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三個心願

梁簡回到書房,心不在焉地翻著手裏的書,心裏念著的確是公西意剛剛的話:傻與不傻,要看樂不樂意裝傻。這麽說來她是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就在一年前,皇兄第一次起了為他立王妃的念頭時,他還覺得天下沒有哪個女子可以和他比肩而立。

從小侯門將相家的女兒聽的也不少。如忽家三小姐忽哲黛,年僅十五便有絕色之姿,皇嫂都自愧不如說那是人間少有的美人;如皇嫂的妹妹薑家四小姐薑鬱悅,典型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再比如江譽典的世故潑辣,皇嫂的溫良大氣等等。

但是沒有一個可以讓梁簡青眼相看,能站在他身邊的女子,應該可以陪他上戰場,可以陪他守天下,可以陪他為民請命!

梁簡的想法讓梁辰很是頭疼,這是選王妃?這分明是選將軍!選大臣!皇後也被逗樂了,說是梁簡還小,不懂得男女之間的感情。梁簡對兄嫂的看法嗤之以鼻,什麽男女之情他不需要。

就在他也認為天下沒有他要的女子之時,一張字體娟秀的紙改變了他的看法。那日他在將軍府與忽哲宇商討軍事,聽說玄青那匹小馬駒被高價賣給了一個商人。

他大動肝火可又無處發泄,因為確實是軍需。倒不是國庫虧空,隻是忽將軍向來喜歡自己再貼補些給士兵更好的待遇!這點他無話可說,忽將軍愛兵如子是出了名的。而自己一時又拿不出比公西家更多的錢,隻好“割愛”。

忽將軍見他一臉怒氣,便說會再送他一匹良駒。在軍馬場,他無意中撿到了一張紙,三行字印入眼簾: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

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

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紙上娟秀的字一看就是女子所為,當今天下有此等見識的男人都沒有幾個,何況是女子。

梁簡心念一動就派人打聽,可惜無所收獲。直到第二天將軍府派人來報,說昨日早晨來買馬的一行三人又回來了,在找落下的一張紙。倒也不重要,說是找不到就算了,不必興師動眾。

梁簡急忙跨馬直奔將軍府,到的時候隻見公西子安一人,就旁敲側擊的打聽,得知是其妹妹公西意所寫。看著公西子安的神色,好像並不知道紙上的內容。

行動向來光明磊落的梁簡不屑於私藏別人的物品,於是就交還給公西子安,果然他看見紙上的字臉色變了變,不過很快就恢複了。

從那天起,梁簡心裏有了第三個心願:娶妻當娶公西意。

當年母妃嫁給父皇時隻是個小妾,隨父皇征戰多年。在被敵軍追殺的途中,懷有身孕的母妃產下一子,就是自己。三個月後父皇稱帝,宮中無後朝臣便提議立母妃為後,父皇沒有恩準隻封母妃為貴妃。父皇說他的皇後隻能是皇兄的生母,那個被追封的父皇的正妻——啟德皇後。

大梁建國前幾年,和南臨戰火不斷。直到大梁六年,他六歲的那年,最大規模的南北之爭爆發了。他親眼看見了戰爭的慘烈。放眼望去,血流千裏屍橫遍野。

皇兄說那場劫難,母妃被卷了進去,剛剛出生的止心被卷了進去,自己也被卷了進去。這些他都不太記得了。唯獨能想起當時心裏強烈的心願:天下太平再無戰亂。

從鮮血淋淋的噩夢中驚醒時,才知道自己獲救了,他從死人堆裏抱著妹妹活著逃出來了。

當時天下縞素,百姓都說皇帝駕崩、貴妃也死了。自己傷痕累累,四處流浪,不得已隻好把妹妹寄養在一戶農家。一年後被接回宮時,妹妹卻丟了。那時他心裏有了第二個心願:找回妹妹。

那一次,大梁經曆了生死存亡。如果不是皇兄登基後力挽狂瀾,大梁恐怕就不複存在了。自小梁簡就崇拜自己的皇兄,十年來他看著皇兄重整吏治,嚴以練兵,步步為營,開疆破土,所向披靡。他相信他的心願不久就會實現,他要做的就是輔助皇兄,幫他贏盡天下!

梁簡看著眼前搖曳的燭光,覺得身心舒暢。如今天下統一指日可待,止心回來了,自己也找到了心中的妻子,所有的心願都會實現。

公西意真的沒有把梁簡的話放在心上,她在宮裏聽懂了皇帝皇後的意思,不過她這麽小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況且她對梁簡沒有絲毫感覺,在現代她還是談過戀愛的,即使後來分手了,起碼喜歡是什麽感覺她是明白的。

一旦沒人打擾,公西意就陷入對母親的擔憂之中。真的無藥可救了嗎?她該怎麽辦?一刻她對天起誓:願折壽十年換娘安康無虞。在睡夢中,心心念念的也是這一句誓言。

第二日一覺醒來,公西意就有種遲到了的感覺。果然趕到王府內院,一切都打點妥當了。大哥一身喜服,見她過來神色怪異的說道:“本來打算早早叫你,王爺卻說你昨晚沒睡好,晚些再叫不遲……”

公西意嘴裏不滿地嘀咕:這王爺管的真寬,轉眼間就嬉笑著說:“大哥~趕緊去接新娘子吧!不能誤了吉時,別說了,走走走。”

浩大的迎親隊伍著實引人眼球,百姓紛紛讚歎:“誰家出手如此闊綽?”公西意打算回去時問問大哥這錢用不用還,能不還最好!

來到江府,自被迎進府內進了江家二小姐的閨房。一群丫鬟把江家二小姐圍在梳妝台那兒她也看不見,房間裏不時有江家的婦人進進出出,沒人搭理她。公西意隻好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無趣的發呆,受周圍喜慶氛圍的感染,忍不住哼起歌來:

春暖的花開帶走冬天的感傷

微風吹來浪漫的氣息

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滿意義

我就在此刻突然見到你

……

周圍的人都被突如其來的歌聲打斷了手中的活兒,公西意再次被人圍觀了。“這小丫頭哪來的?是不是劉姨娘房裏新來的丫鬟?這麽不懂規矩,在小姐房裏大喊大叫的!”

公西意瞬間黑了臉,果然江府的下人都這麽尖刻,她很像丫鬟嗎?什麽叫大喊大叫?明明是高歌一曲。

“瞧瞧,這丫頭穿的!小姐大喜的日子穿一身黃衣,多不吉利!出去,出去!”公西意徹底惱了:“我沒穿一身白衣就很給你家小姐麵子了,堂堂江府就是這麽對待客人的?”

這時一聲輕柔的嗓音響起:“敢問姑娘是哪方貴客?”

循聲看去,公西意終於看見她未來的大嫂——江家二小姐江豈念。漂亮就不用說了,新娘沒幾個不漂亮的。原來這就是和薑家四小姐薑鬱悅並稱“美不比哲黛,才不比雙jiang”中的“雙jiang”之一。

以絕美聞名的忽哲黛以及以才華聞名的薑鬱悅和江豈念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可以算是古代版大明星了,而且個個出身名門,同時身兼富二代,官二代多職。

公西意盡量輕緩了聲音答道:“敢問姑娘可否聽過‘小姑子’這種說法?吾乃你的小姑子是也~”

新娘子一臉不知所謂的表情,公西意隻好據實回答:“我是公西子安的妹妹,公西意。嫂子好啊。”

新娘卻因為一句嫂子好生了怒氣:“如今大禮未成,姑娘還是注意言辭較好。”然後就不再搭理她,轉身繼續梳妝了。

公西意還未受過如此冷遇,頓時心生委屈,江家人果然個個眼高於頂,公西意仿佛被當成空氣,再次陷入無人搭理的尷尬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