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三章 我們一起死吧
夜燼為了讓她早些休息，提著熱水壺幫她去水房打水。這猶如神祗一樣的男人，能為了她做如此接地氣的事，林小蔭的心裏似乎被小火煨著的雞湯一樣，不停的冒著泡泡。
拎著早餐準備回病房，卻在打開房門的時候嚇了一跳，燕子竟然坐了起來，目光呆滯的看著前方，因為失血過多的臉蒼白無色，嘴唇泛起一層白皮，披散著頭發，如同女鬼一樣悄聲無息的坐在那裏。
她是什麽時候醒的，想到剛剛和周文昊在門外不愉快的碰麵，林小蔭就擔憂了起來。燕子應該沒有聽到吧？
快步走到燕子身邊，林小蔭張張嘴想說什麽，燕子卻先開了口：
“小蔭，我求你一件事，別勸我好嗎？”
她依舊看著前方，目光空洞可怕，好像在對空氣自言自語一樣。
林小蔭抿唇皺眉，強扯出一絲笑容說：
“嗯，我不勸你。我聽人說小產也要過月子，一會兒我去給你買點雞蛋，再買隻雞給你熬點雞湯好好補補，你最近都瘦了。”
燕子目光轉了轉，清幽幽的毫無神采。她沒有說話，就那麽直勾勾的看著林小蔭。
林小蔭被燕子那毫無生命力的目光盯得有點發毛，擰著手卻又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好半天，燕子的嘴唇動了動才說：
“你去吧。”
然後目光轉過，依舊盯著空氣發呆。雖然覺得怪怪的，但是林小蔭卻還是如釋重負，沒有拒絕她，這是好現象。
早餐也沒有吃到嘴裏就匆匆的往樓下跑，因為事發突然，並沒有準備什麽東西，所以她更著急了。
電梯在五樓停了下來，五樓是婦產科，人來人往的一般都是女人。電梯門開的一刹那，林小蔭就心頭一涼，今天出門是沒看黃曆怎麽著，竟遇到一些她不願意見到的人。
周雄一看到的林小蔭也是吃了一驚，他越發厚重的雙下巴低了低，友好諂媚的衝林小蔭笑了笑，才沒好氣的對身後的人說：
“快上去啊，一會兒電梯門關了。”
周雄身後的人帶著花色的絲巾圍著臉，又帶著一副墨鏡，所以林小蔭並沒有認出來是誰，可是當她進到電梯裏，躲在角落低著頭躲閃她投過去的目光時，她詫異的認出來這個女人竟然是張美娟！張美娟和周雄怎麽搞到了一起，林海富也才沒死多久吧。
周雄跟著張美娟，肥碩的身體也擠進了電梯，那雙老鼠眼很快的就發現了林小蔭落在張美娟身上的目光，尷尬的咳了咳說：
“你看小蔭，現在這個社會……是吧？你阿姨她也不能為你爸守活寡啊，年輕人應該理解的。”
林小蔭嘴角一抽，不予致辭，她還真管不著她們的事兒。如果不是那段並不愉快的人生插曲，她們的生活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看著林小蔭並不想理他，周雄更為尷尬，狠狠的瞪了張美娟一眼怒道：
“怎麽這會兒不說話了，要你有什麽用。”
張美娟頭低的更狠了，卻是一個字也沒敢辯駁。林小蔭心中並無高興，也無傷心，張美娟落到如此田地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周雄似乎並不想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繼續盡力和林小蔭套著近乎。
“夜少怎麽樣了，那天文昊的訂婚宴我也去了，我還看到了你們，真是金童玉女，羨煞旁人啊！”
林小蔭看著電梯門，心裏不住的哀嚎，今天的電梯怎麽那麽慢啊！
“你知道我和文昊是什麽關係麽，我是他遠房表叔，我和他家還有生意上的來往呢，那天他鼻青臉腫的從洗手間出來，一定是你幹的吧……”
叮——
電梯終於到了一層，林小蔭暗暗鬆了一口氣，快步的跑了出去，不在理會身後嘰歪個不停的周雄。原來他和周文昊是親戚，在威市果然姓周的沒一個好東西！
周雄跟出電梯，暗道可惜，他還借林小蔭和夜燼掛上鉤呢，卻讓這條魚餌就這麽跑了，心中愈發的厭煩，把氣又都撒在了身邊的張美娟身上。
“你說你是幹什麽吃的，一句話也不說是死了嗎？我養你們一對吃幹飯的是吧，你那個小婊子女兒，整天跑到外麵騷，你特麽能不能管一管，別特麽出去丟我周雄的人。”
張美娟墨鏡下的眼神恨不得殺了周雄，但是語氣卻是討好的搭上了周雄的手臂，“別生氣了……”
“滾！”
周雄一下子就把張美娟掀倒在地，頭撞在了牆上，疼的她眼淚即刻就落了下來。她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跟林海富那會兒，他什麽都聽她的，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如今呢，為了保持自己光鮮的一麵，她不得不跟了趁火打劫的周雄，他對她各種欺淩她忍了，但是他竟然對彤彤……
周雄看著低聲抽泣的張美娟，心中更是火大，指著她的鼻子就罵：“張美娟，我警告你，你這種爛貨我會要你，那是對你最大的恩德，你他媽少給我裝可憐，老子不吃那一套。你趕緊給我起來，要是傷了我兒子，老子他媽弄死你！”
周圍已經圍了一群人，三三兩兩，指指點點，張美娟越發的無地自容了，低垂著頭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周雄身邊。周雄相當滿意她的表現，趾高氣昂的在前麵開路，領著張美娟離開了醫院。
……
林小蔭提著大包小包的回到了醫院，醫院下麵卻警笛鳴響，分外刺耳，樓下的一群人都在往樓頂看，一個警察拿著擴音器對著樓頂上喊：
“姑娘，你想想你的家人，如果你就這麽跳下來了，你的父母怎麽辦，生命就這一次，你不能就這麽輕易放棄啊。”
林小蔭抬頭，陽光刺眼，她不得不用手搭成棚子遮在眼睛上麵，卻隻看見，樓上的女孩長發飄飄，穿著一身病號服，在風中單薄的好像紙片一樣，飄搖的好像隨時都會從樓頂掉下來。
這時，手機催命一般的響了起來，林小蔭手裏提著很多東西，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接通了電話。
“喂，夜燼，我這就上去了。”
“小蔭，你快到天台來，顧欣燕要自殺。”
林小蔭心裏咯噔一聲，瞪圓了眼睛看了看站在頂樓的女人，果然和她記憶裏的燕子重合在了一起。她不敢多想，使盡平生力氣往醫院裏麵奔去。
氣喘籲籲的來到了頂樓天台，手裏的重物勒的掌心生疼，她卻渾然不知。樓上已經有幾個警察正在勸說燕子，燕子卻一聲不吭的站在那裏，仿佛真的生無可戀了一般。
一個警察見來了生人，趕忙上前阻攔，夜燼在一旁出手攔住了那個警察，
“這是她的朋友。”
暖陽下男人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所有的擔憂皆因她而起。
警察看了看夜燼，那冷沉的麵孔似乎很有可信度，就放林小蔭進去了。
林小蔭把手裏東西一丟，負氣一般的快步的走到了圍牆邊上，也爬了上去。警察們嚇了一跳，但是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瞬間欲哭無淚，怎麽又多了一個。
燕子身子晃了晃，險些沒掉下去，樓下的人群頓時一陣驚呼。她的目光轉到了林小蔭身上，似乎也沒有料到她會這麽做。
林小蔭揚起頭，和她對視，那雙眼睛黯然的沒有一絲光澤，她看得出來，燕子是真的一點求生的念頭都沒有。
“要死是吧，成，來，咱倆一起！”
燕子眸光動了動，但是隻是一瞬，就又恢複了一片死氣，她竟然真的往前挪了一步。
林小蔭冷笑，也往前走了一步，腳尖已經露在圍牆邊緣。
“小蔭……”夜燼叫了一聲，就要衝上去，把這個不知深淺的女人拉下來，卻被幾個警察按在那裏示意他不要衝動。
林小蔭的態度已經表達了她的決心，你敢跳，我就敢跳。燕子似乎有所顧及，停在那裏不動，卻也沒有下來。
“顧欣燕，你看你現在多出息啊。怎麽，就這麽活不起麽？如果你今天從這裏跳下去，明天就有人放鞭炮慶賀，你信不信。”
燕子的目光又轉了過來，眸底一片哀傷，她看著林小蔭一字一頓的說：
“我是活不起了。如今我連一個女人都不算，我還有什麽活下去的理由嗎？”
林小蔭知道這是她的心結，無論如何今天都要解開，不然即使今天她安然脫險，明天她也可能再次自殘。
林小蔭正色的看著燕子，天台上的風呼呼作響，吹亂了她的頭發，她的聲音卻是清晰可聞，字字錐心。
“這就是你傷害自己的理由嗎？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你也不例外。你如此草率的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你都對不起你那個死去的孩子。或許對你來說，不能做一個母親真的無法讓你接受，但是我卻是慶幸的，因為，你還活著！”
燕子眼裏有淚光閃出，林小蔭卻閉上眼睛，張開雙手，感受著風從指尖滑過的，如絲般的觸覺。
“你如果死了，真的對不起我守了你一天一夜的那份心。既然你想死，來吧，我也累了，黃泉路上，我們也是個伴。”
林小蔭作勢真的要往下跳，手卻被拉住了，燕子的指尖冰涼，膽戰心驚的緊緊握住了她纖細的手指，急切的叫了聲：
“小蔭，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