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林府重生之初_第一章
夜半時分,靜思殿內。
一輪明月高掛在天空之上,灑下淡淡斑白的影子。殿內的女子一身茹素,不施粉黛,靜靜端坐在椅子上。烏黑的發絲偶爾會隨著微風起伏,不時的遮住她的眉眼。在如此寒冷的冬日裏,她單薄的著裝不免有些淒涼,卻意外的給人一種清冷孤高的感覺。
此時,殿外傳來一陣忙亂的腳步聲,隨後便有一個略顯尖利刻薄的聲音傳到耳朵裏
“聖旨到——”
那女子聽見這聲音,一雙漂亮的杏眼輕輕闔上,嘴角微微勾起,歎了句:“終於還是來了。”
說罷隻扭了扭頭朝殿外看了一眼,並沒有起身的意思。見到拿聖旨的太監那副熟悉的臉和趾高氣揚的樣子,女子便知,今日怕是不得善終了。
“罪妃靈毓接旨——”那太監看了一眼還端坐在位置上的女子,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嘲諷道“娘娘今日可不比從前了,別以為自己還是寵冠六宮的時候,見了皇上也能不行禮不問安。如今奴才手上拿的,沒準是娘娘這輩子聽到的最後一個旨意了。依咱家之見,您呐,還是快些跪下接旨吧,如此也能走的痛快一些。”
那女子聽見這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果真慢慢的站了起來。
這時一陣微風吹到殿內,女子披散的長發隨著微風輕輕飄揚,那一身青綠色的衣裝也不甘寂寞的湊起熱鬧來,向後漂浮緊貼著女子的身體。
她踩著高蹺的花盆底,身姿筆挺,一步一步的朝著太監走過來,臉上淡然輕笑的表情,在這樣孤立無援的境況下也絲毫不顯落魄與狼狽。
“不愧是皇後娘娘的身邊人,劉公公這作風就是與旁人不一樣。本宮看著,承乾宮都沒有你這麽大的臉麵。”女子瞅見那劉公公聽見這麽一句話就帶了些慌張的臉色,語氣也就更加的譏諷:
“聖旨也不必讀了,那裏麵寫的什麽本宮閉著眼都能想到。”說罷瞅了瞅劉公公身後四個垂頭不語的小太監,也都是素日裏常見的麵孔。
女子蓮步輕移,到一個舉著帶有酒壺和小酒盅托盤的太監旁邊,端起,倒了一杯拿在手上,又轉頭看向劉公公,神色莫名:“都到這份上了,本宮有什麽話再不說恐怕也是沒機會了。”
此時,女子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直直的瞧著拿著聖旨的公公,嚇得他腳步都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隻恨本宮聰明一世,從未想過要害什麽人,到頭來卻著了你家主子的道。”一晃眼卻看到了大殿背後那一抹明黃色的身影,靈毓嘴角一勾,語氣不減犀利,繼續說道“也不知道皇後娘娘午夜夢回的時候會不會有舊人入夢,又會不會被那些未出世孩子的哭聲吵醒。你且轉告皇後娘娘,告訴她本宮會在九泉之下會替她好好問問的。
問問離嬪被人要挾拿自己孩子爭寵的感覺好不好受,也問問瑤貴人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被人當槍使以至於喪了命是個什麽滋味——”
“放肆!!”那太監忙不迭的打斷了女子的話,不知為何神色有些慌張的看了幾眼身後的小太監,見他們臉上毫無異色這才轉過身來大聲斥責道:“皇後娘娘乃是大夏的國母,豈是爾等可以妄自非議的!更何況你隻不過是一介罪妃,還是因為皇後娘娘的恩典才有了如今的體麵,當真是恩將仇報!你可知,以下犯上汙蔑國母都是要殺頭的大罪!”
“嗬——”女子輕嗤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的看向大殿之外,眼中似有焦距又似沒有。“我靈毓活在這世上,問心無愧,從來都不需要任何人的恩典。再說了,我毒酒都拿在手裏了,還怕再來一個死罪不成?”
說著轉了轉酒杯:“皇後娘娘,那是個什麽東西?一國之母,真不知道是誰瞎了眼,她謝江夢那等蛇蠍心腸的女人倒是也配的起?”說罷將杯中毒酒一飲而盡,喃喃自語道:“隻恨此生,靈毓未遇良人,兜兜轉轉這麽多年,他,竟是不信的。”
話音未落,人已然閉上了眼,安然倒在地上。巨大的碰撞揚起一絲塵土,隨著飄揚的長發一起散落在了微風裏。還未等那太監轉頭對身後的小太監們說些什麽,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已經走到了大殿之上,嚇的那劉公公連忙跪在地上大呼:“奴才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額頭不知怎的也冒了層冷汗。
皇帝卻並未說話,一雙劍目隻是冷冷的掃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人,便嚇得他身形都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
許久之後,明黃色龍袍加身的皇帝陛下才凝著一張冰寒的俊臉,冷冷的衝著齊刷刷跪在地上的人說道:“淑妃林氏,德儀兼備,鍾靈毓秀。今大病不治斃於景思宮中,朕甚為悲痛。遂特命其以貴妃之儀葬之,以示哀思。欽此。”
話音畢,上前一步走到靈毓麵前,蹲下身輕輕的拂起她耳邊的一縷發絲,露出女子安詳而美好的容顏。隨後一把將身體已經開始變的冰冷的人抱起,大步走向正殿之中的臥房裏。身邊有點眼色的宮女太監趕忙手腳麻利的將臥房的床收拾妥帖,皇帝這才將懷裏的人輕輕的放到了上麵,似是在安放一件珍寶。
待房間之中的人退散幹淨,皇帝臉上繃著的表情才出現了一絲裂痕。
隻見他執起女子那雙蒼白纖細的手,放在自己嘴邊,那雙平日裏總是淩厲的瞧著別人的眼睛,此刻也氤氳著水光。一貫冰冷的臉上露出幾分溫和的神色,就這樣靜靜的呆了很久。
“你總是這樣,性子高傲又冷清,連皇後也從不放在眼裏。若不是總和她作對,又怎麽會中了圈套,連朕都保不住你。真不知這性格原是怎麽做別人家一介小丫鬟的,許是朕寵出來的?”
景弘榛溫柔的摸了摸靈毓的頭發,繼續道:“你說的對,朕並非良人。可也不是不信你,隻是無能罷了。本想著保你一世榮華,寵你百年無憂,卻還是害了你。早知如此,朕當初就不該在林嬪那討了你來,或許現在——”
“瞧瞧,朕都講了些什麽。你生前朕從來都沒有和你說過,朕是真的喜歡你。朕也不會讓你就這麽白白的死了,早晚有一天,朕會用謝家全族的血來給你雪恨,你說好不好?”
“你便先走一步,在黃泉之下等著朕。”說到這皇帝竟從自己手上取下一枚碧玉扳指,認真的戴在女子的大拇指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溫柔的拂過女子的臉龐,這才又繼續說:“毓兒,莫忘了,一定要等著朕。”
等皇帝從那改了名字的冷宮中出來,已是一個時辰之後。那道擢升加葬的旨意,早就像插上了翅膀一般傳到了各宮主子那裏。毫不意外的,就算是死了的靈毓,又狠狠的拉了一把眾人的嫉妒心和仇恨值。
就連一夜燈火未休的昭陽宮和淡雲閣,也不例外。
靈毓的漂浮在空中,靜靜的看著皇帝所做的一切,望向自己憑白多了個碧玉戒指的手指,眼中莫名其妙的落下一滴淚來。
靈毓感覺到眼淚的重量,心中來不及感念悲歡,又是一陣白光閃過,閃盲了她的眼睛。
再睜開看,她已經穩穩的落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地方。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混沌不清,似是有東西又似乎什麽都沒有。靈毓試著叫了幾句,也並無誰人應答。她硬著頭皮走了幾步,突然感覺到腳下好像是嗝著什麽。
透過白霧般的空氣,靈毓終於是看清了地上的物件——原來是一本書。書的封麵上還描繪著一個柳葉眉丹鳳眼,塗著濃妝的女子。
女子一身霸氣明黃色龍袍,正在回頭張望。待湊到眼前,靈毓看清女子麵容之時一駭,啪的一聲就把書丟到了地上。那書上之人,分明是她家小姐,當今聖上的妃子林嬪林慕秀。
靈毓壓下心中的震驚,又撿起那本書,細細的觀察了一番。隻見封麵的最上方還頗為瀟灑的寫著“大夏女皇”四個鎏金大字。看見這四個字之後,靈毓拿著書的指尖驀地一顫,壓下心中的疑惑打開書本,一頁一頁靜靜的翻閱了起來。
過了好久靈毓才抬起頭來,她無力的閉上眼,又猛地睜開,連說了三句:“原來如此。”
說罷又忍著悲慟從第一頁開始看那本書,就這般連續五六次之後,靈毓才終於把書放到了一邊。
可不知為何,她卻變得頗為激動,眼中也有掩飾不住的仇恨,映著那張清秀的臉都有些扭曲,壓了好久方壓下去。
“不過是書中的一個小配角,竟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頂天立地活在這世上。不受任何人的恩典,當真是小兒無狀,不知所謂。嗬—”
“那我從小所受的一切苦楚,得到過的開心和幸福,難不成都是這造物主描述出來的,都是,假的麽。”
“何以,如此待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