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1章 隨隨便便隨意一下

絲竹之音,靡靡。

窸窣之間,一群白衣飄飄的舞者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仿若這便是一場寒冬的大雪一般。

隻是,下一秒,音調驟轉。

隨即出場的,卻是那一襲炫目紅裳,靈動著,跳躍著穿梭在了那些白色之中。

清麗之姿,在那些皚皚白雪的映襯之下,更顯出了那紅衣女子的婀娜與絕豔。

在場的眾人,望著這與眾不同的舞,望著那一抹極致的紅,目光不自覺的熱切了起來。

而鳳妃嫵卻始終平靜如水的望著跳舞的女子,心中也始終隻是一個肯定的音符。

這就是顏千卉。

說再多,想再多,都不如此時此刻的一個肯定。

關於顏千卉的肯定。

好似這舞,這紅,甚至是她臉上那傲視眾人的笑,都是獨獨的,打上了顏千卉的名字一般。

軒轅亓陌猶自品著酒,甚至覺得這味道不錯,直接遞給了鳳妃嫵。

而鳳妃嫵似乎太過專注於顏千卉的出場,根本不曾注意那酒是軒轅亓陌剛剛抿過一口的,徑自理所當然的喝了下去。

音,還在繼續,可是顏千卉的舞,卻似乎因她看到了鳳妃嫵與軒轅亓陌之間的互動,而身形一頓,不複之前的靈活與連貫。

隻是,發覺這一幕的,不隻是她,還有軒轅睿霖!

他眸色淡淡的將目光鎖在了鳳妃嫵的身上,唇角似是而非的笑,透著極致的複雜。

“好!卉兒……當得上是絕世之姿!”

一舞之後,顏千卉亭亭玉立。老皇帝卻是開心的撫掌叫號。

“千卉謝皇上誇讚。”

顏千卉始終是從容的笑著,麵對著老皇帝的誇獎,也隻是謝謝,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羞澀。

那款款大方的樣子,更是讓眾人賞心悅目。

“千卉姐姐這舞,真好!都讓芊兒想起妃姒阿姐當年的樣子了呢。”

鳳芊兒輕輕的笑著,聲音不合時宜,卻又不大不小的落進了每個人耳中。

隻是,這一次,鳳妃嫵隻微微的一勾唇,笑悄然溢出。

如今的顏千卉,和當年的鳳妃姒……

其實,她也有些想知道,相比之下,會是如何結果吧。

“千卉在有些時候,確實是讓人不自覺的想起鳳妃姒那丫頭。”

瑾貴妃似乎也跟著歎息了起來。

但相比起鳳芊兒的刻意引人注意,瑾貴妃這話,卻是在說著的時候,不自覺的目光飄向了軒轅亓陌。

“阿蕪,就勉強與顏家千金比比吧。隻不過,記得要讓她幾分,免得……落了人口實。”

軒轅亓陌麵不改色的抬手,替鳳妃嫵拿了手中的酒杯,依舊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說著親近,且大家都能聽到的話。

“好。”

鳳妃嫵難得配合的頜首,也是緩緩的起身,走至了顏千卉的身邊,站定。

此時,一位紅衣妖豔的婀娜女子,一位深紗白裳的華發男子,兩人站在了一起,卻是有著極致鮮明的對比。

“啟稟父皇,這男女之間,本就存著差距。且他二人所善不同,咱們總不能讓顏家千金品醫問藥,也不好讓蘇蕪跳剛剛顏家千金所善的舞姿吧。”

夕顏公主的聲音,驀然的響起。

至此,鳳妃嫵才察覺,在她的身後,夕顏公主竟也是在場的。

“有幾分道理。小海棠,你可是又有了什麽鬼靈精怪的想法?”

老皇帝循聲而望,望見了夕顏公主那一臉撒嬌的模樣,不禁滿臉的慈愛。

“若是本宮沒記錯,夕顏公主也是出自天香穀。這會兒若要說什麽,隻怕是偏幫了蘇太醫。”

皇後鳳眸掃了一眼老皇帝和夕顏公主,卻在夕顏公主還未在開口時,已是‘截胡’。

“那皇後以為,如何是好?”老皇帝微微挑眉,臉上的笑,收了幾許。

“天香雅士,也是天下聞名。而千卉對於書畫的造詣,雖不及昔日鳳妃姒,如今卻也算是略有名氣,不若便以書畫為題。”

皇後對於老皇帝的反應,不甚在意。依舊端著雍容華貴,一字字的說著,好似極致的公平一般。

“如此……千卉並無異議。”顏千卉略略一施禮,算是應下了。

而鳳妃嫵見著顏千卉的態度,再望了望夕顏公主、老皇帝和皇後的神情,隨即也是款款一笑。

“既是顏小姐都無異議,微臣自當勉為其難。”

一個並無異議,一個勉為其難。

嗬!她顏千卉端的是孤冷清狂,她蘇蕪自然也是不遑多讓。

隻不過,蘇蕪這一派淡然的‘勉為其難’,不由惹了顏千卉更多看了幾眼。

“快開始吧,小王都累了。”

軒轅亓陌滿臉的笑意,囂張的叫囂了一聲,但他的目光卻從不曾離開鳳妃嫵一分。

“隻盼……顏千卉不會讓世子殿下失望才好。”

顏千卉驀然轉身,望著軒轅亓陌似笑非笑,隨即已步至了剛剛擺好的案幾麵前,提筆而畫,行雲流水。

可鳳妃嫵卻始終站定在原地,靜靜的望著顏千卉做畫的姿態,行畫布局的手法。

不多時,在那白宣之上,幾隻一如顏千卉般的紅梅,傲然絕世而立。

隻是,原本極致顏千卉式的畫作,驀然的,在她提筆寫下那幾句話時,讓鳳妃姒多了幾分的熟悉。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顏千卉以著一種很有鳳妃姒風格的書法氣勢,寫下了當年她鳳妃姒詠梅的詩句。

嗬,嗬嗬……

鳳妃嫵望著這有些熟悉的詞句,望著那好似自己,卻又不是自己的筆跡,心中的感受卻是極致的複雜。

這詩句,本意是梅花和雪花都各自覺得自己占盡了春色,誰也不肯服輸,難壞了要評定結果的詩人,但說句公道話,是梅花不及雪花的三分晶瑩潔白,而雪花卻輸給了梅花的一段清香。

隻是,到了如今,在此情此景之下,顏千卉傲嬌的自比紅梅,言下之意,卻成為了好似雪花的蘇蕪,再怎樣也是要輸給清香四溢的她。

“蘇太醫,請。”

顏千卉最後一筆落定,笑顏嫣嫣的望向了鳳妃嫵,隻做了個請的手勢。

而鳳妃嫵品著顏千卉的意思,許久,才是一扯唇,走到了案幾前麵。

“想不到……顏小姐的字跡,竟有幾分鳳妃姒的神態。”瑾貴妃見著鳳妃嫵作畫,毫不在意的對顏千卉讚揚了起來。

“貴妃娘娘謬讚,鳳姑娘的神姿,與千卉還是有些不同的。隻不過……鳳姑娘所創的這種行筆手法,也正是千卉所喜歡的。”顏千卉依舊是淡淡而笑,傲氣到了極致。

“英雄所見略同,看來……千卉和鳳妃姒可不隻是書法造詣上,有著共同的喜好,這連看人的目光,都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哈哈……”

老皇帝滿意的望著顏千卉的畫作,就差沒直接判定顏千卉已經贏了。

“各花入各眼,就算再相似,也隻是像而已。”

軒轅亓陌冷淡的望了一眼老皇帝與顏千卉他們之間的熱絡,接著一盆冷水潑了下去。

“看來,這勝負之分,亓陌有些微詞,那……不如就請雲深閣主雲恨水前來鑒賞。父王以為如何?”

相比軒轅亓陌的銳利張揚,軒轅睿霖溫文而笑,字字溫和,讓人不自覺的溫暖。

“既是雲深閣閣主,自也不會是懼了天香穀,或者是顏相的名頭。”老皇帝微微頜首,算是應下。

而軒轅亓陌隻是朝著軒轅睿霖挑了挑眉,隻冷哼了一聲,算是應下了。

隻不過,還在安靜作畫的鳳妃嫵,再聽到雲恨水的名字時,心中一瞬被填的滿滿的,全是酸澀。

很快的,鳳妃嫵終是放下了筆,從容而立。沒有多餘的一個字。

眾人,甚至是包括了老皇帝,卻都沒有之前麵對著顏千卉的熱情,隻是安靜的等待著,似是等著那兩人的到來。

“我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好顏色,隻留清氣滿乾坤。”

緩緩的聲音,帶著幾許的清冷。

顏千卉無聲的走到了蘇蕪的畫作前,望著那白宣之下的幾隻稀疏的墨梅花,不自覺的將蘇蕪所提的詩句念了出來。

“嗬,阿蕪還真是淘氣!”

軒轅亓陌聞聲,抬手當眾的拉了鳳妃嫵靠近自己,滿滿的寵溺。

“隨意之作,想來……是比不了鳳姑娘,也比不了顏小姐。”

鳳妃嫵由著軒轅亓陌那張揚的動作,隻疏離的望著顏千卉,淡淡一語,竟是有些毫不在意的情緒傾瀉而出。

她不是自比紅梅,冷傲嬌豔麽?

她不是拿著昔年自己的詩詞書法做墊腳石麽?

鳳妃嫵直接用這種毫不在意,不屑一比的姿態,寫下了那些句子。

而潛台詞就是在說:這梅花不過就是我家洗硯池邊隨意長的,它也隨意的開著,沒有什麽鮮豔的顏色,更不需要誰去誇它好不好,它隻要將那清淡的香氣充滿在天地之間,就夠了。

這要是說的再明白一些,就是你顏千卉想著要冷傲嬌豔,想著要勝人一籌,可我蘇蕪根本不屑,小爺根本隨隨便便的那麽一隨意,就已是你顏千卉比不了的!

“你!”顏千卉自然是看懂了鳳妃嫵詩詞裏隱藏的意思,一時氣的白了臉頰。

“本宮也來看看……”夕顏公主好似極致好奇一般,湊到了那案幾前,一看,卻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個蘇蕪,這兩筆字,就算是那鳳妃姒活著,隻怕也是比不了的!哈哈……好樣的,沒給咱們天香穀丟臉!”

夕顏公主那恣意的笑著,拍了鳳妃嫵的肩膀,甚至是那親切的程度,都無疑是在告訴眾人,她便是站在鳳妃嫵這邊的。

“海棠……過來!”老皇帝見著夕顏公主的模樣,微微緊了眉,朝著夕顏公主招了手。

“父皇。”

夕顏公主抬眸對上了老皇帝的深瞳,又掃了一眼皇後那有些黑的臉色,款款的走了上前,帶著幾分撒嬌的握了老皇帝的手。

“乖乖等著人來評定,嗯?”老皇帝緊了緊夕顏公主的手,將她留在了自己的身邊。

“是。都聽父皇的。”

這一邊,眾目睽睽之下,老皇帝與夕顏公主父慈女孝。

而那一邊,軒轅亓陌也在袖中,微微的捏著鳳妃嫵的手,望著她的深瞳裏,極快的閃過了一絲複雜。

“雲恨水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多時,緩緩的走來了風度翩翩,從容淡定的一位。

極簡的長袍,極簡的雲紋,讓人看著都有一種雲淡風輕的感覺。

“天下雅士,皆出雲深。朕對此亦是早有耳聞,想必雲卿能穩坐雲深閣主之位,亦是非常人所能比。故而今日,朕召卿來品評一下這兩幅畫作。”老皇帝望著前來的雲恨水,微微的眯了眸子。

“風雅之事,雲恨水榮幸!”

雲恨水好似認真的聽著老皇帝的話,但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與動作,直接看向了擺在書案上的畫作。

靜,是極致的靜。

麵對著雲深閣主雲恨水,竟是沒誰敢太大聲的去擾了他品畫的氣氛。

大概所謂的‘大儒雅士’,往往都是有這樣被人尊崇的地位吧。

許久,許久的寧靜之後。雲恨水才稍稍的回神一般。

他抬眸環視了一周,最終走到了鳳妃嫵的麵前,依舊的雲淡風輕,讓人無從分辨他的情緒。

“請問……這墨梅可是閣下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