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章 昨日是昨日,今日非昔比

趙安某指尖發顫,她說什麽?

她一點點的睜眼,漸漸適應了陽光,看到一個濃眉大眼的丫鬟正在如同一隻喜鵲一樣,嘰嘰喳喳的說著,臉上盡數是天真無邪的笑意。

“汴水?”

趙安某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宮女,汴水是她帶進宮的丫鬟,後被郭雨蘭借口打死立威,當時她還傷心了許久,後來結仇也是因為此事。

汴水歡快的應下,服侍著趙安某踩上鵝黃色撒花煙羅花盆底,自顧自道:“待會就要給皇後娘娘請安啦,人人都說皇後娘娘和善,端的是菩薩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

縱然趙安某還沒搞清楚眼前的狀況,卻也不由得冷笑,柳書薇那個賤人若是菩薩,那是不是殺個雞就能立地成佛?

但是她卻從汴水的話語中意識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回到了剛入宮要去請安的時候,這事情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又是如此的讓人為之雀躍。

她的目光掃向四周,正值清晨,光芒落在梨木家具上,一切都顯得那麽的不真實,烏木雕花刺繡千瓣菊紋屏風如夢如幻,她清楚的記得,這是皇後讓人送來,祝賀她冊封之喜。

目光貪婪的掃過每一件事物,這些舊年的東西都清楚的證明著她還活著,活在十六歲進宮的那一年。

“小主,時候不早了。”一聲嬌音傳來,海棠連枝圖案的南天藕荷色蘇繡門簾被掀開,一張平凡的小臉露了出來,她一身灰褐色的宮女服裝,慢步上前,欠了欠身道:“奴婢瞧著對麵的桐小主已經去給皇後娘娘請安了,今個是第一天,小主也不好晚了。”

趙安某定格在那張尚且稚嫩的臉上,纏枝雲紋袖下的手狠狠摳進手心,刺痛感讓她略微恢複了恍惚的意識,也壓下心中的恨。

隨著進入鳳儀宮內的朝陽殿,昔日已經被遺忘在腦後的人盡數出現在眼前,身為此次冊封最高的妃嬪之一,趙安某必然的站在眾人之前,兩邊已經坐滿了妃嬪,視線飛快的劃過,趙安某發覺竟認不出她們是誰。

是啊,皇宮裏的女子就跟花一樣,開了謝,被盛開的花取代,唯有樹,才能常青。

趙安某低頭著,一副謙卑的樣子,不讓皇後看見自己眼中的怨恨,哪怕恨不得吞其肉,也要一步步的來。

前世她自持容貌過人,身份不俗,自傲而又自負。現在看來,隻有謹小慎微之人才能活到最後,就如同顧修媛,她現在還隻是一個婕妤,甚至連皇子都養在和皇後鬥嘴的宜妃手裏,如此的不起眼,隻是端著茶杯,柔順而謙和,任誰也看不出哪滿肚子的算計,然而經過上一世的折損她卻明白,咬人的狗才不叫。

行過叩拜大禮後,皇後挨個介紹宮中妃嬪,昔日的宜華夫人還是宜妃,除了皇後是後宮位份最高之人,隻見她一身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肌膚晶瑩勝雪,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飛仙髻上點綴著一根蝙蝠紋鑲琉璃珠顫枝金步搖和兩根金絲八寶攢珠釵,鬢角簪著用金銀花縷抽成的紅玫瑰絹花,人豔麗的將昏暗的室內都映襯得富麗堂皇。

“皇後娘娘可真是大方,這滿宮的美人可謂是百花爭豔,在秋日有如此嬌嫩的花朵,難怪連牡丹都不開了。”宜妃煙視媚行,言語裏不無挑釁,如此直指皇後是昨日黃花的話語,叫新近妃嬪都忍不住詫異。

眾人皆知宜妃乃是當仁不讓的寵妃,卻不知她可如此的放肆,又見皇後笑笑,也不生氣,慢悠悠道:“瞧著新入宮的妃嬪,本宮就想起了宜妃入宮的時候,也是她們的年歲,也如邶才人與趙才人一般,隻是那個時候要昂首挺胸的多。”

皇後這話自然是在點出宜妃年紀也不小了,最為寵妃,最忌諱的就是被別人說的事就是美人遲暮,宜妃淩厲的雙眼上挑,帶著嫵媚的光芒,“是啊,臣妾母親早逝,甫一入宮見到皇後端莊和藹,便如姐如母,如今時光流逝,臣妾已經從二八少女,成為了公主生母,而再過三四年,大皇子身邊也要添人了,可見歲月不饒人啊。”

皇後微微一笑,隻是道:“是啊,如此三年一選秀,為宮裏添些鮮活的氣息,隻是這新入宮的妹妹們,怎麽都這麽沉默,可不像宜妃當初入宮時,那快言快語的模樣了,莫不是膽子小?”

眼見著皇後話鋒一轉,就把火勢引到了新入宮妃嬪之上,宜妃似笑非笑,目光滑落,其中好似夾雜著毒蛇,讓人忍不住心涼陰冷,“怎麽會膽子小?本宮聽說有位才人還和皇上對詩,皇上說她不卑不亢,膽子大得很呢?”

雖然是問句,宜妃的目光卻是直接的落在了趙安某的身上。

室內的氣氛一凝,皇後掀起茶杯蓋,看著裏頭漂浮著的翠綠色的茶葉,微微一笑。

在見宜妃,趙安某說不出的悲涼,前世她二人鬥的要死要活,最終卻給別人做了嫁衣,鷸蚌相爭,得利的自然是皇後娘娘。這一世,她如何能讓那個賤人如願?

趙安某欠了欠身,道:“回宜妃娘娘話,是妾,但皇上並未說妾不卑不亢,是問了妾幾句,便笑說如此不怕人,到叫想起一不卑不亢的人,妾也不知是何人能叫皇上惦念著。”

如此一番直白,甚至反駁了宜妃的話,眾妃嬪本以為會惹得宜妃動怒,甚至做好了看好戲的準備,卻不想宜妃的笑容卻是加深了,難掩得意,看趙安某也順眼了許多,輕飄飄道:“既然進了後宮,就要管好自己的嘴和心,別什麽都往出說,免得弄出了笑話。”

趙安某一片茫然,卻隻得屈膝應下,這舉動引得宜妃不屑,不過是個空心美人罷了。不過眼眸流轉間想著她那番話,情意越發的深。

前世時,趙安某曾問過秦成謹當時想到的是誰,秦成謹毫不避諱的說,後宮隻有宜妃一人不怕朕。

從那以後她便知道了一些事情,把握著分寸撒一些癡嗔,果然見秦成謹越發喜愛她。

此時拿出來糊弄宜妃,也是剛剛好。

皇後本以為宜妃會大動幹戈,她好要買人心,卻不想竟然沒挑起來,在看趙安某還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知是真傻假傻,一垂眸,吩咐道:“時候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如此眾人紛紛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