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在這時，修文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走到一邊去接聽電話，留下田澄一個人默默地出神。
“澄澄，我突然有點事，挺重要的，那麽…”修文有些歉然地開口道。
“啊…沒事的。”田澄趕忙說道，“你有事的話就先走吧，反正…咱們也慶祝過了。”
“那…我先送你回家。”聽到她這麽說，修文的臉上像是鬆了口氣的表情，然而又像是歉意更深。
“不用了。”田澄笑道，“我家離這裏能有多遠，我自己打車好了。”
修文似乎仍想堅持，卻被田澄微笑拒絕了。
“修文！”
修文剛想轉身，卻被田澄叫住了。他轉過頭，一隻條形的精美絨布盒出現在他的眼前，田澄的掌中托著這隻小盒子，臉上寫著些許期待，卻反而羞於看向他的眼。
“謝謝。”他笑了笑，趕緊伸手去接過來，心知這是她為自己準備的生日禮物。不忍拂了她的期待，於是他笑問：“可不可以拆開來看一下？”
田澄趕緊衝他點了點頭。
修文輕輕拉開小盒子的包裝帶，揭開盒蓋。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支精美的鋼筆，它靜靜地躺著，是眼前女孩的一片真心。
修文在一瞬間呆住了。他忘記了自己是什麽表情，手裏拿著這支鋼筆…心神卻仿佛被它送去了遙遠的時光。
嗬，一片真心…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修文輕輕轉動筆帽，眼神觸及到筆帽上的一個小小的劃痕。他瞬間大慟，眼睛裏的顏色似是驟然變深。
這…竟會是那一支？
他隨即抬眼看向田澄，突如其來的動作和眼神當中無法掩飾的些許審視讓對方不禁呆了一呆。
“修文…怎麽了？”田澄疑惑。
“這…是從哪裏得來的？”修文開口道，聲音裏沒有起伏。
“我…”田澄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道，“我知道你有一支相同的鋼筆，我想…它對你來說可能意義非凡，雖然找不到原來的那支…這一支，希望你能喜歡。”
修文聞言皺了皺眉，他再次仔細地撫觸鋼筆的筆帽。
沒錯，他絕不對弄錯…因為他太熟悉。這一支，便是自己的失去的那支鋼筆沒錯。
於是，眼前女孩的說辭再也不重要，修文沒有再追問，他拿著鋼筆，緊緊地攥在掌心，感覺那久違了的熟悉觸感。
“你說的對。”修文看著手中的物件兒，“它對我來說，確實有很重要的意義。”他抬起頭，看著田澄的眼睛，笑道：“謝謝你。”
笑容一閃而逝，卻暗含一絲冰冷。
修文再次低頭看著手中的鋼筆，就像…看著一個烙印。
秀唯。
荀齊有些煩躁地灌下一杯酒，“啪”一聲酒杯重重地落在桌麵的透明玻璃上。
坐在對麵的田星被嚇了一小跳，趕緊伸頭觀察了一下荀齊的臉色，隨即悄悄地打發走了坐在自己身邊的男孩子。
叫了兩杯酒，田星默默地將杯子往荀齊跟前推了推，眼珠子滴溜溜地在他的臉上打量。
看來心情還真不是一般的差…田星暗忖。
不同於其他酒吧或濃烈或曖昧或繾綣的氣氛，秀唯總是寧靜的，沒有歌手在台上的淺吟低唱，也沒有紅男綠女在舞台上的鬆馳奔放，輕音樂和爵士是它的主打氛圍。
荀齊偏愛這樣的地方，自是因為他討厭煩。而田星喜歡這個地方，卻是因為這裏常有一些漂亮整齊的男孩子出沒。
他是荀齊走得最近的朋友，他們打小便相熟悉，深諳對方最深的秘密。
荀齊的煩躁為哪一出，田星對根本原因大概分明。細枝末節無需多加追究，田星自知也無法幫到他，隻能在一旁默默地陪著他。
隻道：這麽聰明的人…為何隻狠狠在一處傻？
荀齊一杯接著一杯，回想著自己來到秀唯前看到的畫麵。
鬧市，人來人往。女孩純真的笑容下掩飾不了滿心的期待，她伸手將一個精心包裝的禮物遞給了男孩。男孩微笑地拆開禮物，躺在盒子裏的是一支古樸的鋼筆。
嗬，鋼筆…這樣的禮物，烘托出一種如何清純的愛戀？
荀齊放下杯子，伸手去碰自己的右手手腕。
那支鋼筆…荀齊想著，而手腕上的那道傷口竟也像感應似的，微微生出些痛意。
坐在一旁的田星握著杯子，注意到了荀齊按著手腕的動作，搖搖頭，輕歎。
是夜。
修文從夢中驚醒，用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意識到周圍的環境似的，於是他鬆了一口氣，轉頭去看床頭的電子鍾，卻不料看到一樣東西靜靜地躺在床頭櫃子上。
修文緩緩坐起身子，伸手擰亮了夜燈，然後拿起了那件東西。
他仍記得第一次得到它時的心情。
“小文…我們家小文真是太棒了。”
“不要以為這次考得不錯就驕傲了，記住了，人一旦自大便不自知，人不自知便不自控。”
媽媽的溫柔…爸爸的激勵…那個時候他有一個多麽幸福的家庭。
“這支鋼筆…是爸爸送給媽媽的第一件禮物，現在就送給小文了，一定要保管好它哦，因為…它可是見證了咱們這個家所有的幸福…”媽媽曾如是說…然而在歲月的流逝中，修文漸也記不起，說這話時媽媽是怎樣的表情。
修文依然摩挲著手中的鋼筆。
太好了…現在的自己已然長大，再也不是那個脆弱的小孩模樣，再也不是沒有溫情便無法生活、麵對背叛就隻會淒慘哭泣的小孩模樣了。
太好了，長大了就安全了。
我甚至可以隨心所欲，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田澄決定給荀齊打一個電話表示自己的抱歉，順便再約一下請他吃飯的時間。
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荀齊是會生氣呢，還是會生氣呢？
嗬嗬…田澄苦笑一聲，這還用說嗎？自己失言在先，而且一而再的行為均沒辦法表現出絲毫的誠意，換作是誰都會生氣的吧？
硬著頭皮撥通了荀齊的電話，剛響了一聲對方便接聽了，田澄趕緊“喂”了一聲，卻沒有聽到對麵的回應。
“是荀少爺嗎？”田澄繼續道，“我是田澄…真的是對不起啊，我都不好意思打您的電話，因為我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對方沉默片刻，卻終像是為她的抱歉動容，於是電話那頭傳來了“嗯”的一聲。
田澄瞬間覺得有一點高興，接著道：“接連幾次都爽約，是我的不對，但實在是因為有非常重要的事，所以…”
對方聽到這裏，本來已稍有緩和的心情竟像又被點燃了一般，突如其來“啪”地一聲就把電話給掛了，隻剩下田澄還在另一頭“喂荀少爺喂荀少爺”地喊。
意識到被對方掛了電話，田澄這才感覺到荀齊這次火大了。思前想後，她還是硬著頭皮再次撥通了那串號碼。
“荀少爺，我知道您很生氣，所以，我一定要當麵向您道歉的。”田澄趕緊表示自己的誠意，“不知道您能不秘能抽出個空來，我想約您吃個飯。”
對方這次沒有沉默，一等田澄說完了便開口道：“怎麽，我看起來像是閑到讓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樣子嗎？”
“不是不是…”田澄忙解釋，卻被對方打斷了。
“你不用再打電話過來了，我也沒幫到你什麽大忙，荀齊無福消受田小姐的款待。”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田澄心裏很過意不去，但聽得他這樣說也隻能作罷，再一味地去請求原諒隻會讓對方覺得心煩而已。
這一樁事算是草草地了結了，田澄卻想起自己還欠著另一個人的人情，那個人便是那個鋼筆的主人，於是她立即發短信過去詢問，卻被對方的一句話冷冰冰地拒絕了。
對方如是說：那支筆我就當是扔了不要了，你以後不要再打擾我。
田澄看到這條短信有些哭笑不得，鋼筆主人的口氣完全不像是幾天前的那麽和善，聽起來甚至還帶著一股濃濃的不悅。
一連承受了兩次怒氣，田澄心裏不禁有一絲沮喪，她仍是再次發送了道謝短信給了鋼筆的主人，心裏想道，自己辦的這都是些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