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章 有孕
二夫人商春莉一向寡言少語,將軍不在府上,大夫人獨攬府中大權,三夫人深得老太太疼愛,她自知身份低微、體弱多病,府上的事情往往是能推就推,如今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上說了這麽一句,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吃驚。
“二姐姐說的是,花語她不過是個孩子,母女間沒有隔夜仇,姐姐莫要氣壞了身子。”三夫人在一邊柔柔地道,心裏卻恨不得這件事情越鬧越僵。
隻是生氣歸生氣,大夫人總不至於真把自己辛苦養大的孩子怎麽樣,商氏就算是再不招人待見,她勸一勸還是在理的。三夫人雖心有不滿,但是也絕對不敢公開對大夫人有什麽意見。
老夫人正了正身子,抬手對身邊的翠兒道:“你快去看著點,別出什麽亂子。”她又看了大夫人一眼,嗔道:“你做事一向穩重,怎麽倒跟一個孩子置氣?花語總歸是你辛苦養大的,她就是再不聽話也始終是向著你的。”
楊氏說罷長歎了一口氣,伸手撫摸著自己靠枕上的蝴蝶群飛。
大夫人雖然餘怒未消,但是當著楊氏的麵也不敢放肆,矮身行了一個禮道:“老祖宗教訓的是,剛才是我唐突了。”
“罷了,”楊氏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你們母女二人的事情我就不跟著摻和了,瑾哥兒不在府上,這個家還得你多多上心。”
她說罷閉上了眼睛,斜靠在軟榻上。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再做聲,由大夫人領著慢慢退了出去。
出了錦川園的大門,三夫人看大夫人走遠了,臉上的不快立刻顯露出來,她快走一步橫在二夫人身前,斜眼瞅著她道:“二姐今天精神頭不錯嘛,好些日子沒見你出來了,是不是近來梨花園的夥食太好了,倒把姐姐養出一些閑心來。”
二夫人低垂著眼瞼微微一笑,她也不作任何分辨,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慕容冰初靜靜地站在一邊看戲,府上的事情雖然是大夫人主管,但三夫人說的話也有些分量,她對大夫人無可奈何,就拐著彎地擠兌商氏,這件事情整個將軍府無人不知。可是商氏從來都沒吭聲,其他人更不會多管閑事。
“天涼了,二姐也該多穿幾件衣裳才是。”三夫人說著拍了拍商氏的胳膊,用力地在她身上擰了幾下,瞪著她低聲道:“以後大夫人的事兒你少管,你要是敢挑撥我們的關係,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她說罷又在商氏的胳膊上狠狠地擰了幾下,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而商氏從頭到尾都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由著三夫人欺負夠了,才行了一個禮目送她離開。
直到三夫人走遠了,她才小心翼翼地帶著身後的丫鬟朝梨花園而去。
慕容冰初看得目瞪口呆,商氏是府中的二夫人,她和三夫人同為妾,又比三夫人早入府一年,就算是玩不過她,也斷然沒有被這樣欺負的道理。
這樣想著,慕容冰初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卻見她腳步穩健,身體還略有些豐盈,哪裏像一個舊病纏身的人?這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
慕容冰初對這個二夫人的了解不多,上一世的時候自己小心翼翼地活著,被大夫人和三夫人壓得喘不過氣來,後來慕容家族又遭遇巨變,二夫人不知所蹤,現在想來,她反倒是所有人當中最聰明的一個。
“二娘,”慕容冰初喊了一聲,她快走幾步追上商氏,“冰初來府上已經兩日了,還未曾給二娘請安,二娘莫要見怪。”
她說罷矮身行了一個晚輩裏,態度十分恭敬。
商氏衝著她微微一笑,虛扶了一下,“好孩子,快起來吧,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雖然之前被三夫人刁難一番,商氏臉上卻無半分不快,人也不似在錦川園裏是蔫蔫的。
到了梨花園門口,商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微微轉身對著慕容冰初道:“我昨天晚上睡得晚了些,現在困勁又上來了,今天就不請你進去坐了。”
她又招呼身邊的一個小丫鬟,“向晚,你送一送三小姐吧。”
商氏說完轉身進了院子,慕容冰初看一眼那個別致的院子,院子裏稀稀落落種著幾棵梨樹,在秋天略顯蕭瑟。
梨花園離老夫人的錦川園最近,當初慕容瑾能把這處院子分給她足以說明她在慕容瑾甚至於老夫人的心中的地位都不一般。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她又為何會被夫人和三夫人欺負?
“三小姐,”向晚柔柔地喚了一聲,“咱們往這邊走吧,老太太養了一隻貓金龍,它常常在那邊小花壇周圍轉悠。”
慕容冰初點了點頭,跟著向晚從花壇邊繞了過去。
一陣風吹過,迎麵襲來一陣淡淡的香氣,慕容冰初微微一怔:這味道不是……她向前幾步走在向晚身邊,那股草藥味更加清楚了。
荷蒂,這味道再清楚不過了。說起荷蒂的功效,慕容冰初心中更是納悶。荷蒂是取荷花植株的葉子和根部相連的部分入藥,具有健脾、止瀉的功效,不過它更廣為人知的一個作用卻是保胎。
保胎?默默無聞的二夫人要保胎藥做什麽?慕容冰初努力回想剛才商氏的一舉一動,梨花園中的下人都數的過來,向晚高高瘦瘦的樣子一點不像懷孕,其他人就算是有孕也不會由向晚服侍,那這個懷孕的人莫非是商氏?
慕容冰初心頭一顫,慕容家隻有三個女兒,老祖宗也好,征戰在外的慕容瑾也好,都是想要一個男孩的。慕容家眼看就要後繼無人,商氏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至關重要。她又為何閉口不提呢?
莫非這個孩子不是慕容瑾的?
慕容冰初心中冷笑一聲,如果商氏真的紅杏出牆,那慕容瑾這頂綠帽子可是戴的結實。
很快就到了後花園附近,向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三小姐,奴婢就送到這裏了,我怕二夫人醒了還有吩咐,一直是我跟在她身邊伺候的,我怕其他人伺候不好。”
“去吧,替我謝過二娘,改天我會登門拜訪的。”慕容冰初點了點頭,帶著點墨朝芷蘭苑而去。
“我不回去,就不回去。我娘生我的時候早就死了,我娘才不會打我呢!”
走到後花園的花壇邊上時,一邊的假山後麵傳來慕容花語略帶哭腔的聲音。慕容冰初停住腳步,不多時又聽到一個有些年邁的聲音道:“大小姐,您別在這裏跟夫人慪氣了,若說這府中誰對你最好,那當然還是大夫人。”
這聲音竟然是周嬤嬤。
慕容冰初繞過假山,正看見慕容花語淚眼婆娑地坐在一塊石頭上。
“你也來看我的熱鬧是不是?”慕容花語瞪了慕容冰初一眼,忍住眼眶裏還在打轉的淚水。
“大小姐,”周嬤嬤低聲喊了一句,“天亮了,你這樣坐在石頭上,凍壞了自己可怎麽是好。你要是這麽折磨自己,就是四夫人泉下有知也不能瞑目呀。”
聽了周嬤嬤略帶感慨的勸慰,慕容花語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她伏在自己膝頭輕聲哭了起來。
慕容冰初心裏長歎一聲,慕容花語為人刁蠻,將軍府上上下下沒有人不避著她,現在看來她反倒是整個將軍府最可憐的一個人,就連自己的親生母親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這些,慕容冰初心裏冷笑一陣,大夫人李氏苦心經營大半輩子,想不到卻會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挖下這麽大一個坑。
李氏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她身為將軍府的正室夫人,老夫人也好慕容瑾也好,為了慕容家族的顏麵都會縱容她一些。要扳倒李氏這一棵大樹,還得從她腳下的慕容花語開始。
慕容花語哭的肝腸寸斷,仿佛她長在李氏身邊這麽些年過的都是非人的日子。慕容冰初知道她的脾氣,也不上去勸解,索性由著她哭夠了、哭累了,才讓點墨恭恭敬敬地把她送回了牡丹園。
回到芷蘭苑時已經快到晌午,慕容冰初由周嬤嬤侍奉著喝了一盞茶,就看見點墨耷拉著臉走了回來。
“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大夫人給你臉色看了?”慕容冰初笑著給點墨倒了一杯茶。
“這倒沒有。”點墨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喘了一會氣才道:“我剛才在後花園和向晚撞了一個滿懷,我想著今天上午我們才見過麵就和她打招呼,哪想到人家理都不理。”
“大中午的急急火火也不知道要幹什麽,領人進來就進來吧,還鬼鬼祟祟的。”點墨嘟著小嘴在一邊抱怨道。
“帶了一個人進來?”慕容冰初眸色微動,“你可看清了她帶的是什麽人?”
點墨用力地搖了搖頭,“具體是誰我不認識,我才來府上這麽幾天,很多人都不認識。不過那人帶了一個藥箱。”
“藥箱?”慕容冰初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了。商氏現在有孕在身,不管孩子是不是她的,看得出來她都挺在意這個孩子的。如果要想查出點什麽,或許從這個大夫身上下手要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