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章 公主的升級
離拳館剪彩還有半個小時，陸泱泱坐在二樓的茶室，看著對麵的師兄，笑言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自從上次參加了你的婚禮，到現在，已經有三年了。”白晨光一頭幹練的黑色短發，中國式酒紅色長袍，手裏握著雨前龍井，雖然是比以前看上去沉穩了許多，可口無遮攔的毛病還是一點也沒變。“小師妹，我多擔心請不動現在的你了。實在感謝你能百忙之中前來……”
“停。”陸泱泱沒好氣地打斷道，“這些客套話就不要說了。我爸說的一點也沒錯，要不是你悟性高，就憑你這張嘴應該去當司儀而不是拳手。”
“現在的我早就是不打拳的年紀了。”白晨光打哈哈，“不過開個拳館教教那些年輕人打打拳還是可以的。”
“順便再賺點錢是吧。”陸泱泱饒有興趣地拿起桌上的拳擊套，給自己戴上。
白晨光斜睨陸泱泱，抿了一口茶水，不緊不慢地說道，“本來以為你當了程太太，就能過過清閑的貴婦生活，沒想到你還在堅持教拳，真不知道是說你傻呢，還是說你固執。”
……這兩個詞貌似都不怎麽好。
這時師嫂抱著他們的四歲女兒上樓來，小姑娘金發碧眼，像極了她的媽媽，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不過怎麽那麽眼熟呢……
“爸爸——”
“小秋秋，我的寶貝，過來，讓我親一個。”
“不要……”
“嘿，光，你得把你的胡渣剃一下。”
小秋秋？！
“是你！”這名字像耳光一樣打醒了她，不就是在機場罵她的那個小破孩嗎？！陸泱泱怒指她。
小秋秋捂嘴，也有些意外：“odd balls？”
還敢這麽叫她？！
陸泱泱氣憤地向白晨光告狀，原本不是應該作為父親嚴厲地批評一下小秋秋要敬老愛幼的嗎？！不想這師兄忒不靠譜地發出一連串的笑聲後就沒了下文了！
師兄白晨光來到澳洲比賽，一天晚上和朋友們一起去夜店玩，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個醉漢在欺負師嫂，他三兩下就把對方給打跑了，英雄救美，結局如你所知，俗氣的幸福生活。師兄就這樣為了師嫂移民在澳洲，過起了快意人生。
不管過程有多俗套，幸福就是幸福。
陸泱泱是羨慕他們的。
剪彩時間很快就到了，陸泱泱被安排著從裏邊出來，和白晨光還有一些其他被青睞的嘉賓一同亮相，大家在眾人的掌聲裏一同剪下喜慶的彩帶。陸泱泱親手把招牌上的紅布拉下來，如雷般的掌聲響徹雲霄——
陸氏拳館澳洲的分店，正式開業。
陸泱泱沒想到白晨光會用陸氏來作為拳館的名字，感激地看向白晨光，她知道他這是在緬懷父親。
“陸泱泱。”白晨光見她要眼泛淚光，急忙打住，“別哭啊，這可不像你。還有也別想多了，這拳館可沒你的股份。”
陸泱泱吸了吸鼻子，伸手捶他，仿佛又回到了爸爸還在時，大家一起在拳館打拳的生活，那時什麽都不懂，也還沒遇到程潤哲，快樂得不像話。
大門一開，大家都熱情高漲，紛紛湧進，很多人不少當場就交了學費，要來學拳。陸泱泱雙手抱臂看著白晨光樂嗬嗬地數鈔票，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就在手搭到她的肩膀時，她一個回身送出右拳！
“喂，陸泱泱！”杜孟之被嚇得不清，還好他躲得快！一個後仰，差一點點他漂亮的臉就要被毀了！
待陸泱泱覺得這個聲音有點熟，側過頭看對方時，這才發現竟是餐廳那個家夥。她收起拳頭，疑惑他怎麽會在這裏。“澳洲這麽小嗎，為什麽到哪兒都能遇到你？”
“因為有了人海，相遇才顯得那麽美好。這句話真是……一點也沒錯。”杜孟之挺直身體，雙手插著口袋，痞痞一笑，“我是來這裏學打拳的。”
“你？學打拳？”陸泱泱有點懵，“你不是時尚買手嗎？”
“時尚買手就不能學打拳了嗎？”
“……”他竟拿她的話堵回她。
陸泱泱白了一眼他，聳肩說隨便，反正不關她的事。她剛邁步，隨即聽到杜孟之高喊，“請問誰是這裏的老板？”
白晨光立刻以光速到他的麵前，“請問有什麽可以為你效勞的嗎？”
“我付雙倍的學費。”杜孟之拿出錢包，派頭範十足，目光鎖定漸漸流露出不好感覺的陸泱泱，緩緩指向她，“我要她當我的教官。”
“不可以。”陸泱泱立刻否決。
“為什麽。”
“我隻是來剪彩的，很快就要回國。”
“哪怕是一天，我都可以。”
“……”
陸泱泱敗了！
“我答應了。”白晨光握過杜孟之厚厚一疊的鈔票，氣定神閑地拍案決定。
於是，陸泱泱完敗！
有錢的主都長著一張令人討厭的麵孔！
十分鍾後，拳擊台，陸泱泱扔給杜孟之一雙拳擊套讓他戴上。“不是要學拳嗎？不能讓你浪費了這麽貴的學費。現在就開始吧。”
聰明的杜孟之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明顯可以和她拉近距離的機會，提出三局兩勝的主意，如果他贏了，她就得答應他兩個願望；如果她贏了，他自動閃人，除了學費再把賭金雙手奉上。
這個自信爆棚的提議足夠點燃陸泱泱的好勝心，她隱約能夠感覺到杜孟之的狡黠之處，方才她回身出拳，他能輕易躲過，看來他所謂的文弱書生可能是*。不過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女戰神從來不知道怕字怎麽寫，揚起下巴，奮然迎戰。“好啊。”
很快這場俊男靚女的對決引來了無數的看客，大家把台下圍得水泄不通，起哄叫囂。陸泱泱認真起來的樣子是最吸引人的，如珍珠一般的眼眸閃著誘人光亮，渾身像披著希望的盔甲，生命力十足。杜孟之雙手抱拳，溫柔示禮，“還請美女老師手下留情。”
“廢話少說！”陸泱泱一個左勾拳揮向他的右臉，速度之快讓台下還沒反應過來的女孩子驚聲尖叫起來，杜孟之用手臂擋住，左手按過她的肩輕輕一推，立刻讓自己回歸安全距離。
陸泱泱後退兩步稍稍怔住，碰了碰拳，眯眼說道，“你明明就學過，還在這裏裝大尾巴狼。”
“你還有兩次機會。”杜孟之不答她，悠悠提醒。
比賽規矩是隻要她想辦法打到他，就算她贏。
他個子高，正麵攻擊她占不到便宜。陸泱泱開始打起了策略牌，她開始不停地和他繞圈子，用幾個假動作來消磨他的警惕性，果然她看到他眼神裏慢慢湧起了疑惑。陸泱泱瞅準時機，一個下勾拳，往他下巴上揮。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陸泱泱要贏時，沒想到杜孟之為了躲避，往後仰的太厲害眼瞧著要摔倒了。陸泱泱下意識地伸出手臂去環住他的腰，他借力站穩，整個人就這樣和她緊緊地貼在一起。
陸泱泱抬起頭，看到杜孟之雕塑般的俊臉就這樣毫無距離地貼下來，重點是那得逞一般輕揚的嘴角呈現出性感的弧度。好久沒有和異性這麽近距離了……陸泱泱純情地整個人僵住，不可遏製地臉紅了起來。
他的手輕輕地搭在她的纖纖細腰上，修長的身高拉撐起這副曖昧的畫麵來，讓台下的看眾們忘記了這原本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比賽來著。
杜孟之的拳頭輕輕地碰在陸泱泱的額頭，微微笑，“你輸了。”
陸泱泱的臉像熟透的番茄，徹底燃燒了。
誰叫她心高氣傲地說他隻要打到她，就算贏呢。
陸泱泱用力推開他，結巴道，“你，你這是趁人之危！”
“這叫兵不厭詐。”杜孟之糾正道。
“……”
“杜先生，你可是第一個能打敗我師妹的人呢。”白晨光故意忽略掉陸泱泱足以殺死人的眼神，意味深長地在看客裏發出由衷感歎，
“是嗎？”杜孟之咬著拳套將其脫下，扔在台上，走到陸泱泱跟前，“這是我的榮幸，泱泱。”
“……誰準你去掉姓叫我的？”陸泱泱瞪眼。
“這是我的第一個願望。”杜孟之拽拽挑眉，“叫你泱泱。”
“……”
陸泱泱有一種錯覺，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三年前，她對程潤哲也說過同樣的話。
……
那是夏末的黃昏，天氣特別熱，她蹲守在程潤哲的公司門口，終於等到他出來。她跑上前，笑著喊他，“潤哲。”
那天她剛和程潤哲訂婚第三天，他晚上有個飯局要和她一起出現，盡管他給她定製了禮服，並讓她在名品店裏等他派司機來接，可陸泱泱沒忍住，直接跑過去找他，又不敢上樓打擾他辦公，於是在下邊足足等了四個小時，精心化的妝被汗水蒸發的差不多了，飄逸的藍色禮服也因為汗水而粘在了身上失去了造型。
“誰準你去掉姓叫我的？”程潤哲雙手插口袋，看著有些狼狽卻滿臉堆笑的陸泱泱，永遠掌控全局不會有所波瀾的臉難得地皺眉了一下。
“這是我的第一個願望。”陸泱泱聳聳肩，“叫你潤哲。”
“……”
“那天當著爺爺的麵，你可是親口承認你輸了，同意答應我三個願望的。”陸泱泱聳肩，他不會知道，那天在程宅，參加爺爺的生辰，他總是不搭理她，後來為了和他套近乎，見他牆上掛著的飛鏢，她提議要和他比賽射飛鏢，如果她贏了他，他就得無條件地答應她三個條件。當著爺爺的麵贏了他以後，她一晚興奮地睡不著。和他有太多想要做的事，可願望兌換券隻有寶貴的三次。想來想去，她希望在稱呼上可以和他更進一步。“這就是我作為你未婚妻的第一個願望。”
“不用你來提醒我，我和你已經訂婚了。”程潤哲有些不悅，他越過她，徑直坐上車，語氣生硬，“你覺得我和你之間會因為一個稱呼的改變而改變嗎？”
……
陸泱泱回過神，轉身走下擂台，問跟上來的杜孟之，“那你第二個願望是什麽。”
“哎，肚子好餓。先去吃飯吧。現在饑餓的我想不出來第二個願望要什麽。”杜孟之嬉笑地推著陸泱泱去換衣服。他很想搞清楚這個女孩子的身上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故事，方才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悲傷是被什麽署名了，且署名得如此刻骨銘心。
達爾文港口的史密斯街道約有20公裏長，街道兩旁的棕櫚樹像常年無休的士兵，橘紅色的蝴蝶花樹又讓這些士兵看上去添了不少童話色彩的溫柔，蔽日成蔭，景色秀麗。杜孟之十分紳士地讓陸泱泱走在裏側，放慢腳步，“你要不要拍照？這裏的風景很漂亮。”
“不用了。”陸泱泱伸手接過一片落葉，在這個自拍成魔的時代，她並不喜歡拍照。
“這樣啊。”杜孟之已經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聽到某人無情的拒絕，頓了一下隨後還是趁她不備地湊到她身旁，隻聽清脆的哢嚓聲，他們的合影就這樣橫空出世。
“喂！誰叫你拍的！”陸泱泱反應過來立馬去搶他的手機，怎奈杜孟之個子高，修長的手臂往上一伸，她搶奪無能。
“別這麽小氣嘛！你不知道你很上照嗎？”
“誰讓你油嘴滑舌的！快給我刪掉！”
“我可是實話實說的呢，美女都很愛自拍，泱泱你還真是特別！”
“你給我閉嘴！”
這時路過的外國妞紛紛拿出相機，感歎自己居然能看到這樣一個大帥哥，陸泱泱見自己已惹來側目，便隻好停住，悶聲作罷，快步前進。偏偏不知死活的杜孟之還大聲地喊她——
“泱泱——陸泱泱——泱泱——”
他仿佛能看到她快要氣炸的表情，仿佛能看到在未來會和她發生很有趣的故事。
杜孟之帶陸泱泱吃飯的地方是郊區的範尼彎，這個地方很有意思，以前是囚犯之城，專門關押流放囚犯的地方，築有監獄，而現在是居民和遊客的消暑休憩的地方。陸泱泱看到杜孟之和一個客人很多的小吃店店主打招呼，店主是地道的澳洲人，約莫五十多歲的老先生，操著濃重的墨爾本口音，在汗流浹背地翻動著手裏的鏟子。
不少人在排隊買他家的三明治。
當杜孟之用自己的人情特權提前拿到新鮮出爐的三明治放在陸泱泱麵前時，陸泱泱挑眉問道，“三明治有什麽好吃的。”
“這三明治的特別之處就是中間的肉，可是袋鼠肉哦。”杜孟之道出端倪，“嚐嚐看吧。”
“……”作為職業的拳擊手，陸泱泱的飲食習慣是隻吃牛肉。
見陸泱泱不動，杜孟之起身道，“你不喜歡？那我們去吃下一家。”
怕他會買更奇怪的，陸泱泱投降地拿起三明治往嘴裏送，猶豫地咬了一口，有點明白過來為什麽看上去其貌不揚的這家店會有那麽好的生意了。肥而不膩的口感，溫度剛好的柔軟，而且一塊隻有一個三角形那麽大，你隻剛好味道嚐出了是怎麽回事，就沒有了。
對於陸泱泱來說這並不是她的飲食習慣，一大碗的麵，一大碗的飯，量多是第一要素。就算是和程潤哲結婚的這三年，明知道所謂的少吃多滋味是上流社會的飲食習慣，她能配合，卻始終還是無法不皺眉。
杜孟之微微一笑，“這裏有很多味道不錯的小吃，一圈吃下來，我保證你就會飽了。”
陸泱泱卻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看向杜孟之，“不必了，我飽了。現在我已經實現你第二個願望了。我們就此兩清如何。”
杜孟之雙手合十，手肘擱在桌上，倒吸了一口氣，“你為什麽一定要和我劃清界限？我有這麽讓你討厭嗎？”
“那你呢？你為什麽一定要和我做朋友？你有什麽企圖呢？”陸泱泱再次抬起右手，“我和你說過，我已經結婚了。”
杜孟之撲哧一笑，抿了抿嘴唇，他可從未被人拒絕過，轉而說道，“你以為我想對你做什麽？要你做我女朋友？”
陸泱泱不說話。
“你想多了。其實我是想讓你當時尚買手。”杜孟之笑道，“你對時尚的敏銳度非常好，想看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時尚圈，下個星期巴黎會有一個女包發布會，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現場看看。或許，你會發現除了拳擊，自己還擅長別的世界。”
或許，你會發現除了拳擊，自己還擅長別的世界。
他的話，像是給她打開了一道從未進入卻憧憬多時的大門。陸泱泱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點，不，是很多點的心動。
在所有人的眼裏，因為程潤哲，她已經從灰姑娘變成了公主。
可沒有人知道，公主一直暗暗希望自己能真正升級——
沒有王子的抬舉，也能擁有美麗的皇冠。
陸泱泱望向表麵強壯淡定的杜孟之，篤定點頭說好。
如果可以，順溜撒謊的杜孟之恨不得跳起來大聲歡呼。他還從未試過這樣期待一個女生的回答，甚至忐忑她如果決然拒絕的話，該如何是好。
有些事或許還未開始，就已然注定。
有些人或許還未深知，就注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