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章 矮窮矬

“二丫,我要娶親了,以後,別再來找我!”俊麵書生收起眸子中那一絲不忍,冷漠的瞄了眼身邊的黑膚少女。

少女原本還因見到喜歡的人而興衝衝的,聞言雙手一顫,買來的牛肉包子掉在地上,被過路人踩扁。

她讓自己盡量保持微笑,“蛋蛋哥,你,騙我的吧!”

書生低了眼簾,沒有言語。

少女心中一沉,早先聽人說瞧見他和一名少女幽會,她從來都不信,不過他這沉默的樣子,看來是真的了,兩小無猜十幾年啊,就算殺人也得有個由頭,分手也不能稀裏糊塗的。

她質問道,“為什麽?就因為我沒有那個女人白?”

書生眉頭鬱結,不情願的吐出兩個字,“不是!”

“那是我沒有那個女人富?”少女紅了眼圈。

“隨你怎麽想!”書生不耐煩的臉扭向一側。

少女的聲音在顫抖,“還是我穿的衣裳沒有那個女人美?”

“二丫,你別問了,回去吧,我,走了!”書生轉身欲要離去。

少女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蛋蛋哥……”

“夠了,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你叫我‘蛋蛋哥’,我林丹儒又不是雞蛋鴨蛋!”書生仿佛對待一個極度厭惡的乞丐般憤然甩開。

他眼神中透露著再也無法忍耐的冷怒,“秦二丫,不怕老實告訴你,我以前對你好,是因為看你能做出別人想不到的新鮮玩意兒,還以為憑借你能發家致富,可誰知道你就是黴運的命,永遠都不可能賺到銀子。

還有,秦二丫,你看看你自己,你不但長得像黑炭,掃把星的命,還是個平胸細腰小屁股,我娘說你就不是能生出兒子的女人,我們林家九代單傳也決不能斷在我的手裏,最重要的是我一心想考上狀元,這幾年卻連鄉試都不中,還不是你掃把星的黴運給染的,這些傷人的話我原本不想說,是你逼我的!”

書生毫不給少女辯駁的機會,似擺終於脫了狗皮膏藥般,大步流星的走掉。

少女愣在了原地,心裏堅守的幸福徹底碎落滿地。

當她這輩子睜開眼的時候,原以為老天因可憐她上輩子死太慘,而彌補她一次綠色無公害的穿越。

可誰知宿主的三歲小身板兒有著黑過包公的皮囊,不但別人愛欺負她這個黑人,連她自己也是一出門就踩狗屎,上街會被馬車撞,喝水都會被嗆。

隻有蛋蛋哥會捧著她哭泣的小臉兒對她說,“二丫妹,雖然你黑,但是在我心裏你是最可愛的。”

所以,為了和蛋蛋哥能過上幸福的好日子,她就像種田文裏女主那樣勤勞努力,可天不遂人願,種田遇水災,養雞染瘟疫,運貨被山賊搶。

就連做的生意剛剛有些起色,也因為兩國交戰被國君下旨收繳散小商家財力充盈國庫,而落得一無所有。

如今,一直以來最信任的男人,也看清她注定成不了事兒,不願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

“林丹儒~,記住你今日的話~!”二丫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衝著那決絕的背影喊。

這是她從小長大第一次正式的叫他的名字,卻也是一刀兩斷的時刻!

林丹儒聞言一怔,隨即加快腳步,消失在轉角。

街的一角停著頂貴氣的轎子,轎簾縫隙內,麵如桃花的女子將林丹儒與二丫的言語盡收眼底,眸子中浮出不屑的冷笑,白皙的玉手輕敲木楞。

轎外,丫鬟接到命令,給身邊的看似普通的轎夫指了指二丫,做了個委婉的抹脖子動作……

轎夫點點頭。

湖邊,二丫想起蛋蛋哥剛剛甩掉她時那種解脫的樣子,心裏有種被殺豬的捅了一刀那麽難受,她這短暫的一生太失敗了。

鬱鬱寡歡的望著飄了一層枯葉的深綠色湖水,打了個哭嗝,解開自己的裙帶,將一塊大石綁在腳腕兒上,閉上眼鼓起勇氣。

“二丫,你別跳河,蛋蛋哥不要你,我長大娶你。”

八歲的狗娃從樹後走出,髒兮兮的小臉上帶著討好的笑,他尾隨了二丫很久,二丫做的東西可好吃了,他才不想讓二丫死嘞!

“別理我!”

“可是,你爹在村子裏都被人堵住了,你還有心思跳湖?”

“死狗娃,你怎麽才說。”二丫急急忙忙解開石塊往村裏跑。

她沒打算真死,就是想知道已經不順了十幾年,如果要去死,老天這次會不會讓順利一回,果真連死都死的不順利,這不,爹不是被人堵了嗎?

村子裏,村民們像堵黃鼠狼一樣終於堵住了身形佝僂,左躲右閃的的二丫爹,準備大開打戒。

二丫跑的氣喘籲籲,緩了口氣,雙手叉腰大吼一聲,“都給我讓開!”

激烈的村民立刻讓開了一條道。

“呀~”二丫大叫一聲,衝過去“呼哧”一腳跺在了她爹的腿上,再是擰著爹的耳朵,“又去賭了是不是啊!說,這次輸了多少銀子?又在外麵欠了多少外債沒還?”

“沒賭,二丫,爹沒賭!”邋裏邋遢的爹求饒。

“那就是對小姑娘耍流氓被人發現了?”二丫氣呼呼的挽起了袖子。

這個爹不是親的,而且“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十項全能,一幹了壞事就會被人追回家,連帶著把她和聾啞的娘逮住揍一頓,然後搶走家裏值錢的東西,幾次還險些將她娘淩辱當做討債。

直到這幾年她在挨打中學會了反擊,別人打不過她,她和娘的日子才能好過一些。

她就不明白娘為什麽一直容忍這樣的爹,還把他當寶貝似得,要不是為了娘,她早就大義滅親了。

“沒,沒,爹這毛病早就被你打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二丫爹由於常年酗酒越來越瘦,如今已經打不過二丫。

“那人家為啥堵截你?你給我說!”

二丫爹委屈的揉著快要被撕掉的耳朵,“爹今日經過處女泉,王嬸兒她們恰巧也路過,非說爹偷看張家丫頭洗澡,這,這才被他們追到家門口。”

“他騙人,二丫,你爹他肯定是故意的!人家張家丫頭三日後就要嫁人,這被他一看,還怎麽嫁人?”村民憤憤的喊。

這二丫爹十句話有九句半都是假的,寧可信狗,也不可信二丫爹。

二丫失戀本就心情不爽,再加上村民這麽一起哄,更是頭頂要冒了煙,想想這些年和娘受的委屈,恨鐵不成鋼“噗~”的一拳砸在了爹的背上。

“咳~”二丫爹頓感五髒糾結在一起,“噗~”一口溫熱的鹹腥從喉嚨湧出,低頭看去,下巴上滴滴答答的紅色**已經流在了衣襟上。

他不可置信的指著二丫,“你~”字還未發音發完全,便踉蹌的歪倒在地,兩腿一蹬,倒吸一口,雙眼一翻咽了氣兒。

二丫傻了眼兒,爹這是怎麽了?

村民是局外人,反應的較快,立刻圍了過來,給二丫爹翻眼睛的翻眼睛,探鼻息的探鼻息,最終肯定的下了結論,“二丫,你把你爹打死啦!”

“啥?”二丫不可置信,她平日也不是沒打過這個不爭氣的爹,今兒雖生氣,但也沒用多大力氣,怎麽,就死了呢?

暗處,一人默然的收了手裏的青花瓷瓶轉身離去,那瓶裏裝的“閻王喜”,聞過的人三個時辰內,哪怕是輕輕挨上一拳,也會掛掉。

月黑風高,悶臭的縣衙牢房。

二丫窩在潮黴的牆角發呆,縣太爺將她這個大逆不道的黑蛋和男囚關在裏一起,明日會跟其他囚犯一起押到刑場,到給缺少看守的牢房省了不少事兒。

“都快入土了還當賊,在裏邊兒好好呆著吧!”牢頭押著一名白發白須的老頭兒進了牢房,打開牢門一把推了進去。

“噗~”,白胡子老頭兒腳步不穩,摔倒在地,捂住因疼痛而強烈起伏的胸口,“咳,咳咳~,年輕人真是不懂禮數,告訴你,連皇帝老子都得敬老朽三分,你居然敢這樣虐待於老朽?”

“嗬,別說皇帝老子敬你三分,就是真敬你一分,你能被抓進來才怪!”牢頭顯然認為老頭兒說瞎話。

有後台的人怎麽可能被抓進來,更何況是和皇上沾邊兒的。

白胡子老頭好不容易站起身,挺了挺微彎的腰板兒,藐視一眼牢頭,好像自己是個落魄的半仙般不可褻瀆。

他信誓旦旦的說道,“人有失足,馬有失蹄,這次仇家太厲害,老朽才中的招,受了傷,又偏巧被劫了財,沒錢吃飯偷包子被你們抓住的,要不然,看上百個衙役能逮到老朽?”

“切~”牢頭扭頭走掉,這老頭根本就是個神經病。

二丫扶住白胡子老頭,“老爺爺,你沒事吧!”

“要你管!”老頭看也不看就甩開扶他的人,瞅見地下碗裏有兩個饅頭,拿起來就吃,快餓死了。

“老爺爺,那是我的!”那是二丫的晚飯,就是沒心情吃,這老頭到是會搶。

白胡子老頭一邊撿起掉在地上的饅頭渣渣塞進嘴裏,一邊含糊的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這間牢房裏除了老朽,其他都是死刑,你都要死了,還在乎兩個饅頭?”

二丫想想也是,死前做些好事,給可憐的聾啞娘積些德,讓老頭吃吧!

饅頭太幹老頭咽不下,難受的順著脖子。

二丫端來牆角盛著水的半個破碗,“老爺爺,喝些水,別噎著!”

老頭這才注意到二丫的手,抬起頭,光線雖昏暗,卻依然能看到她露出的皮膚有多黑,這顏色,絕不是抹上去的。

老頭“噝~”了一聲,眯眼捋了捋胡須,歎息的搖頭,“冤孽啊冤孽……”

“老爺爺,你認識我?是不是我爹也欠過你家的錢?”二丫覺得奇怪,為什麽說冤孽?

老頭閉目養神,不再言語。

二丫看老頭不搭理她,也不想再問,反正明天就要被砍頭了,隻可惜了聾啞娘,一定在家哭死。

另一邊,福來客棧的廂房內。

丫鬟怡香關了門,來到銅鏡前梳妝的女子身後,“回稟姑娘,那‘閻王喜’果然好用,黑丫頭打死了爹被判斬首,明日午時三刻之後,就會從這世上徹底消失,林公子就徹徹底底是您的了。”

女子慵懶的順著發梢,欣賞著鏡中的柳葉彎眉,桃花粉黛,以及衣襟下顯露的飽滿豐韻,嘴角輕勾,“好,下去吧!”

“是”。

“對了,怡香,讓人盯著,不能出岔子!”

“知道了!”

俊雅的林丹儒抱著個紙包,興奮的來敲門,“如姬,我剛剛去南城買了燒鵝,你最愛吃的。”

怡香打開門,含笑的看一眼林丹儒,這書生還挺有心。

屋內,昏黃的光線下,女子朦朧如畫,對著男人淺笑,“丹儒,進來!”

子時已過,月亮被烏雲遮住。

死刑犯並不會因為明日就要斬首而整夜哭泣,早已看淡了生死,聊困了就睡。

關押著二丫的這間牢房,地麵悄無聲息的從底下滲出了一個洞,一個沾著黃泥的頭顱鑽出來,看了看此處的環境,“靠,怎麽挖到這兒了,先前的地圖有錯,回去重畫一張明天接著挖。”

話音未落,那頭顱就縮進了地洞裏。

“哎~”閉目養神的白胡子老頭輕歎,走到睡得迷迷糊糊的二丫身邊,掰開她的上眼瞼一看,果然有一條深黑色的隱匿直線。

他屏氣凝神,嘀嘀咕咕叨了一段經文。

許久,似耗費了全部精力般的滿頭大汗,稍稍鬆了口氣,悄悄的叫她,“丫頭,起來吧,別睡了!”

二丫稀裏糊塗的打個哈欠,揉揉眼睛,“老爺爺,我明日就要死了,你還不讓我好好睡一會兒,幹什麽呀?”

“丫頭,你今生的命運必定不易吧,你就沒有懷疑過是為什麽嗎?還有,你就不想知道你為什麽這麽黑?”白胡子老頭問的很是和藹,完全沒有了白日的倚老賣老。

二丫想了想,道,“大夫說,那是因為我娘懷我的時候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才造成我這麽黑的,再說了,這戰亂的年月裏命不好的又不是我一個,咦,老爺爺,你怎麽知道我的命不好?”

老頭笑了,這丫頭在娘胎裏就被人下了降,出生一百天之後膚色就會逐漸黑如碳,不僅自己倒黴,近身之人也會跟著倒黴,注定活不過三歲。

但因她體骨內含著一股屍氣,使得不同常人,才能活到至今,而恰恰明日就該上邢台,今日就遇到了他,偏巧又有人誤打誤撞挖了條地道,那就是上天注定她的命並不該絕。

白胡子老頭從脖子上解下一條細繩,上麵係著一塊藍墨色的玉,留戀的輕輕撫摸,又似下了決定般的塞給二丫,“丫頭,這東西送你,萬萬不可離身,切記。”

二丫攥著手裏的玉,頓感一股熱量在血液內流竄,氣息變得順暢舒服,“老爺爺,這藍玉是什麽寶貝,咦,這怎麽多了個地洞啊……”

“呼”二丫話未問完,老爺爺一揮袖,一股勁風將她刮進了地洞。

洞口瞬間就被封住。

白胡子老頭喃喃道,“丫頭,十五年了,今日上天注定,讓老朽還你人情,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