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夢裏不知身是客_第1章 楔子,私闖鬼界...
冥府裏永遠都是一片漆黑,破敗的燈籠在陰風下,發出陣陣聲音,如年老垂暮的老人發出的沙啞笑聲。燭芯搖搖晃晃,火光時隱時現,夾雜著時刻傳遍冥府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讓每一個初來的鬼魂瑟縮不安,嘴裏喃喃自語。
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中,隻有引魂之路的邊上,開了成片成片的曼珠沙華,火紅靡豔,妖冶奢華,像燃燒著的火海,又像流不盡的鮮紅血液。
南宮玨半臥在曼珠沙華裏,一襲墨黑的長發些許張揚在身後,些許落在肩旁,其餘的,則披散在紅袍上,構成了一副精美的錦緞。他半眯著眼,嘴角揚起,一手撐著腦袋,一手半翹著蘭花指,隨意折斷一朵曼珠沙華,細細嗅著,**在外的頎長秀腿下的玉足微微踢了踢身旁的酒罐,沒有聽見水聲傳來,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看來又沒有好酒了。”
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除了一屆妖帝南宮玨,還能有誰?
“咚……”
“不想要命了,居然敢闖我鬼界,你若速速離去,可饒你一死!”
“啊……什麽人,竟然敢私闖冥府!來人,將他拿下!”
南宮玨剛剛躺下閉上眼,就被一陣喧鬧聲吵到,濃密的睫毛眨了眨,一雙丹鳳眼緩緩睜開,眸子裏射出精光,滿臉都是不爽!
聽這聲音,私闖鬼界的人已經向這邊來了,還引來了大批的鬼差,看來他再不離開的話,難免又要被那煩人的鬼差給逮到。
其實被逮到也沒什麽,他堂堂妖界的帝君難道還怕了這些個小嘍囉不成?想到此,南宮玨傲然地朝著聲音的方向重重地哼了一聲。
隻是,南宮玨氣結地將頭上插著的曼珠沙華拿下來,畢竟是一屆帝君,老是被逮到偷跑到這裏來,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情,回到妖界還要被那些臭長老說,哎……他還是先跑再說吧。
“晚妝!”聲嘶力竭的聲音傳來,南宮玨頓在原地,掏了掏耳朵,他沒有聽錯吧?
“晚妝!晚妝你出來!我是祭荼,你快出來啊,我來接你回家!”
“雲晚妝你這個騙子,你快給我出來!”
聲音越來越近,南宮玨看了眼朝著他這個方向跑來的男子,一身白衣已經被染成了紅衣,隻是看起來,這血倒不是剛剛才弄出來的,難道天界發生了什麽變數嗎?
想到此,南宮玨一個旋轉,就跳至男子麵前,卻因他胡亂的打法挨了一掌。
“祭荼你這個臭小子!”南宮玨恨恨地看著自己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再看了眼隻顧著盲目向前跑的祭荼,對著揮著叉子跑上來的鬼差也是一掌,見他哀嚎著被打到看不見的地方,隻餘慘叫聲,這才消了氣,追上祭荼,一把拉住他,“祭荼你瘋了嗎?這個時候跑到鬼界來鬧什麽事,你不保護你的雲晚妝了?”
“晚妝……”祭荼沒有焦距的眼睛這才慢慢盯住南宮玨,一雙血瞳空洞地看著他,張了張嘴,許久才發出聲音,“晚妝被他們逼死了……”
“什麽?”南宮玨放開抓住的衣袍,看著空蕩蕩的手,怔了怔,才苦笑出聲,“可是我沒有感應到她來鬼界了。”
祭荼揮開站在旁邊的南宮玨,腳步蹣跚,卻目光堅定地看著前方,“我要去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她一定是去奈何橋了。”
奈何橋邊,新來的鬼魂在鬼差的鞭使下老老實實地排著隊,等著喝完孟婆湯便去投胎做人。祭荼一把推開眼前的鬼魂,一個一個仔細查看,“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不對,不對,還是不對!”
“幹什麽,找死嗎?”鬼差看著原本秩序井然,現在卻亂得團團糟的隊伍,心裏越發毛躁,幾鞭子就揮過去,驚得鬼魂四處閃躲。
祭荼似乎都感受不到疼痛了,不顧揮打到身上的鞭子,隻是用幹涸的毫無血色的嘴唇不斷喃喃道,“晚妝,晚妝你快出來,你別躲著我,你曾說過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會離開我的。”
“你們有沒有見過晚妝?她是炁淵上神的二弟子,是伏辛帝君未來的帝妃,身份尊貴,榮耀無比,你們有沒有見過她?”
問了許久,都沒有人理他,祭荼一把抓住刺來的叉子,不顧身上汩汩流下的血液,啞聲問道,“你見過她嗎?”
“你這個瘋子,快給老子滾開,什麽炁淵上神的二弟子,什麽未來的帝妃,老子聽都沒聽說過。你再不滾開,老子就要了你的命!”夜叉試圖從祭荼身上取出叉子,用了吃奶的勁都沒有撼動他分毫,隻得張口大罵。
祭荼怔了怔,才鬆開手,夜叉毫無防備,正拉地起勁,一下子就倒栽蔥似的倒進了奈河橋下的忘川河,被洶湧的河水瞬間吞沒。
“她沒來過是不是?她沒死是不是?你們說話啊,你們是啞巴了嗎?你們說話啊!”祭荼問了又問,仍是沒有人回答,他翻手引出利劍,晃花了周遭鬼魂的眼,引得他們再次尖叫起來。
“年輕人,這些不過都是即將重生的鬼魂,你殺再多人也不一定能找出你想找的那個姑娘。”
一雙蒼老的手突然抓住祭荼引劍的手腕,被引出的劍又隱了回去。祭荼抬起頭,看著眼前布滿皺紋的臉,不顧眼前人是誰,反手抓住她的手,雙眼放出光芒,“你知道怎麽找到她是不是?老婆婆你有法子是不是?”
“如果有這麽一位顯赫地位的姑娘來投胎,我定然是有印象的,可是年輕人,我這裏已經很久沒有接見過這麽尊貴的人了,所以她一定還沒有投胎。”
“那她在哪裏?”
“你對那個姑娘來說是不是很重要,你叫她她一定會應你?”
“是,她一定會應我的,她不會不理我的!”
“你闖進鬼界來到冥府,一路找她,喊了這麽久,她一直都沒有應你。那麽她一定是去了忘川河了。”孟婆看著眼前渾身是血的祭荼,重重歎了口氣,卻沒有任何惋惜,這些執著。她已經看了很多年了。
看著祭荼不解的眼神,孟婆示意他往橋下看去:“這就是忘川河,一些不願忘記這一世的六界中人,就會試圖從這河中淌過,走到忘川河的另一邊去投胎。不過這河水洶湧,裏麵太多冤魂和怨氣,是沒有多少能從這裏順利渡過的。”
“你這個老太婆在跟他亂說什麽!”南宮玨不過是發了會呆,待清醒過來追了上來,就聽見孟婆拉著祭荼絮絮叨叨的,一把拉過祭荼,對著孟婆吼道。
“年輕人,你再怎麽生氣也嚇不住我,我孟婆見過最多的,就是怨氣怒氣。這些話你們聽進去了也好,沒聽進去也好,與我何幹?”孟婆嗬嗬一笑,轉身慢悠悠地回到自己剛剛的位置,繼續派湯。
“不要拉著我。”祭荼沉沉地說道,回想著孟婆的話,有些心動,晚妝一定是不願意忘記他們,才會跳進這忘川河的。
“祭荼,我是看在你我流著同一脈的血液才來管你,不然你以為你是誰?那忘川河裏的鬼魂窮凶極惡,你的真氣根本抵不住這些怨氣的侵蝕,你一進去定是被啃得屍骨無存,你還怎麽找雲晚妝?更何況,就算雲晚妝去了忘川河,這個時候也肯定是連骨頭都不剩了,你要怎麽找?”
祭荼看著眼前洶湧的河水,蔓延的霧氣籠罩在河水上,河裏的惡鬼在咆哮,在叫囂著讓他往裏麵跳。可是祭荼卻感覺不到這些,他腦海裏全是晚妝的一顰一笑,掙開南宮玨就縱身跳了進去,濺起滴滴水花。
“祭荼你給我站住!”南宮玨隻來得及抓住那一片衣角,就看見河水淹過祭荼的腰身,很快就引來了大批的鬼魂,他們久未進食,一看見新鮮的血肉全都奮不顧身地衝上去撕咬,血水飄在河水表麵,很快就被喝得一幹二淨。
“祭荼你快上來!”南宮玨氣得牙癢癢,卻又奈何他不得,隻得在一旁幹著急。祭荼若是能活著上來,他一定要把他腿打斷,看他還怎麽跑!
處在河裏的祭荼卻還是一副毫無知覺的模樣,隻是一心一意地向前奔跑,麵對前來啃食自己的惡鬼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仿佛撕咬的不是自己的血肉。
晚妝,他的晚妝,一定就在對岸,他要找到她,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一定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