褶子,他又把目光移向莫談霖,“到底是你什麽人?”

莫談霖攥著拳頭,“病人。”

“還想瞞我?”

許院嗬斥了一聲,“全院病人上百,怎麽不見你這麽盡心?那些記者不挖到點什麽能走麽?我不替你去說清楚,你的醫生生涯就到此為止了!”

莫談霖抿著嘴唇,黎豔惜光著腳跑下床,“我是,我是——”

她磕磕巴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莫談霖打斷了她,“她是我妻子。”

我愕然看著他,他的臉色平靜,“我照顧我妻子,我自認為剛才那一幕,也不過分。”

許院也能想到他們之間關係匪淺,可他的妻子,他還是有些不信。

“你的資料顯示你是未婚。”

“她出院我們就結婚。”

“你胡說!”

黎豔惜衝過來死死揪著他的工作服,“搭進去那麽多年,還要搭進去一輩子麽!”

她吼著,連聲音都在顫抖,“我不要你毀了自己!我受不了!”

她喊完打開櫃門,把衣服都拿出來扔在床上,胡亂的塞進袋子裏,“我不認識他,我跟他沒關係!莫談霖你腦子有病!”

許院不明所以的看著這一幕,身後一個護士走進來,“剛才莫大夫打人之後,很多病人家屬都在一樓鬧事,記者已經在拍照了,他容留艾滋病患者在普通病房,影響很不好,現在醫院內部混亂,保安和鄒大夫已經去解決了,您下去看一下。”

許院眉頭蹙得很緊,“我知道了。”

他說完看向一動不動的莫談霖,“莫大夫,是你自己惹的事情,我也許保不了你了,隻是記者還好說,這些家屬鬧起來,我要為醫院的名譽考慮,不行就辭職吧。”

黎豔惜瘋狂收拾行李的動作忽然停住了,她沉默了幾秒鍾,然後猛地衝過來,撲通跪在許院麵前,死死抓著他的褂子。

“院長,我走,我馬上就走,我不治了,不要開除莫談霖,當大夫是他從小的夢想,他到今天幾乎和家裏都反目了,我知道都是因為我,我馬上滾,別開除他!”

所有人都錯愕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黎豔惜,她哭著要去磕頭,莫談霖始終像雕塑一樣,在那一刻忽然瘋了,他蹲下死死抱住她,往懷裏拉,“誰讓你跪下了!黎豔惜!起來!”

她哇哇的哭著,許院和那些大夫護士都往後退了一步,看著這一幕,我將門關了一半,阻擋那些聞聲趕來的病人,黎豔惜像是個瘋子,她不停的喊著“我滾,不要開除莫談霖”,而莫談霖就死死裹住她的身子,不肯讓她去磕頭。

“我們下去解決吧,事到如今為了保證醫院的聲譽,肯定是要處分莫大夫,但並非隻有開除這條路,院長。”

一個男大夫和許院沉聲說了許多,他們的臉色都有些動容,許院吐了口氣,“下去看看。”

他們轉身出去了,黎豔惜幾乎哭暈在他懷裏,許久才止住,莫談霖摟著她,將她撕扯開的病服裹好,“哭什麽,以前不是最喜歡笑。”

他的聲音溫柔得跟水一樣,黎豔惜的身子還伴隨著抽泣一顫一顫的,我蹲下給她抹了抹臉,然後站起身,去拾她掉在地上的衣服。

“我不想讓你為了我變成這個樣子,根本不值得。”

“不是我,又怎麽知道為了你不值得。”

莫談霖頓了頓,“不當大夫也好,這幾年我也累了,我帶你去麗江,你不是最想去麗江,這次我有時間了,以前總找不到你,找到了你也不見我,這下走不掉了。”

黎豔惜又哭又笑的,“讓我自己走吧,我耽誤不起你了,你是好男人,我是個人人唾棄的女人,你何苦搭上自己一輩子,我也要不起。”

莫談霖又開始沉默,我聽見窗外亂作一團的叫喊聲,我走過去,站在窗前,樓下烏壓壓的一片人海,還有拿著那種老式相機的報社記者,大部分都是借機鬧起來的家屬,最邊上停著一輛警車,許院和幾個大夫的身影正置身其中,比劃著手勢,似乎在解釋。

身後傳來微微響聲,莫談霖抱著黎豔惜放在床上,給她把枕頭放好,“等我回來。”

他俯身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轉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黎豔惜驚慌的爬下床,“我要去看看。”

我攔住她,“你去隻能添亂,所有人都把目光投給你,他要忙著解釋,還要顧及你,你以為你去是幫忙麽?現在不是你走不走的問題,而是他打了人,他是大夫,他和家屬的矛盾。”

黎豔惜一條腿搭在床邊,頹廢的掉眼淚,“我總是那個害人的,從小到大,他為我挨了很多打,上初中時,胡同裏的幾個混混兒總想欺負我,他每天都提前好久在家門口等我,很多次晚上回來,他和那幾個混混兒打在一起,臉上都是青紫,嘴角和鼻子流著血,過年的時候他從家裏偷肉餃子給我和奶奶吃,他偷他姐姐的新裙子給我穿,還有新的筆記本,新的鉛筆,他很聰明,你知道麽,他其實原本可以過得很好,要不是因為遇見我,他才不會是這個樣子。”

黎豔惜一邊說一邊哭,我靜靜的聽著,窗外再度喧嘩起來,比剛才還要厲害,我聽見有男人很大聲的喊著“打!”還聽見有女聲尖叫的喊“莫大夫!”我的手忍不住抖起來,我趕緊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我不知道樓下到底在發生什麽,我隻知道不可以讓她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