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5章 上一代的淵源

藥采籬歎了口氣,也不疑她,搖了搖頭自顧說道:“是啊,薄家當時實在是太慘了。你那時候還那麽小,太害怕也是應該的……”

是我多慮了。隻是這最後一句話,藥采籬沒敢說出來。

這一說起當年的事,薄相思突然心中一動,問道:“一直沒問過師傅,你們和薄家有什麽特殊關係麽?”

錦上添花誰都會,雪中送炭卻是極少的。而藥人居然能夠在薄家遭遇滅頂之災時,違背自己的原則,走出桃花穀,為薄家料理後事。這一份情,著實是難能可貴。

而且,藥人根本不懼牽連,將薄相思帶回桃花穀撫養,還收她為徒,傳授她畢生所學。

就算是血緣至濃的親人,恐怕也做不到藥人這般有情有義。那他們,究竟是什麽關係……

藥采籬輕笑了一聲,慢慢踱步到窗欞前,緩緩道:“你應該知道,你爹曾是名震九州的薄公子。,聲譽響遍天下,不僅僅是鳳國。據我爹說,當年他行走天下,修習醫藥知識時,曾遇到瓶頸,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

如此過了近半年,藥人幾乎快要絕望。醫藥是他最為鍾愛的,也是他唯一的學識。為了專心致誌研究醫藥,藥人放棄了可以學的十八般武藝。所以,這無法突破的瓶頸,對他來說簡直是致命的打擊。

藥人彼時才二十一,卻一點都沒有年輕人意氣風發的模樣。終日流連於花間場所,自甘墮落。

連唯一鍾愛的醫藥都放棄了他,這世間還有什麽值得他去多看一眼麽?

藥人終日沉迷於紙醉金迷中,渾渾噩噩,跟死人無多大區別。

一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從“醉春風”裏拎著酒罐子搖搖晃晃走出來時,在巷子拐角口,聽到了女人壓抑的抽泣聲。

酒頓時醒了一大半。藥人疑惑地尋著聲音而去果然看到桃花樹下,有一個女人坐在地上,背靠著樹,臉埋進了膝蓋裏。從顫抖的肩膀以及斷斷續續的抽噎聲來看,藥人方才所聽到的哭泣聲就是這個女人發出來的。

或許是當時月光太過淒寒,也或許是當時正值三月,泥土空氣中都有桃花夾雜著情絲的芳香,所以站在遠處的藥人不免對那個哭泣的女人心生了憐憫。

自從墮落以來就沒有感受過喜怒哀樂的他,竟然在那一刻心中一痛。

藥人慢慢走過去,手足無措地低聲道:“哎?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女人抬起頭,眼睛紅腫紅腫的,臉上布滿了淚痕。可繞是如此,也難掩她羞花閉月的姿容。

藥人覺得心跳慢了半拍,怔怔地看著她。這大概,是他活了二十一年以來,見過的最美麗的風景。

而後才知道,這個女人是金陵第一世家慕家的大小姐,慕青蓮。當時藥人的心裏是震撼的,對於他這個跑江湖的人來說,慕家就好比平民百姓眼中的王府貴族。而同時,慕家在朝廷中也有著難以撼動的地位,祖上三代世襲定遠候爵位。

慕青蓮說,定遠候,也就是她的爹,為了籠絡當時天下第一公子薄暮書,要她去聯姻。

薄暮書,也就是薄相思的爹。

聞言,藥人心中濃濃的失望擴散開,他心不在焉地答道:“那很好啊,薄公子才貌雙絕。據說他今年才十九,但卻已經名譽天下了。想必日後前程不可估量,你有什麽不開心的?”

“我根本不認識他啊,”慕青蓮瞪大了眼睛,一臉的委屈,“要我嫁給一個陌生人,就算他是天皇老子,我也不嫁!”

“要我說,嫁給他還不如嫁給你,至少我認識你,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也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藥人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頭,難道自己的喜歡表現得這麽露骨麽?

他佯裝咳嗽了兩聲,索性當做沒聽到慕青蓮最後一句話,問道:“難道薄公子不喜歡你麽?你生得這麽漂亮,我覺得比公主還漂亮誒,他怎麽可能不喜歡你呢?”

慕青蓮沒有回答他,而是一臉古靈精怪地湊到了藥人臉前,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問道:“你覺得我很漂亮啊?”

藥人誠實地點頭。

慕青蓮嘴邊的笑意更濃了:“那你娶我好不好?”

藥人怔怔地看著這個他此生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像被勾了魂似的點了頭。

慕青蓮說,她會和他爹商量,來個比武招親,讓她嫁得有頭有臉,而不是倒貼上去的。他爹肯定會同意。到時候藥人就去參加,然後她會和薄暮書商量,看他能不能故意輸給藥人。

藥人答應得很高興,但他忘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慕青蓮憑什麽能夠說服薄暮書故意輸給他?如果能夠說服,不就意味著薄暮書本就是不屬意慕青蓮的麽?既然不屬意,慕家就是再權勢滔天也不可能逼迫得了薄暮書。

畢竟慕家隻是在鳳國混得風生水起罷了,薄暮書可是名譽享盡天下的再世華佗。

這之後慕青蓮便回去了,一直到三個月後,擂台上,藥人才再次見到慕青蓮。

藥人不會武功,他自然不可能同薄暮書比武。於是他看著對麵那個無喜無悲,風度翩翩的人,咬牙道:“你不是醫術冠絕天下麽?我研究醫藥二十一年了,你敢不敢和我比醫藥?”

其實他這句話完全沒道理可說。醫術和醫藥雖然相輔相成,但實質上根本是兩碼事,他這不是故意欺負薄暮書麽?

圍觀擂台賽的人都竊竊私語,對藥人評頭論足。連慕家的人也看不下去了,想要把這個鬧事的給趕出去。

但,擂台上的薄暮書卻嘴角帶笑,對慕家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多管。

不得不說,薄暮書的號召力當真是無人可比,他不過是對慕家那邊示意,可觀看擂台賽的所有人竟然全都閉上了嘴。

隻見這個氣質卓絕的人輕笑道:“說實話,我沒刻意研究過醫藥。不過,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向我宣戰,我敬重你,因此,我接受了。”

藥人有些慶幸,但同時,又有些愧疚。他這確實是小人作風。

薄暮書所言句句屬實,本來慕家要嫁女兒,來報名參加的人很多,可當薄暮書一站到擂台上時,本來一個個氣勢洶洶定要抱得美人歸的那些英雄豪傑,早已縮緊了脖子,恨不得修習個隱身術,別讓薄暮書看到自己。

藥人與薄暮書的這場比賽,最後毫無疑問地,薄暮書勝了。

藥人輸了,但他並沒有一點點氣急敗壞。他愣了半晌,居然當場就抱住了薄暮書!

就在比賽時,薄暮書三言兩語,將他一直悟不出來的瓶頸給打破。薄暮書在開頭確實有呈下風趨勢,但,天才就是天才,到最後他不但贏了,還不為人所知地指點了藥人。

“嗬嗬,”薄暮書輕笑了聲,“你我也算有緣,不如,就留下來吃喜酒如何?”

聽到這裏,薄相思張大了嘴巴,一臉驚訝:“那這麽說來,我爹和你爹不是情敵麽?而且我爹橫插進去的!”

她現在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藥人會對薄家這麽好了。

藥采籬睨了她一眼,涼悠悠說道:“可是你爹又不喜歡慕青蓮。”

薄相思眨了眨眼,很想好奇地問一句“那慕青蓮到底是你娘還是我娘”,但又怕暴露自己不是原來薄相思的事,隻好將心裏的好奇壓了下去。

藥采籬重重地歎了口氣,目光有些遼遠,望向窗外,再次開口說道:“你沒發現一個問題麽?慕青蓮說了要和你爹商量,讓他故意輸給我爹。結果我爹以他之長較你爹之短,依然還是輸了……”

“你知道後來慕青蓮對你爹說了什麽麽?她問你爹,為什麽要讓我爹留下來喝喜酒,我爹為人如此不堪,幹脆派人將他殺了好了。”

彼時薄暮書聽到這話,淡淡一笑:“不必,他是個不可多得的醫藥人才。而且他竟為了愛情敢來挑戰我,我也挺欣賞他的。”

說到“為了愛情”時,薄暮書還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慕青蓮,而後者眼神躲躲藏藏,就是不敢直視薄暮書。

藥人輸了,心裏很苦澀。他很想見見慕青蓮,可無論如何,藥人都看不到慕青蓮的身影。

再次見到慕青蓮時,她身穿紅嫁衣,正與薄暮書拜堂。

藥人有苦難言,隻好悄悄離去。可誰知,在即將離開金陵城時,卻有家苑策馬奔來,攔住他的去路,對他說:“這位先生請留步!我家小姐說,她嫁給薄公子實屬迫不得已,如果您還愛著她的話,希望您能為了她留下來。”

藥人欣喜若狂。看,慕青蓮還愛著他不是麽?

洞房花燭夜這晚,薄暮書走進新房,掀開慕青蓮的蓋頭時,後者居然從身後亮出了一把匕首。可慕青蓮並沒有刺向薄暮書,而是要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薄暮書手疾眼快地打掉了慕青蓮的匕首,淡淡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碰你。我來慕家,隻是為了帶走蓮歌而已。”

蓮歌,慕蓮歌,她是誰?慕青蓮的爹與一個丫鬟的私生女。

後來薄暮書果然信守承諾,一次都沒有碰過慕青蓮身子。

倒是慕青蓮,一直與藥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在一次藥人醉酒後,慕青蓮利索地摸索藥人的身子,神色焦急,似乎在尋找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