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總有人,在背後,為你的命運奔波

第三章 總有人,在背後,為你的命運奔波

陸錚和杜小虎騎出縣局大院剛剛轉彎,一輛綠色吉普從他倆身邊駛過,滴滴按了兩聲喇叭,震得陸錚和杜小虎一陣心浮氣躁。

“老高越來越狂了!什麽東西,吆五喝六的,要是在戰場上,我敢保證他嚇得尿褲子!”杜小虎恨恨的說。

陸錚笑著說:“他狂由他狂,清風拂山岡。”其實陸錚早注意到了下樓時走在他們身後的高誌凱和趙紅霞。

杜小虎心裏納悶,好像錚子哥突然就沒脾氣了,不溫不火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我們真要去李衛軍家裏啊?”奮力騎著車跟上陸錚的節奏,杜小虎問。一股大風正好迎麵而來,吹了杜小虎一嘴黃沙,杜小虎不由得呸呸的吐著,又罵咧咧道:“就老高的車帶起的土!”

陸錚見他窘狀不由得發笑,笑了兩聲,說:“我想了解了解李衛軍。”

杜小虎不明白,一個嫌凶有什麽可了解的,但他也不多問,陸錚怎麽說,他便怎麽辦。

“虎子,你看李衛軍像真凶嗎?”陸錚突然悠悠的問。

杜小虎老老實實搖頭,說:“我不知道。”

陸錚微微頷首,是啊,李衛軍到底是不是真凶,莫說杜小虎,便是自己,都沒有把握。前世,李衛軍很快就將會被判處死刑,而他被槍決後,好似廣寧再也沒有發生類似的案件。

隻是自己,怎麽都懷疑真凶是不是另有其人。雖然李衛軍是食品公司的屠夫,符合本次碎屍案專案組對凶手描述的特征,“受害者均為女性,有奸殺跡象,且屍體的部分肢體被切成肉塊煮熟,凶犯手段殘忍,且有一定的解剖知識,懷疑為單身男性,可能從事醫生、屠夫等行業。”

李衛軍恰好是單身,又是屠夫,符合凶手特征,且在家裏找到第三名受害者的內衣,家裏地磚縫隙,尚能找到不明血跡,表麵證據看起來是成立了。

但是李衛軍剛剛被抓時,卻怎麽也不承認殺了人,而且做供時,稱受害人的內衣是他偷的,他隻是對女性內衣好奇,後來不知道怎麽就承認了殺人,前幾天陸錚去看過他,人都迷迷糊糊了,明顯被刑訊逼供,被殘酷折磨過。

陸錚其實現在有些佩服二十多年前的自己,畢竟,現在的自己,應該是個沒什麽文化的大老粗,自己的學問是後來下海經商時自學的,但就是現在的自己,卻據理力爭,認為該案疑點太多,而且,自己完全不是針對高誌凱而無理取鬧。

刑訊逼供,因為現今偵破技術單調,用刑似乎是必不可少的過程,而且,很多案子能偵破不能不說這個古老但野蠻的手段起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雖然刑訊逼供後的口供不太可信,但也不是陸錚質疑這樁案子的根本原因。

二十多年前的自己隻是籠統的覺得結案太草率,而現在重生回來的自己再看,這樁案子疑點太多了。

首先,凶犯特征便不科學,圈子太小,沒有把現代人心理狀態的多樣性考慮在內;再一個,以現在的技術手段,時隔多日,並不能檢測出嫌犯李衛軍家裏的血漬有沒有混雜人血,更莫說是誰的血了;第三,雖然第三名遇害者家屬堅決否認遇害者丟失過內衣褲,但並不能排除受害者的傳統心理,畢竟這不是光彩的事,她就算生前丟失過內衣褲,不同家裏人講也很正常。

所以,這些證據根本就不能稱為證據。

但要推翻一個眼看即將辦成鐵案的案子,這樁案子影響又是那般惡劣,縣裏主要領導幾乎日日催辦,推翻這樣的案子,太難了。

陸錚一時也沒有頭緒,便想去疑凶家裏看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李衛軍是縣商業局食品公司的職工,住在食品公司的家屬院,一排排的平房,隻是現在李衛軍的小單間已經被查封,陸錚和杜小虎來到了3號房,這裏住的是李衛軍的父母。

李衛軍父母都是食品公司的職工,父親早逝,李衛軍便是接的父親的班。母親姓張,四十多歲的模樣,但麵相憔悴的很。

見到陸錚和小杜拿出警官證張大娘沒什麽反應,還是在床上盤腿發呆,坐在她身邊的人捅了捅她,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她才中了邪似的身子一震,看向陸錚,然後,掙紮下床,噗通就給陸錚跪下了,竟然要給陸錚磕頭,嘴裏翻來覆去的說:“您救救我兒子吧,救救我兒子吧,我兒子不會殺人的,他是個好孩子,不會殺人的……”

屋裏坐滿了人,都是張大娘的親戚,來陪她的,這幾天張大娘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她的親戚們都很擔心。

剛剛捅咕張大娘在張大娘耳邊說話的少婦是她的妯娌,叫鄧翠芬,她在張大娘耳邊說,縣局有大領導來了,你覺得小軍是冤枉的,就趕緊和人家說。卻沒想到,張大娘演了這麽一出,鄧翠芬一邊攙張大娘也一邊抹淚,覺得嫂子的命真是太苦了,嫂子本來年紀不大,可前些年,他大伯就飛來橫禍去世,現在,又要送走他們唯一的兒子,而且是黑發人送黑發人,命運真是何其殘酷?

鄧翠芬的愛人也就是李衛軍的叔叔李向陽就在旁邊,長籲短歎的,自也為哥哥一家命運多厄歎息,他雖然在廣寧也算有些身份的人,但在這件事上,卻完全幫不上忙。

被張大娘跪了跪,看著張大娘癡癡呆呆的模樣,陸錚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如果真的是冤案,那就是活生生一條人命啊,而且是很多人牽腸掛肚的生命,這個很可能被槍決的人,並不是割裂的個體。如果這起審判是一個錯誤,那麽受到傷害的,也絕不僅僅隻是李衛軍一個人。

陸錚不由想起了,前世自己身陷囹圄時,在外麵,為自己流淚又流血的親人、好友和兄弟。

陸錚又沒來由的想起了自己的養父養母,前世的自己,太偏激了,現在的自己呢,應該知道什麽是有容乃大,雖然他們對自己並不好,每天自己都要餓著肚子和成人一樣去賺工分,但畢竟,還是養育了自己一場,等這個案子結了,倒是要去看看他們。

尤其是養母,其實,她還是很疼自己的,隻是在家裏,沒發言權。

陸錚和李衛軍的親屬們簡單聊了聊,當然,並沒有發現什麽有線索的結果,李衛軍的親戚都說他懂事、膽小、不愛吱聲,就是吃虧了,也總是憋在心裏。

可是陸錚未免更為失望,這些性格特征,偏偏又是曆史上許多變態殺手所共同的特征。

陸錚和杜小虎告辭,李衛軍的叔叔李向陽送他們出來,李向陽是縣委宣傳部副部長、縣廣播電視局局長,穿著上衣口袋別著鋼筆的灰色列寧裝,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顯得很有派頭。

陸錚以前也聽說過李向陽,因為縣電視台籌建是大事,而李向陽便是牽頭人。

不過現今官場關係沒那麽錯綜複雜,在他侄子的這個案子上,他沒有任何特權,便是一些他侄子案子進展的小消息,也不會有人向他透露。

陸錚也在想,如果是十幾二十年後,不說其他,憑高誌凱愛人趙紅霞在電視台工作的這層關係,作為縣電視台最高領導人的李向陽,多多少少總能知道些他侄子的情況,而不會像現在這麽彷徨無助,侄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而且,現在的李向陽,或許該擔心的是,他會不會因為侄子的案子影響了仕途,現在的幹部提升,還是很注重親屬成份的,出了個侄子殺人犯,影響太不好了。

看李向陽長籲短歎的樣子,或許,也不僅僅是因為侄子。

送陸錚和杜小虎來到巷子口,李向陽看了看四周,猶豫著,試探著問陸錚:“陸政委,我家小軍,是不是定了?”

陸錚為難的做了個無可奉告的表情。

李向陽隨即連聲說:“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該問的,是我失言了。”心裏十分後悔,更隱隱有絲不安,自從侄子被批捕後,這種不安全感便每天縈繞心頭,好像他要大禍臨頭一般。

和李向陽握手告別後,陸錚又去了那三位陸續遇害的女孩家轉了轉,但都沒有敲門進屋,隻是觀察環境,畢竟要問遇害家屬的話,在筆錄裏都有,而且很詳細,加上時間隔得越來越久,現在去問,已經不是第一手信息,還不如筆錄上的準確。

杜小虎不知道陸錚在忙什麽,他隻是默默的跟著陸錚,也不敢打擾陸錚的思路。

回到縣局,陸錚更是通宵不眠,拿了地圖在上麵做著標記,有時苦苦思索,有時滿屋子踱步。

第二天馬躍武進辦公室的時候,險些被彌漫的香煙煙霧熏死,立時連聲咳嗽,看陸錚還在大口吸著煙研究桌上厚厚一摞資料,馬躍武皺眉道:“陸副政委,你搞什麽名堂?這屋子還能進人麽?”

沉浸在案情中的陸錚卻沒有回應他,更令馬躍武生了一陣悶氣。

九點多鍾的時候,杜小虎轉悠著進屋,他知道陸錚忙了一晚,有些擔心。

在陸錚的桌上,杜小虎看到了一幅巨大的地圖,地圖上有各種標記,如第一名遇害者住宅四周,標記著“附1、附2、附3……”等等,相對應的,便是那摞厚厚的材料,“附1”在地圖上的位置是第一受害者的同樓層鄰居,文件“附1”,便是該鄰居的家庭狀況、成員,以及對成員調查的筆錄油印件。

杜小虎同樣是專案組偵查員,他翻了幾頁,驚訝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都是您一晚上做出來的?”

陸錚其實忙了好久了,從十天前重生,陸錚便開始完成這項浩大的工程,現在沒有電腦,隻能手動完成。

陸錚笑了笑,說:“這叫立體思維法,可以刺激靈感。”

在前世,便是離開公安隊伍後,陸錚有時也會想起這件案子,有了網絡後,他還專門去搜差不多的案例來看,卻也沒什麽端倪,他不是公安科班出身,更不敢自詡神探,在現今技術有限的條件下,隻能開動大腦,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杜小虎目瞪口呆的看著陸錚的成果,說:“好家夥,厲害,真厲害。”

陸錚說:“我現在有了點想法,回頭和高局談談。”

這時,外麵傳來腳步聲,刑偵隊老趙又敲敲門走進來,笑著對陸錚道:“陸副政委,今天早上專案組開了會,確認有了足夠的證據,已經準備將李衛軍送檢,高局叫我通知您一聲。”

陸錚一怔,專案組開會,竟然都可以不通知自己這個副組長了,但現在不是理論這個的時候,忙問道:“高局呢?”

老趙陪笑著說:“去縣委了,畢竟這是個大案子,咱公安這邊結案了,總要跟縣領導們做個匯報。”

陸錚皺起了眉頭,這個高誌凱,還是一般的好大喜功,難道不知道這是一條人命,要慎重麽?

李衛軍,難道就真的被這樣草率的處決?那麽自己的重生,又有什麽意義?或許,本來自己便不是什麽重生,未來二十多年的生活經曆隻是黃粱一夢,而命運,本就難以改變,李衛軍終究要被槍決,自己,也終究會被高誌凱排擠出公安隊伍,會被他害得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