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林府重生之初_第十二章
靈毓偷笑,暗自佩服鍾媽媽。一來暗諷朱顏鳳刻薄寡恩,苛待前夫人的孩子,二來又用眼神明明白白的指出這府裏的東西不入流,我們不稀罕更看不上。
朱顏鳳濃眉緊擰,剛想發作就被林慕秀拉了下來。隻見她上前一步笑道:“母親今日身子有些不適,見姐姐不知愛惜自己才發作了這一通,也是一番愛女心切,望姐姐莫要掛懷。聖上的旨意還在前廳等著呢,姐姐還是早些梳妝打扮,別讓皇上等著急了吧。我和母親就先替姐姐準備一番,好叫別人知道這林府並非是不會招待客人的。”
靈毓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不易察覺的敵視和惡意,也並不理會她話語中的玄機,施施然行了一禮道:“恭送夫人。”
朱顏鳳冷哼一聲,看了看身旁的兩個丫鬟,立馬便有人從隨從中走了出來,像是要留下。靈毓一看這架勢,眼中寒光更甚,麵上卻笑道:“夫人還是不必破費了,這些年您讓鍾媽媽一直陪伴著我,靈毓已經很開心了。這旁的人卻是大可不必。我隻是一五品同知的女兒,也非將相王侯家的小姐,這般奢侈倒是不好。夫人還是早些去前廳,莫要讓宮裏來的公公隻跟父親坐在一起,以為這府中連個女主人都沒有,那豈不是不美了?”
林慕秀再一次抻了抻朱顏鳳的衣角,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但良好的教養和心機還是讓她笑著說了一句“告辭。”便領著人離開了,朱顏鳳臨走之時還不忘恨恨的瞪了眼靈毓。
前廳裏,宮裏來的劉公公得了皇帝的囑托,對待這林府的態度是畢恭畢敬,把自己的姿態壓的很低。看皇上的意思,這位小姐是肯定要進宮的。後院裏還有一位,據說也是生的天姿國色,可不敢得罪。
保不齊以後會有多大的造化呢。
朱顏鳳此時也陪在劉公公身邊,禮數還算周全。就算丞相今日被皇帝訓斥,靈毓出乎她意料的成為了林家大小姐,也還是保持著一絲絲的清醒,沒有像年輕時候那般,隨著心情給人使臉色。
不過林學尚對她依舊是不冷不熱的,像是看不到一般,眉頭緊蹙,似乎對皇帝的決定並不滿意。
約莫小半個時辰,靈毓已然站到了門口,丫鬟正要通報就聽見裏麵朱顏鳳帶著些不滿的聲音響起:“快去催催大小姐,即便是體弱多病,也不該對聖上的旨意如此怠慢,這麽多年我對她的教導都當成了耳邊風了!”
那公公連連擺手剛想說些什麽,就聽見一似銅鈴般悅耳的聲音由遠及近:“勞夫人掛懷,真是毓兒的不是。因著是接皇上的旨意才特意梳妝打扮一番,故而有些晚了,公公莫怪。”
說著走上前,施施然行了一禮,那公公連連擺手,直說不敢。
看向眼前的女子,一雙含笑杏眼美目,兩條柳葉吊梢眉,鼻梁筆挺,櫻桃小口甚是紅潤。說是傾國傾城有些過了,但這姿色也是百裏挑一的,怪不得能讓皇上隻一眼便念念不忘。
再看她,頭頂水鬢,豐頰麵頤,相襯麵容如桃花帶雨,煞是好看。一隻上好的碧玉白綠簪子插於其中,配兩朵做工精巧的水鑽珠花,既素雅又不失大氣。
身上穿了一鑲著金邊的青綠色旗袍,花色是難得一見繡工繁複的曇花樣式。外套一件隻溜了一圈貂毛的小坎,低調之中透著不易察覺的奢華。比林家二小姐那處處顯富貴的一身,不知強了有多少倍。
林家大小姐盈盈行走之間,步履雖然有些病弱但甚是沉穩,不驕不躁,進退有度。舉手投足中都帶著一股子不凡,劉公公在宮裏這麽多年,眼光毒辣得很,當下就把姿態放的更低了。
靈毓知道劉公公,他是天鶴總管身邊算的上是頗為得力的一個小徒弟,身份地位可是比有些不受寵的貴人還高,於是也親近道:“毓兒梳妝頗費了些時辰,在這給公公賠罪了。這身衣裳乃是我母親生前最愛之物,許是有些不合時宜,讓公公見笑了。”
這番話一出,劉公公倒是沒怎麽聽懂,以為是林家大小姐的謙虛之詞,為了給他示個好。忙說小姐國色天香,穿什麽都漂亮。
一旁的林學尚卻久久不能回神,不知何時他的兩眼中含滿了淚水,似落非落,神情裏有些說不出來的意味。
他這時候還有些呆呆的看著靈毓,問道:“你竟然,都知道了?這衣服....”
靈毓笑著打斷了他的話,轉頭對著劉公公:“公公有什麽旨意快些下來吧,別耽誤了複命的時辰,皇上怪罪下來毓兒可也是承擔不起的。”
劉公公點點頭,對靈毓笑了笑,誒了一聲。拿出聖旨捧在手中道:“五品同知林學尚之女林毓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五品同知林學尚之女林毓,秀慧內中,嫻雅淑德,鍾靈毓秀,深得朕心。念其常年體弱多病,特命其不必參加選秀,自今日起擢封為五品貴人。賜上好龍燕、阿膠百量。百年人參一支,千年雪蓮一朵。另,賜碧青如意簪兩支,含雲水袍五匹,羊脂白玉鐲子三對,擇日入宮,欽此!”
靈毓原以為是皇帝知道了曾經的那些事兒,為了扳倒丞相,才順便恢複了她的身份。卻沒想到給了這麽多的賞賜,還直接封了貴人。
她轉頭看向林學尚,發現對方眼睛裏也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暗自壓下心中的疑惑,靈毓,哦不,林家大小姐林毓笑著接了旨,謝了皇上恩。送走劉公公之後,林毓也不管朱顏鳳是怎樣的咬牙切齒,林慕秀又是如何的不可置信,直接走到林學尚麵前,淡淡的說了句:“父親,我們談談吧。”
林學尚此時心裏也是亂的很,約莫一個時辰之後,林毓才從那間林學尚從不許女眷進入的書房裏走了出來。
人都說世事紛亂無常,她捏了捏寬大袖袍裏的沉香木盒子,終是歎了口氣,步履沉穩的離去。
長公主的往來信件她已悉數交予林學尚,卻還是無法開口真心的稱他一聲父親。這麽多年了,當初被人陷害忐忑不安的時候,在靜思殿喝下那一杯毒酒的時候,她也曾幻想過可以有一個為她出頭喊冤的父親的。
可是那一切都結束了。
有些心結種下了,有些痛苦承受過了,冰釋前嫌又談何容易呢?
官府的正品文書還整整齊齊的躺在修飾精美的盒子裏,在她還無法全然信任林學尚的時候,自然是不會這麽輕易的就交給他。相府的情勢尚不明朗,且在看看吧。
林學尚望著林毓離去的背影,窈窕修長,眉目婉轉間一如當年的長公主。即使在落魄之時也絲毫不失風雅,款款而來,最後灑然而去。隻留下他一人承受著世間數不勝數的痛苦和紛紛擾擾的憂思惦念。
晚間,尚德院傳來陣陣男子壓抑不住的低泣,似是心痛至極。可這樣的痛苦,卻並沒有人能夠開解。
好在那一張張陳滿歲月的信紙,還可以聊的一二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