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心,白首不離_第40章 錦瑟流年韶華音
水晶珠簾逶迤傾瀉,簾後有人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瓏剔透。而後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強流,以頑強的生命力穿過層巒疊嶂、暗礁險灘,匯入波濤翻滾的江海,最終趨於平靜,隻餘悠悠泛音,似魚躍水麵偶然濺起的浪花。
幽幽琴聲漸漸停止,撫琴的白衣男子起身而立。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柩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
隔著簾幕屏風,飄來檀木枝暖暖的淡香,書案之上的每樣東西都如從前,分毫未變。還是那方麒麟瑞池硯,還是那種雪濤冰絲箋,一盆清雅的水仙花放在左側,透花冰盞裏麵多了幾粒她丟進去的紫玉石。一支黃玉竹雕筆是他慣用的,向來放在右手邊,筆架上空出的位置,當初被她掛上去一個晶瑩剔透的玉鈴鐺,如今仍懸在那裏。
男子翩翩玉立,藍色長衫裹著他頎長而又略顯單薄的身影。
長久地看著那串玉鈴鐺,看不清他臉上複雜的表情。
……
“煩心的時候聽聽鈴聲,煩惱就都不見了。”
……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她柔柔的聲音,眼前是她清秀的臉,帶著溫暖的笑意。伸手輕輕碰觸鈴鐺,薄玉微響,清脆和潤。聽到聲音,他淡淡一笑。
清脆的響聲和著他溫潤的聲音:“凝芯,要幸福。”
慕凝芯還是被軒轅卿塵強行帶回了天聖皇朝,帶回了淩王府。
回府後從丫鬟口中知道了皇上並沒有怪罪下來,慕家人都沒事,鈴蘭也隻是被趕出了府中。她心裏便放心了,都怪她當時太衝動了,根本沒來得及考慮這些後果,隻是一心想要走,想要找玉鐲的下落。在西楚的宮中住了半年,她也四處打聽過玉鐲的事,卻都一無所獲。如今幸好沒有因為她牽連到無辜的人,她安心了許多。而唯一能說服皇上的人也就隻有軒轅卿塵了,想必是他幫了她。她心裏有感激,也有愧疚。
雖說她沒有和軒轅卿塵拜堂成親,但淩王府的人都看得出王爺對她的在乎,否則也不會在她逃婚後還將她接回府裏來,便直接稱呼她為王妃,軒轅卿塵得知後也並未說什麽。
在淩王府住了一段時日,軒轅卿塵有空就會來紫鸞閣看她,有時兩人坐在一起都不說話,隻是靜靜看著風景,也可以看上幾個時辰。半年前成親那天發生的事他們都閉口不提,也似乎漸漸淡忘了。這樣的日子倒是樂得清閑自在。
冬日的陽光很溫暖,暖暖地照在身上,暖到了心底。
天空很藍,找不到一朵白雲。如果在空曠的地方看頭頂的天空,會看到那無邊無際的藍,從近處到遠處無限延伸,顏色美麗而神秘。
雪落在梅樹枝頭,潔白晶瑩的雪襯著梅花粉紅嬌嫩的花瓣,格外嬌豔欲滴。在寒冬中傲然怒放,在寒風中翩翩起舞,冰心玉骨。
細細一聞,一股香氣不禁迎麵撲來,馨香陣陣,淡雅清新,頓時使人感到心曠神怡。
慕凝芯站在梅樹前欣賞著那孤傲的梅,抬手壓著一枝伸在眼前白裏透紅的梅花,一鬆手,滿樹的花瓣不禁此力,便層層散落了下來。
紫鸞閣院裏的積雪已經掃幹淨了,整個院子更顯幽靜,偶爾有一兩個家仆走過也是無聲無息的。一群肥碩的麻雀落在紫槐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在雪上蹦來蹦去。一會兒“嘩”的一齊飛起來,雪就紛紛亂亂地落了下來。慕凝芯正站在梅樹下抬頭觀賞,一見雪下來,急忙低頭往裏麵跑,正好撞到一個人的懷裏,摸著吃痛的頭,慕凝芯抬頭一看,竟是軒轅卿塵。
“你跑什麽?”軒轅卿塵笑著問道。
慕凝芯皺著眉說:“雪要落下來了,我可不想變成雪人。”
軒轅卿塵開懷一笑:“那也不用跑那麽急吧,小心摔倒了。”
調皮地笑了笑,她繼續看著滿樹的梅花。出來的時候忘了穿鬥篷,現在雪正在融化,比下雪的時候更冷,她的臉和手也被凍得通紅,但卻絲毫不影響她賞雪的心情。
以前她最喜歡站在窗前賞雪,看輕盈的雪花漫天飛舞,感受那份潔白與靜謐。每年冬天,她都會和江晨一起看雪、堆雪人。江晨總是會用厚厚的帽子、圍巾和棉衣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她凍著了。
她雀躍地在雪地裏奔跑,江晨在後麵追著她。追上她時,就會捏她凍得紅紅的小臉,雙手不停地搓她那雙一年四季都沒有溫度的手,然後取下自己厚厚的手套給她戴上。
身上多了件紅色的鬥篷,豔麗的顏色在茫茫天地中格外耀眼,將慕凝芯的思緒拉了回來。她轉過身,軒轅卿塵低頭替她穿好身上的鬥篷,然後握著她冰冷的雙手,放到嘴邊不停地呼著熱氣,幫她暖手。她感覺不止手變暖了,心也開始融化,有了暖意。
抬頭看著她,他略帶責備地說:“手怎麽這麽冷?”
“一直都是如此,習慣了。”
“芯兒,你很喜歡看雪嗎?”
她點點頭。
他說:“那我以後每年都陪你看雪。”
“如果沒有以後了呢?”她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不屬於這裏,說不定哪天就會突然離開了這兒,就像她初來這裏的時候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軒轅卿塵輕輕抱住她,似戲謔,卻又極其認真地說:“若是你不在了,我便殺盡天下人。闖進了我心裏,就休想輕易離開。”
慕凝芯輕笑出聲:“我隻是說如果,那麽當真幹什麽,還說得那麽恐怖。”
“沒有如果,我不允許。”
她不再說話,靠在他懷裏,溫暖得想要睡去。
他抱緊了她,仿佛隻要一鬆手,她就會和這漫天飛雪一般,轉瞬便消失不見。