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六章 重修長城1
蒙恬大軍從雁門回九原,匆匆交代兩句後,便帶著馬隊越過上郡,趕往關中。
此戰影響深遠,轟動極大,此戰之後,兩個民族算是徹底結下了梁子,在以後的一千多年裏,這個陰影依舊揮散不去。
戰國之世,秦趙燕在主力集中於華夏大爭的同時,俱與北方匈奴長期抗爭著。一百多年來,總體的情勢有進有退。若以對匈奴作戰而言,除了此戰,當數燕國大將秦開平定匈奴相對徹底,連續幾次大戰,一句將匈奴趕往漠北。後匈奴向西延伸,與當地胡人結合成為主力,直接威脅著趙國的安危。
趙國奮發圖強,決定對匈奴實行反擊。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後,對匈奴進行了幾次較大的反擊,打破河套地區的林胡、樓蘭之地。並建立了雲中郡、雁門郡、代郡。
戰國中期,趙國主力集中對抗秦國,北方的匈奴則采取守勢,除了李牧反擊匈奴的數次大勝之外,沒有別的大戰反擊。
匈奴地域廣大,在西部,對抗匈奴的自然是秦國。九原駐軍的穩定化,是秦對匈奴作戰的長期化標誌;直到秦統一中國,秦國對北方匈奴都沒有過大戰。
從戰國後期,匈奴勢力開始膨脹,燕趙雖打敗過匈奴,但終究沒殲滅有生力量。以致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其實,在匈奴大軍南侵之時,匈奴主力已經占領趙國北部的陰山草原,其機動能力已經到達今天的山西及陝西北部,與鹹陽僅僅相距百餘裏。
雖則如此,秦國統一華夏之後,嬴政與蒙恬反複會商,依舊沒有急於對匈奴大舉反擊。其顧忌的無非就是匈奴作戰的特殊性。匈奴飛騎流動,視若草原之雲,若不能一舉全殲其主力大軍,則收效甚微。不僅勞民傷財,更讓匈奴肆無忌憚。
蒙恬一句話定方針:要聚殲匈奴主力,必須等待其集中兵力大舉南侵方是最佳時機。
秦國久經錘煉的軍事傳統,練就了君臣超凡的毅力與耐心。嬴政與蒙恬都相信:匈奴勢力膨脹,定會對華夏發起大舉進攻。去年夏天數次試探性進攻證明,匈奴是要大軍南下了。
一個多月的大追殺,匈奴殘部已逃的無隱無蹤。九原雁門關百姓歡天喜地大舉北上,全然不顧冬季嚴寒,一反常態的在陰山之處紮下帳篷,燃起了晝夜不滅的篝火。
這一天,他們等的太久了!
歌舞賽馬摔跤等狂歡連篇累牘,農民商旅也欣然北上,漫遊在傳說中的陰山大草原,品味著“天似蒼穹,籠罩四野”的神韻。雁門關內酒肆通宵徹夜,燈火通明,整個九原的酒幾乎都要被喝完了。
蒙恬就是在這樣普天同慶的日子,默默的回到了鹹陽。
正月已過,萬物開始複蘇,函穀關外,百姓列隊歡迎,很明顯,大敗匈奴的消息已經傳入關內。
蒙恬沒有停留,率馬隊直奔鹹陽宮殿,他知道,此時的皇帝正在等著他。
秦,鹹陽宮
蒙恬騎在馬上正要稟報自己奉旨進殿,門外的侍衛一臉肅穆相迎:“蒙將軍,請進吧,皇上在等著你呢!”
說完過來將蒙恬的馬牽過一旁,蒙恬看著侍衛嚴肅的表情,心中稍稍疑慮,介於時間緊迫也沒有多想徑直向殿內走去。
此時正值夜幕降臨,殿內燈火通明。嬴政正襟危坐,身邊左右是扶蘇和那霓裳,李斯低首望著前下方地板,滿朝文武一應俱全。
蒙恬一進大殿就覺得氣氛很異常,按自己心中所想,勝利歸來定然是群臣的普天同慶,至少也應該是歡聲笑語,可是……
蒙毅見哥哥風塵仆仆的趕來,控製不住的哭了起來,礙於朝堂之上,隻得任眼淚默默流淌。
蒙恬看了看蒙毅心懸的更高了,抬首望了望同樣在流淚的那霓裳,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嬴政從皇位上走下來,拍著蒙恬的肩膀問:“蒙將軍,還沒有回家吧?”
“奉旨前來,匆匆趕來,還未回家看望。”
嬴政眼藏淚花,語氣沉重的對蒙恬說:“快去看看吧,蒙老將軍走了。”
一道晴天霹靂在蒙恬的頭頂上炸響,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空白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雖然他已經料到家中必然有事,但這話讓人實實在在的說出來時方感到真真切切,痛徹心扉。
不由自主,男人的眼淚奪眶而出,默默的順流而下。
那霓裳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她一介女子一次又一次麵對著疼愛自己的人死去心中何嚐能夠承受?想起蒙武慈祥的笑臉,想起他對自己和扶蘇的青睞,看著蒙恬那張英武的臉上不輕彈的淚水,悲從中來,掩麵離開。
嬴政想著忠心耿耿的蒙武不由傷懷,他的功績雖不及王翦,但中規中矩的一心某國則是有目共睹的。若不是他力勸李信,秦軍從楚國根本不可能保住十萬軍隊的有生力量。若不是他教導有方,自己的身邊也不會有兩個大秦棟梁。如今老將軍撒手而去,我大秦又失一將才也!
“蒙將軍,回家看看吧!”嬴政語重心長的說。
蒙恬的腦海中回憶著小時候父親教導自己的種種過往,一幕幕父子情深的畫麵在腦中閃現。當聽到嬴政的勸說後,沒有轉身回家,而是意外的問了一句:“皇上急招回微臣,不是僅僅為了通知這件事情吧?”
嬴政沉默不語,他實在不忍心就這樣看著蒙恬父親屍骨未寒就為自己賣命。雖然沒有說話,但從嬴政的眼神中蒙恬已經讀出:皇上定有要事相托。
理智的蒙恬瞬間清醒,從剛剛的悲痛中迅速走了出來,他向後退了一步,對著嬴政單膝跪地,拱手說:“皇上還請明示。”
嬴政說:“蒙老將軍剛走,作為長子理應回去守孝,朕實在不忍心。”
蒙恬聽了十分感動,從單膝跪地轉為雙膝跪地說:“自古忠孝不能兩全,有國才有家,身為大秦重臣,願為大秦鞠躬盡瘁!”
“好吧!”嬴政欣慰的說,“我們二十餘年的交情,朕了解你,這樣吧,你回去給老將軍磕個頭就回來議事吧!朕等你!”
“敢問皇上可否透露何事?”
“重修長城!”
三日之後,父親的葬禮剛剛完畢,蒙恬就匆匆的回到了議政大殿。
嬴政看著滿朝文武,麵無表情的說:“今日朝會隻議一事,長城能否修葺?”
蒙恬首先發話:“皇上,微臣認為,長城必須修葺,今日各位同僚隻需提出具體實施步驟即可。”
嬴政笑了笑說:“蒙將軍,這未免太霸道了吧?總得聽聽各位臣工有無不同意見的!”
那霓裳看著心直口快的蒙恬不免撲哧一笑,後看到蒙恬正看著自己,趕忙收住笑容。
所有的人都知道蒙恬一心為國,沒人會計較他的“專製”,不過秦國廟堂向來開明,不同意見的確還是提了出來。
“微臣認為,長城不可修葺!”大家隨聲望去,見是儒家博士淳於越,隻見他出列對著嬴政拱手道,“長城連綿數千裏,勞民傷財,我大秦經曆戰亂短短數年,不可再去擾民了!”
“先生此言差異,長城已存在多年,連綿數千裏不是重建,而是將損壞處修葺。”王賁這次到還是很客氣。
淳於越轉身對王賁說:“即便不是重建也是征集民力百萬,試問如今國泰民安,家家剛剛從戰亂中恢複,就這樣被強征如何不會民怨沸騰?”
“這——”
李斯看著不太會說話的王賁啞口無言,接過他的話說:“長城乃國之根本,今匈奴雖被擊潰但若幹年後必將卷土重來。至於強征民力更是無稽之談,當年修鄭國渠、前些年修馳道動用民力更多,民怨沸騰了?”
李斯一句話說到了嬴政的心裏去,在嬴政的心中是極力讚成修葺長城的,而作為君王擔心的也正是民生,李斯這樣說正好解決了他心中疑惑。
“今非昔比,讓百姓服徭役乃是動國本之作,萬萬不可!”淳於越堅定的說,“儒家以民為本,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千萬不可激怒百姓啊!”
“淳於越,你給我閉嘴!”李斯看到嬴政的臉色不對立刻大聲斥責道。
嬴政還是開口了:“這麽說天下隻有你們儒家心中有民,我大秦以法家治國,就心中沒有人民了?”
李斯麵無表情的看著淳於越,隻聽他稍稍躬身答道:“臣不敢!”
嬴政表麵上沒有動怒,繼續說:“長城不修,我大秦就要長期布重兵在北方防守,這才是真正的勞民傷財。若你說修葺長城是讓百姓服徭役,那麽即便服徭役也比做奴隸好吧?”
嬴政說完轉身看了看那霓裳,問道:“裳兒,你看呢?”
此刻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到那霓裳的身上,她稍作猶豫,想說些什麽,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在那霓裳的內心裏,是不讚成修葺長城的。在她的曆史記憶中,僅僅是埋在長城腳下的屍骨就讓她徹底否定這件事情了。這些年來,她見到太多的流血犧牲,見到了太多的死亡。若是保家衛國也就認了,若是因為服徭役而與家人陰陽相隔實在人她於心不忍。
“臣妾無話可說。”那霓裳低著頭輕聲說,也許,她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麽。”
“傳旨!”嬴政不再猶豫,“命蒙恬統籌長城修葺事宜,在雁門郡、代郡、雲中郡、太原郡增調民力,報酬待遇與修築馳道相同!”
那霓裳此時悄悄走到嬴政麵前,跪下含淚說:“懇請皇上讓臣妾與蒙將軍同去!”
嬴政大驚,遲疑片刻,不明白平時矜持的她今日為何如此大禮。
而蒙恬的心,也撲撲的跳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