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_第1章 楔子

楔子

天很陰，有幾點昏鴉低低地劃過天空，擦著金簷翹角一掠而過。沉悶的雷聲中，七巧如意的瑣窗被風撲地刮開，"砰"地一聲，重重撞到了牆壁上。

"莫不是要下雨了？"青綾急急走過去關窗，轉頭道，"這天也冷了，皇後娘娘，要不要加件衣裳？"

我抬頭看一眼這中宮所居的巍峨紫薇宮，輕聲道："不用了，該來的風雨……總還會來的。"

青綾窗戶關了一半，向外探了一眼，已微微變了臉，驚異道："太後身邊的巧意姑姑來了，帶了……一大幫的人。"

我心頭一冷，忙要起身察看時，巧意已帶著一幫五大三粗的老嬤嬤一頭撞了進來。

皺起眉，我越性端坐於中宮的主位，靜候這突如其來襲到跟前的風雨。

巧意見我安然坐著，先是猶豫了一下，到底上前見了禮，說道，"皇後娘娘，太後娘娘請您過去問話，"

話雖客氣，可她臉上的神色卻古怪之極。

我微笑著迎向巧意，也不看她身後的那些麵容不善的老嬤嬤們，徐徐問道："巧姑姑，可知道是什麽事麽？"

巧意似有些不敢看我，她微微低頭避開我的目光，"皇後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這時，她身後一個身材魁梧的老嬤嬤開口了："巧姑姑不必跟她多廢話，遵著太後娘娘的懿旨，直接將她捆過去就完了。"

未料她竟敢這般囂張不敬，我震怒之時，青綾已在喝道，"大膽奴才，敢這樣對皇後娘娘說話麽？"

她的話音未落，那個老嬤嬤突然雙眉一豎，甩手就一個耳光打了過來，青綾猝不及防，被她一巴掌打在臉上，"啊"的一聲就摔倒在地上，我大驚之下，下意識的離了座撲向青綾，"青綾……。"

這一巴掌打得極狠，青綾的嘴角鮮血淋漓，臉上瞬間浮起五個指印，那老嬤嬤指著青綾罵道，"狗仗人勢的東西，也不睜眼看看我是誰，敢對我指手畫腳，太後娘娘的懿旨命捆了你主子，你敢違抗太後娘娘的懿旨麽？"

我再不料他們竟這等猖狂，放開青綾，一步一步來到這老嬤嬤的麵前冷笑，"本宮倒不認得這位威風八麵的嬤嬤是誰了？你可看清楚了，金冊玉印禱告了天地封我為後的人是皇上不是太後，後宮之中雖是以她為尊，真正的後宮之主卻是本宮，"

我轉眸，冷聲喝道："來人！"

侍奉於中宮的小慶子等內侍聞召，立時衝上前來見禮！"奴婢在！"

指著這個老嬤嬤，我緩緩道："這賤婢以下犯上，衝撞中宮，藐視聖上，即刻拖出去，杖斃！"

內侍們應聲撲上時，那嬤嬤正驚嚇得尖叫，"你，你敢……。"

"本宮敢不敢，你現在就給我看清楚了！"我輕柔地笑，"嬤嬤請記住了，下輩子投胎時，務要生一雙好眼睛，把時勢給我看分明了，或許還能活得長久些。"

坐回自己的主位上，我倦倦地一揮手，已定了她的生死："拖出去。"

"你好大的膽子，我可是太後的人……"

老嬤嬤又驚又急，一路慘叫，卻抵不得中宮幾名內侍年輕體壯，頃刻被拖出了門。

宮中一時靜寂，氣勢洶洶奔襲而至的慈寧宮一行人麵麵相覷，連巧意臉上都浮起駭色之色。

福，求不得；禍，逃不過。

中宮……

我仰頭再看一眼這金壁輝煌的華貴殿宇，輕輕道："巧姑姑，既是太後召見，請容本宮先換身衣裳吧！"

巧意垂手道："皇後……皇後娘娘請隨意，奴婢等在這裏候著便是。"

走向內殿時，外麵那個碰在我刀口上的嬤嬤正叫得淒厲，板子落在肉上特有的"啪、啪"的響聲仿佛正應和著我的腳步。

青綾跟在我身後，哽咽道："娘娘，您這樣隻會更加的激怒太後。"

"激怒，或者不激怒，她同樣要置我於死地。我偏要慈寧宮那個老妖婆看看，我上官雲霧並不是任她宰割之人。想要我的命，也得看我肯不肯！"

織錦翟衣，霞帔鳳冠，玉革帶，青金襪，一層層穿戴好，走出門時，小慶子已在門口回道："娘娘，那嬤嬤已經……斷氣了。"

"辛苦了。"我淡淡道，"太後派來的人，怎好少了一個回去？裹上，交幾位嬤嬤帶回慈寧宮吧！"

小慶子領命而去。

巧意和她身後那群嬤嬤們已是相顧失色，驚悸地垂首侍立一邊，看著我扶了青綾的手，踏上鳳輿，一路出了紫薇宮，才敢緩緩地跟了上來

而宮外，冷風撲麵，暴雨已至，應已把方才杖葬那人的血跡衝得幹幹淨淨。

可這皇宮，又哪裏有幹淨的地方！

這幾年的恨，這幾年的忍，這幾年的悲傷隱忍，竟在這樣的暴風雨的天氣如驚雷般炸開。

透過重重雨幕，我看不到前麵的路，更看不到他……

那一襲明黃的身影，多少次在夢中相偎相依，彼此溫柔一笑，無限繾綣。

不用這風雨交加，已是身心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