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猶如淩遲
皇城角落,一座敗落的清冷小院裏,年久失修的窗戶根本擋不住呼嘯的狂風,搖晃的樹影似幢幢鬼影。
季成珺抱膝側坐在硬質木板床上,墨發淩亂,精致如畫的左頰側顏妖嬈冶豔,儼然美極,可一雙空洞無物的眼卻好似傀儡。
木門開合,恰好一道閃電轟然劃破夜空,照出了來人的麵容。二十四五歲的年輕男子,身披著一件黑色的鬥篷遮住了他的衣著,露出一張儒雅俊美的臉龐來。
她轉過整張臉來,那是以張令人多看幾眼都會胃酸作嘔的臉!數道交叉的傷疤從右眼角劃拉至右下頜,麵色蒼白如鬼,駭人驚魂!季成珺激聲怒斥:“夏暮言,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結發妻子,你不怕天下人詬病麽?”
夏暮言眼中的嫌惡被閃電照耀得分外清明,寒聲譏諷道:“蠢貨!還真拿自己當個寶了,還做著母儀天下的皇後夢麽?如今你不過是個冷宮棄妃,丟在亂葬崗喂狼都沒人管!”
一個月前她還是鳳冠加身的大辰國皇後,而如今她已是被拋棄在荒廢冷宮裏的可悲女人罷了。可笑她夢猶未盡,還等著夏暮言把她接回去。
季成珺顫抖著身子不敢置信,撲向男子死死拽住他的衣袍,搖頭痛問:“那為什麽要娶我呢?我們禍福與共八年啊!”
夏暮言眸光剜過她那張滲人脊背的臉,狹長的眼底盡是恨意,冷哼一聲:“為了你父親手中的兵權,朕頂著天下人的恥笑娶一個其醜無比的女人,這是朕最惡心羞辱的八年!”
難怪啊!那麽多王侯將相的千金玉女夏暮言視若無睹,反而選了其貌不揚的自己,原來隻是為了利用父親的兵權助他登上九龍禦座。當初她就是抱著這份感天動地的“真情”替他拉攏權貴,排除異己。
多麽可笑!多麽荒唐!
窗外電閃雷鳴,季成珺瘋狂的痛笑,聲如鬼魅:“狼心狗肺!還記得你曾在我父親麵前發過的毒誓麽?若對不起我,必遭豺狼吞心,虎豹拔舌。”
夏暮言忽然露出幾分得意與怨毒:“你這副猶如喪家之犬的模樣,若是國公大人泉下有知,說不定會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呢!”
寒意完全襲卷了她,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幹裂的嘴唇低聲開合:“你……你話中什麽意思?”
看著季成珺這副魂飛魄散的模樣,夏暮言著實太高興了:“宋國公季勳元擁兵自重,勾結五皇子叛逆餘黨,謀朝篡位,淩遲處死,滿門同誅。”
生父慘遭活剮!宋國公府三百餘人灰飛身亡!不共戴天之仇啊!
空前絕後的絕望與恨意包裹著季成珺。她拚盡全身力氣飛撲過去,惡狠狠地咬在夏暮言的肩膀上,恨不得一口口撕碎這個毒如蛇蠍的男人,讓他也嚐嚐活剮的滋味。
聞痛,夏暮言立即扼住季成珺右腕,狠狠用力,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
“啊……”季成珺痛到極致也不願鬆口,竟讓她生生撕掉男人的一塊肉。她滿嘴鮮血,手骨全碎,她要牢牢記住此刻痛入骨髓感覺。“嗬嗬……你要殺了我,可你的孩子已經在我肚子裏兩個月了。”
恥辱啊!荒唐啊!她懷上了仇人的種,可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腳步聲如漏液更鼓,盛裝綾羅的女人似真似幻,嬌聲嗤笑道:“真可笑!你那破爛身子如何配懷上陛下的龍種!”
季成珺臉色霜白,活像見了鬼。女人高綰飛天髻,一隻鏤刻著揚翅鳳鳥的金簪斜戴,麵色赤霞勝桃花,白衣如雪。眼前的女人的的確確是她的養姐——顧嫻香。
“好妹妹!沒想到我還活著吧,而且過得比在冷宮忍受寂寞的妹妹好上百倍。”顧嫻香得意洋洋,笑得花枝亂顫。
顧嫻香兩年前不是已經被處死了?這就是她曾義結金蘭,比一母同胞的姐妹還親密的養姐。兩年前她產下雙胞公主,竟然被顧嫻香活活掐死,最後被夏暮言打入天牢,於午門斬首。
她那對還不滿百日的女兒啊!季成珺滿臉恐慌,雙手不由自主地撫上腹部,難道……
季成渾身顫栗,染滿血液的唇啟聲:“父親憐你生世孤苦視如己出,於你有養育再生之恩!我們多年朝夕相處,有金蘭姐妹之情!我始終想不明白,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樣的仇怨?你如此恨我,甚至狠心害死無辜嬰孩。”
顧嫻香春風得意的臉瞬間變色,猙獰如厲鬼,聲若寒冰:“什麽狗屁養女!難聽點就是個不入眼的大丫鬟罷了。而你季成珺是眾星拱月的嫡女,為了生存,我不得不刻意討好你,哪怕我恨透了你。”
“還有你那張勾引男人的狐媚子臉,搶走我喜歡的男人。所以我毀了你的臉,看你拿什麽蠱惑人!”顧嫻香盯著季成珺醜陋的麵孔,像是欣賞完美的傑作。
“你……我的臉原來是你……”季成珺背脊寒意森然,震驚得說不完整話。
她太過愚蠢,不辨人心真偽,完全沒看透這白眼狼的惡毒麵目。
顧嫻香嬌媚地伏在夏暮言的胸前,聲如毒蛇吐信:“季成珺這個賤貨,怎麽配懷上陛下的子嗣呢!若是長大後知道她和季家滅絕的真相,隻怕會招來禍患,斬草要除根,胎兒留不得!”
夏暮言唇畔勾起一絲冷笑,從寬大的鬥篷中取出一把匕首,涼薄道:“交給你。”
季成珺不敢置信,這個男人居然要殺死自己的孩子。她雙手捍衛著腹部,六神無主地往牆角退:“不……暮言……那是你的孩子啊!求求你,放過他,求求你。”
屋外暴雨疾馳而下,夏暮言置若罔聞,無情的轉身,大風鼓動黑色的袍子,像是降臨人間的死神雙翼。
百草枯催,樹木迎風發出嗚嗚聲,淒鬼悲嚎。季成珺渾身無力,困獸般絕望,滾燙的淚水轟然傾出,紛墜如雨,像是要把這一生積攢的眼淚流光。
顧嫻香持刀逼近,猙獰一笑,寒刃毫不留情地刺進她的腹部,鮮血濺起,滿地狼藉。
剖肚!
取子!
割腸!
千刀萬剮的淩遲不過如此,徹骨恨意如燒過荒野的熊熊烈火,撲不盡,澆不熄,魂魄永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