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開荀氏，田澄急忙驅車往家裏趕。她一直把工作證放在房間櫃子的抽屜裏，如果能交通暢行，應該還能趕得上荀齊的下班時間。
在第一個交叉路口，田澄遭遇了紅燈，然而接著就像是捅了紅燈的窩了，一路紅到家。
田澄心急懊惱不已。
剛進家門，又差點被匆匆而出的爸爸撞個滿懷，田澄不禁好氣又好笑地說：“爸，多大的人了你，怎的還這麽冒失？”
田成業的聲音裏透出一絲急切：“修文在醫院像是出了什麽事，你秀茹阿姨請我去幫忙，在電話裏都哭了…”
“什麽？”田澄瞬間被嚇了一跳，修文這才工作了幾天就出了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你秀茹阿姨著急，話也沒說得明白…”
“別說了爸，我們快去看看吧。”田澄連忙打斷田成業的話，拉著他便出了門。
司機老王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田澄上了車，腦子裏一片亂哄哄。
到了醫院一看，果然有一夥人正在修文的辦公室裏吵鬧，田澄連忙探頭進去找尋修文的身影。
一群人吵吵嚷嚷，田澄聽了幾句，從中捋出重點，像是一般的醫患糾紛。
接著，她便在房間的一角看到了站著的修文。
修文一身白大褂，襯得他更是修長挺拔。幾個人在他麵前叫囂，他卻不反駁也不激動。一旁的修文媽媽想開口說什麽，他隻是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表情不卑不亢。
田澄下意識地叫了聲“修文”，然而聲音卻淹沒在嘈雜當中，她連忙往修文的方向擠過去。
這時，人群中一個大漢說到情緒昂揚處，突然向修文揮起手臂。
田澄見狀，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勇氣，用盡力氣大吼一聲：“住手！！”然後在大漢的錯愕中擋在了修文的前麵。“憑什麽打人…”田澄聽見自己的聲音的些哽咽，她知道這並不僅僅是因為害怕，“你憑什麽…”田澄這才看清眼前大漢的壯碩，怯聲說。
短暫的安靜過後，眾人回過神來，大漢有些氣急敗壞，剛想要伸手推田澄，突然有一雙手挽過她的肩頭，將她護在了身後。
田澄抬頭看時，修文正回過頭，田澄看到他對自己笑了一笑。
田澄卻覺得，這個淺淺的笑容雖然短暫，可是卻和那天一晚上他對自己的所有笑，都不相同。
愣了一會兒，田澄在自己爸爸的聲音當中回過神來。田成業正在安撫，並用他那因多年在商場打滾而練就的圓滑恩威並施地勸解著眾人。
良久之後便是人群散去，在其他同事的明言暗示下，田澄也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修文剛進這個醫院沒多久，工作上因鋒芒太露而招致嫉恨，對方是醫院的同僚，有意造成修文和病患間的誤會，再加以煽動，便導致了這樣的局麵。
領導心裏自然分明，同事間也清楚，隻是不好跳出來多說，這職場上的人際複雜也帶著濃濃的中國特色。
偏偏修文他是那麽清高，田澄心時想著，一邊覺得修文的真性情難得，一邊又忍不住替他以後的工作擔心。
“沒事的，”田成業拍了拍修文的肩，“你還年輕，等再過個幾年，再應對這樣的事情，根本算不得什麽。”
修文看著田成業的臉，隨後便笑了笑算是回答。
田成業以為他還是心緒未定，便不再說什麽，繼而轉過身對修文的媽媽說：“秀茹，放心，沒事了…我送送你吧。”
修文媽媽又囑咐了修文幾句，便打算跟著田成業一起走。
田澄知道修文還要繼續上晚班，便不好意思再打擾他，可又怕他心裏還是不舒服，於是僵在那兒不走，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倒是修文先朝她淡淡一笑，像是安撫似的，讓田澄的心頓時舒緩了下來，她小聲跟修文告了別，然後跟著田成業走了。
走到走廊的盡頭，田澄回頭看了修文一眼，發現他正看著自己爸爸和他媽媽離去的背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那個短暫和淺淺的又很特別的微笑…田澄卻忽然搞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見到過了。
和田成業一起先把修文媽媽送走再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八點，田澄心裏還在想著修文的事，思緒遊移不定。田成業吩咐人給她做晚飯，她也沒什麽心情吃。
“相信修文吧，他是聰明人，會學會怎麽處理工作的事情。”田成業安撫她。
躋身於這個社會，也許每天都要應對形形色色的困難，這個田澄明白。特別是在職場，哪兒能沒有挫折和麻煩事呢？誰都是在曆練中成長的。想到這裏，田澄心中完全釋然。
可立時又覺得似乎哪裏不對。
仔細想了想，糟了。
荀…荀…田澄驚呆於自己的豬腦。
“我等你。”他最後是這麽說的不是嗎？
田澄連忙看了看表，八點二十，離荀氏的下班時間足足過了快三個小時。想都沒想，田澄立馬拿了車鑰匙飛奔下樓，又想起自己的工作證沒帶，趕緊又上樓去取。
從抽屜裏拿出工作證剛準備走，田澄轉念一想，現在去又有什麽用，這個時間，荀少爺肯定已經準備休息，也說不定都已經進入夢鄉了。
這可怎麽辦…明天就要匯總了…怎麽辦…
想來想去，也隻好明天一大早就在荀氏門口等，然後再拜托小芬將北區的材料放在最後一位進行匯總，好為自己爭取一點點的時間。
隻能這樣了。
田澄無奈，又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頭，走進浴室打算洗漱。
剛進去浴室又見她衝出來。
對了，有荀少爺的名片，怎麽樣都得表示一下歉意吧，不然明天也實在沒臉去荀氏了。
打個電話吧？
唉…實在不好意思開口，還是發個短信吧。
“荀少爺，實在對不起，因為有急事耽擱了，未能如約，真是萬分抱歉，明天上午再去打擾，實在是麻煩您了！稅務局田澄”
再次校檢了內容，田澄按下了發送鍵，然後忐忑不安地去洗漱睡覺了。
桌上手機“叮”一聲，屏幕亮起。桌後一直端坐著的人拿起手機，一行字隨即跳入眼簾。
“啪”一聲，那人把手機用力拍在桌麵上。
窗外的天已深青。
他轉頭看了一眼，上次看時，不還是滿天紅霞的麽？
到底是什麽樣的期待，奪去了這麽多的心神。
良久，那人還是執起手機，存下了剛剛發來短信的那串號碼。
第二天一早，田澄幾乎是從床上彈跳了起來，飛快地洗漱一番，連早飯也沒顧得上吃就抓著工作證出發了。
她驅車向荀氏狂奔，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來，小芬兩個字不斷地在屏幕上跳動。
“喂，小芬。”田澄不等對方開口立馬開始道歉，“真是對不起啊，昨天有點事情耽擱了，還沒有搞定，我現在就在去荀氏的路上…嘎？你說啥？”
小芬在那頭說了些什麽，田澄有些含糊地應著，接著掛斷了電話，她緩緩放慢車速。她有些疑惑，隨即調轉車頭向單位開去。
“你可真是有一套，今天單位裏頭的門衛給我打電話，說我們檔案處有封急件讓我去取，這不，我剛拿到，是玖玖商場寄來的。那些文件一樣不漏，全都影印好了，編上了號，還做了歸整。大企業就是大企業…”
一直到中午下班，小芬的話還縈繞在田澄的耳邊。
這是…什麽情況？昨天因為沒有證件，自己根本就拿不到那些文件…今天這一大早怎麽就…
思來想去，唯一能夠想到的可能…是爸爸在其中起了什麽作用嗎？也許荀氏的少爺最終還是決定賣了爸爸這個麵子。
田澄暫時打消了疑惑，現在的緊要工作是歸整好那些鋪天蓋地的材料以備檢查，其他的事兒容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